第1章 天降伊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秦匡牵着自己的黑色骏马,在浓雾弥漫的山林中走着。山上九龙瀑倾泻下来的山泉在面前形成一个硕大的水潭。水面波光凌凌、涟漪浮动,再加上水潭正中的一处温泉常年向外涌动着高温泉水,使得整个水潭的表面笼罩着一层薄雾。
凝望着这一碧“寒潭”,仙气缭绕,秦匡渐渐地出了神,但觉此时、此刻,若能有一佳人出水中央,该是怎样的奇景。不觉之中,自己已立于溪畔巨石之上。忽然,眼前一片茫茫白雾之中隐隐约约的闪现出一丝红光。仿佛是一大簇杜鹃花从水潭底部的泉眼升起,上下浮动,若隐若现。秦匡看傻了,思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就等待着这若隐若现的红色从白雾中凌空腾起,化作一位红衣仙子飞升而上。
秦匡身边的黑色骏马此时可比它主人清醒多了。只见它双脚抬起,一身长嘶,有一种要向水潭中冲将上去的趋势。秦匡游走于天外的思绪终于被身边黑马拽了回来。清醒后的秦匡立刻意识到水中央的红色物体是一件纱衣,身着纱衣的人被泉眼冲得起起浮浮,几欲消失在白雾之中。
反应过来的秦匡也没想太多,一提气便跃至水潭上方。秦匡身边的雾气由于他的腾空而被吹散两边,泉眼中间的纱衣立刻清晰地显现出来。秦匡单手托起水中奄奄一息的红衣人,双脚前后点水,在空中回旋而上。这时,秦匡终于真真切切得看清了怀中的红衣人,不禁喃喃道“……伊人?”
怀中的红衣人气若游丝,火红的纱裙被潭水紧紧的帖覆在身上,乌黑的长发顺着修长的脖子一路延伸到胸口不断地滴着水。裸露在纱裙外湿漉漉的手臂和脖颈在阳关的照射之下,反射着点点光芒。女子浑身上下的皮肤在红裙的衬托下更显苍白。好在刚刚是泡在温泉之中,虽然虚弱但并未冷得发青。秦匡紧紧地搂着红衣美人的腰,看着美人婀娜的身段就这样贴合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
在秦匡看来,怀中的红衣女子不仅仅是一个美人,而是从天而降的仙人。美得如天女下凡,出现之突然,又恰好合上自己的想象。阳光照耀之下,水雾缭绕之间,此情此景,更胜瑶池仙境……
呆愣住的秦匡终于发现,自己抱着的仙子动也不曾动一下。细密黝黑的睫毛之下,双眸未曾睁开看过自己一眼。秦匡的心有些失落,很希望怀中仙子能够明眸皓齿的对自己莞尔一笑,款款拜谢自己的救命之恩。哪怕看着她立刻飞升仙宫,也能让自己平静多年的心激荡起一片波澜。
午后的山涧总是会吹起阵阵凉风,以驱散丛林间隙的瘴气。而今日,凉风也唤醒了秦匡怀中的仙子。
被凉意袭扰的女子,瑟缩了一下,往秦匡温暖的怀抱中一钻,还亲亲蹙了一下眉头。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茫然的在秦匡身上游离,最终那目光与秦匡的目光相接。然而相接的一刹那,并未迸射出什么其妙的火花,反而让那女子受惊般往外一推,眼看着就要再一次掉进水潭里。秦匡心中一阵空唠,用力把美人给搂了回来。
女子被这冲进水潭的趋势给吓出了一身冷汗,再次回到秦匡怀里时反而清醒和冷静了不少。她凝视着秦匡,似乎在整理自己思绪。片刻过后,一阵愁云弄上她的眉梢,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中带着防备,语气中又带着恳求,问道:“请问……你是谁?这里是?”
声音软软的,听得秦匡一丝红晕偷偷地蹿上了面颊:“姑娘,在下秦匡,这里是破崖后山,姑娘应该是被瀑布冲下来了。在下刚刚把姑娘救起来。”
女子依旧蹙着眉,仿佛陷入了更深的困境。
秦匡见状,关切的问:“姑娘,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说罢,上下打量着女子,看有没有哪里撞伤。“寒潭”虽然很深,但下面还是有很多巨石,如果真是从瀑布顶端冲下来,还是很有可能受伤的。
这一看不打紧,女子玲珑的身段却清晰的展现在了秦匡眼前。被瀑布冲刷得凌乱的衣襟,黏黏的斜搭在女子的锁骨牵头,整片洁白的脖颈裸露在秦匡眼前。大颗大颗的水珠,顺着光滑的肌肤,滑落到了胸口深处。
秦匡蹭的一下,脸更红了,不自在的把目光移向别住。
女子也注意到了秦匡的异样,低头发现自己衣不蔽体,也慌忙得拉住了裂开的衣领,侧过身,斜着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秦大哥救命之恩。”
秦匡尴尬的笑了笑,问:“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家住何方?为何会掉到这儿呢?”
女子眼神游离了一阵,神色低落的说:“我不记得了……”
秦匡皱眉,接着问:“不记得了?莫不是被歹人迷晕,丢下来了?”说到这儿,秦匡心里暗想,究竟是什么样的歹徒,竟然连如此惹人怜爱的美人都能下得去手。
女子摇头,道:“不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说完,抬头看向秦匡,眼神带着求助的哀怨。
不知是不是身上水汽给得错觉,秦匡觉得女子明眸中闪现出了泪光。这柔弱的模样,一下子让秦匡的心软成了一团发酵的面泥,任其揉捏都无怨无悔。
“姑娘定是受了什么伤,不如先到在下寒舍暂住,喝点热汤,暖和暖和?”秦匡带着怜惜的目光,问道。
女子有些迟疑,再次打量了一下秦匡,而后点了点头,欠身答谢:“如此,多谢秦大哥了。不知会不会叨扰到您的家人?”
秦匡有些黯然的答道:“我一人独居在这山里,并无家人。姑娘不嫌弃才好”
女子楞了楞,不好搭话,微微笑了笑,准备跟着秦匡离开这里。
看着美人微笑,秦匡觉得很幸福,一种欣喜、充实的情绪盈满全身。
林影回转,绿光绰绰。女子小心翼翼的骑在马背上,任由旁边这位热心肠的侠士牵着马走在前边。通过一路上的攀谈,女子大概知道了这里的一些情形。
这位好心人秦匡,家就住在这附近,从小习武,在家里排行老大。但不知遇到了什么变故,让他一个人独居深山。从面相上看,秦匡双眼有神,眉毛浓密,应该是一个有志向且聪明的男人,再加上高挺的鼻梁配上坚毅的国字脸,给人一种踏实值得信奈的感觉。结实的肌肉,扎实的步伐,是个当军人的好材料。至于山外面的世界,这个男人好像是从桃花源里走出来的,只知道自己从小就生活在这大山之中,外边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不过,女子也不着急的去分析。现在,最当务之急,是怎么才能让自己回忆起一些事情,让一片空白的自己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很快一幢竹屋便出现在眼前。屋子简陋逼仄,但却整洁干净。门没锁,一副天生不怕人偷得样子。看着女子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秦匡说道:“你先换个衣服吧,我这里没有女子的衣服,只能勉强你换我的衣服了,希望不要嫌弃。”
女子微笑摇头,顺着秦匡的引领,来到内室,接过干净的衣服后,秦匡便守礼地退了出去。
脱去冰冷潮湿的衣物,女子用秦匡准备好的干毛巾一点点擦拭干净自己的身体。身体很坚实,触上去不像一般女子应有的柔弱。女子试着快速握拳,肌肉中蕴含的力量瞬间填满整个手臂,但那胸口深处,却仿佛少了点什么,空荡荡的,隐隐还有些刺痛。感觉到身体的状况,女子又再次陷入空洞的回忆中:黑暗中的自己,摸索着,什么抓手都没有。
摇了摇头,女子拿起秦匡装备好的男子服装熟练的一件件穿在自己身上。随着腰带和束腕穿戴完毕,一个潇洒俊朗的少侠出现在铜镜面前。看着镜内英姿勃发的自己,女子楞了一下,然后用自己熟练的手势,把一头秀发束了起来,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
片刻后,随着门帘撩起,一个俊逸的少年郎出现在了秦匡眼前。
秦匡愣住,任他怎么联想,也不可能把刚刚那个楚楚可怜的红衣女子,和这个翩翩少年联系在一起。
“……姑……姑娘”,秦匡迟疑的叫了一声。
女子明朗一笑,“秦大哥!”
还是那个声音,虽然不似之前那样柔弱无骨,但还是悦耳动人。
秦匡再一次红了脸,不知为何,当知道面前身穿男子服装的少年郎,是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时,好像更加摄人心魄了。
看着秦匡腼腆害羞的样子,女子低头掩面一笑,“秦大哥这是在熬汤吗?”
秦匡回过神来,点头道:“哦,对,嗯……这是给你煮的热汤。山里湿冷,快喝了吧。”
喝着温暖的汤,女子也渐渐放松下来,对这位贴心的大哥提出一个请求,希望他能带自己出山,她想看看这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可一番合理恳切的请求,却只换来了秦匡的一脸难色,不再是此前耿直助人模样。
女子并未对秦匡生疑,反而温柔的询问秦匡是否有什么难处,是否需要自己帮助。
这一问之下,女子发现这善良开朗的俊逸少年尽然还藏有一段悲苦的故事。
这一切,还源于他那位姿容艳丽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