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0.下次相逢
“外婆。”看着男人真的走了，红莲才松了一口气。夜里宫中有宵禁，魏宫门却被打开来。
乐灵太后穿的朴素，一向一丝不苟的银发有些凌乱。看来是在这里等了有一会了。红莲立马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一边的侍从，上前搀着乐灵太后。
“太后可等殿下很久了。”一边的老嬷嬷嘴里抱怨着，却是将手中的披风给红莲披上，唤了宫女在前面提灯探路。
“这次回韩国，还顺利吗？”早上的时候人多眼杂，有些话只能等到晚上，祖孙俩才能悄悄说。
“还好，韩国的局势比我想象中危险呢。”听了红莲的话，乐灵太后也看清她眼下无法掩盖的疲惫。
“你那不中用的父王！”红莲眼波微微颤动了一下，见状，乐灵太后轻轻拍了拍红莲的手背：“别怪外婆说话不好听，当年国公府满门抄斩，哀家恨了他一辈子……”
“外婆。”红莲轻轻打断乐灵太后的话，毕竟隔墙有耳，有些话，不能说。
乐灵太后咬了咬牙，叹了口气，将满腔怒火压了下来：“哀家是你外婆的亲妹妹，你的母亲，你，在哀家眼里就是我的亲人。当年国公府岌岌可危，是你外婆和你外公送哀家来了魏国，哀家这辈子不算顺遂，却也是衣食无忧，国公府的牵连也没有扯到我身上，这份恩情，哀家一直记得。”
红莲笑了笑：“都是亲人，哪里来什么恩不恩的？外婆这话，就是在见外了。”
乐灵太后情绪复杂，这个孩子，她是欠她的。
“当年哀家在魏国根基不稳，你的父亲将你送来时，哀家却无力照顾，眼见你被人所害流离在外，哀家心里……”
“都过去了，外婆。”
“是啊……过去了。”她终于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后了，这一代的权力争夺也告一段落。“你母亲留下的……你准备何时取回？”
“……不急，那半块……先放在外婆您这。”
“…也罢，倘若你那哥哥靠不住，你便来外婆这，听到了吗？不要什么都去死扛，跟你母亲一样，魏家军，总有你的一席之地。”越往后说，乐灵太后声音也就越低。
“嗯，我知道……”再不歇息便要天亮了，红莲急着去补个觉再上路，便没有在多待，乐灵太后却是睡不着，坐在窗边与老嬷嬷谈天。
“殿下似乎越发清瘦了，气色也不好。”老嬷嬷在乐灵太后的授意下，剪了一根烛芯，以免扰了偏房睡着的红莲。
“是啊……这孩子，一直都是挺操心的，哀家想着，找个机会将魏家军交给她，也让她别在韩国受了欺负……”乐灵太后摸了摸心口的那半块兵符，人皆有贪念，她又哪里真的舍得？可这世上，总有比权力更重要的东西。
“太后……殿下身份特殊，交出魏家兵实在对您不利。”老嬷嬷虽然也疼爱红莲，但在她心里，这辈子一直在的，只有太后而已。
“老东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这魏家兵，哀家动不起，也不能动……魏家兵早就归附了红莲，便是没有这半块兵符，你说，当红莲出现，他们会跟着我，还是跟着她？”
“……这。”
“魏家兵本就是随我出嫁，是国公府的军队……当年低微，没能护好他们，被魏庸那个混账鸠占鹊巢多年！若不是红莲回来的及时，这魏国的天下早就完了。”乐灵太后想着，颇为恼火地揉了揉眉心，老嬷嬷见状，连忙递了一盏茶过去。
“太后别气坏了身体，都过去了。”
乐灵太后喝了一口茶，叹了口气：“所以，你还不明白吗？这魏家兵……早晚都是属于莲儿的，夺也夺不走。她信任哀家，放在我手里，哀家又怎么能背信弃义？而且……哀家也有自己的私心。”
“这个孩子很是不凡……若有一天真的成功……或许也能给魏国一点庇佑……再不济，天下风云变化之时，也能给我和魏王……一点退路。”
“……”老嬷嬷心下听得心惊，却是不敢言语了。
第二天一早，红莲辞别乐灵太后时，却被告知太后还睡着。
老嬷嬷送着红莲从小路出宫，临别时嘱托道：“殿下尽管放心去，宫里的嘴奴婢都管着呢。韩国来了信太后也会处理的。别怪奴婢多嘴，今日太后难受着呢，这才不起身。殿下若得空便多回魏国来看看太后。”
“外婆……”红莲揉着神色：“我此次去了便会回来，有劳嬷嬷转告，届时还希望外婆陪莲儿一同去参加父王的寿宴。”
“诶，诶，殿下一路小心。”
“嗯，我会的。”
扬鞭催马，滚滚红尘中，一人一骑已然远去，嬷嬷抬头看了一眼……那是，秦国边境驻军的方向。
虽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可子枫依然没有离开。原因是半路得到了新郑来的书信，让他呆在那里保护嬴政的安全。
看来情况有变，韩国有状况啊。
不过现在看来，有状况的可不止韩国。
他本来打算把秦王送回秦国完事的，谁知道他突然改道来了边境？
虽然一直知道这个秦王做的不容易，毕竟上有生母太后，下有亚父吕不韦，着实有些难以周旋。可他也没想到会这么艰难，连家都回不去？
这一路上，光是来刺杀的就不下十几批，这王位到底有什么好？累得要死，搞不好小命都没了，还挤破了头要坐上去？
本来没入境的时候，他还能跟韩国那边有些联系，现在入了秦国军营，两边都很有默契地停了书信，毕竟在别人领地，要是泄露了什么就不好了。
不过小半月得不到书信说不担心也是假的，这几日同行的几人都明显感觉到子枫有些坐立不安。
啊……当然，坐立不安的不止有子枫……还有嬴政。
刚开始通信的时候，有几封也会由红莲亲笔，估计也是体谅他呆在别人那不好，写的都是些家常，比如说韩国挺好啦，秦国怎么样，顺便再随笔带过一句“保护秦王”。
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一肚子坏水的秦王怎么晓得的！从此天天不忘有意无意地问他今日可收到了书信，他还有几张书信不见了！凑巧的是全是主子亲笔！故意的吧！绝对有人偷偷拿了对吧！
抱怨归抱怨吧，主子吩咐的还是得好好办。最后一封书信上说会有人去找他，不知道来的是谁。
从进入军营，几个人就都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又怎么也说不上来。
在这里镇守的是将军王齮，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了。多年来镇守疆土，自然与朝廷上的联系少。便也难怪嬴政选择来找他，毕竟按照他现在的尴尬地位，想要平安回国可不容易。
果然是出来容易回去难啊……
王齮对他们倒是极尽热情，看起来很正常。
就是……正常得过了头……
今日嬴政得了邀约，几个人在房内对视一眼，心中升腾起浓浓的不安。
“既然王将军邀请，本公子自然要去一趟的。”秦王嬴政双指曲起，轻扣着桌案，语气平静，不急不躁，不愧是少年君王，沉得住气。
子枫好像突然理解了主子对他的不吝赞扬。
既然地位最高又是被邀请的都发了话，那他们还能说什么？只能都跟着，事事小心，时时警惕。
“见了鬼了！”子枫低骂了一句，飞快斩开几只箭矢。就晓得这邀约不简单！这王将军果然有鬼！
嬴政带着面具，即使刚刚情况危机，他也依旧是面不改色，只是那下垂的嘴角明显昭示着他的愤怒与失望。
“你们是猪吗？拖住渊虹就以为没事了？别人盖聂打架只用剑啊笨蛋！”本来这几天打架没好好休息就是一肚子邪火，现在找着机会，更是边打边骂，几个蠢货，难怪走进来的时候让盖聂把剑交出去，脑子里全是些啥啊？
徒手打架，突然被cue的盖聂：“……”在下打架……的确不一定非要用剑。
王齮显然是要将他们置于死地，准备倒是充分得很，盖聂尚且被牵制住，更别提武力还比不上盖聂的子枫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个一直戴着面具，作为王齮亲兵的少年却撞开了一旁拿着渊虹的士兵，将渊虹一抛：“盖聂先生，接着！”
盖聂单手接剑，抖落剑鞘，迅速解决了眼前的几个士兵，撑着瞬间的空挡，看向那个亲兵的眸色也深了几分。
“蒙恬！你！”王齮显然也没想到会生出这等事故，瞬间怒不可遏，手中的画戟转了个向，直指那个叫蒙恬的士兵。
蒙恬也不怯战，双脚立定，长矛上翘，针锋相对。两人很快厮打在了一块，不难看出少年的武艺高强，可王齮毕竟身经百战，蒙恬很快落了下风。
局势瞬间僵持。
“嗖—嗖—嗖—”箭矢破空而来，几乎没有停歇，快准狠地很快射杀了几个士兵，一群小兵被打懵了，抬头四处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射箭的人。而这失神的功夫，又给盖聂和子枫给他们抹脖子提供了良好的机会。
与此同时，蒙恬将手中半柄长矛抛出去斩杀了冲向嬴政的士兵，而自己也彻底陷入了手无寸铁的尴尬境地。王齮锋利的画戟一次又一次无情地劈下，蒙恬甚至没能找到站起来的机会。
画戟终于对准了自己，蒙恬心头升腾起一股绝望，他知道自己避不开了。
可疼痛一直没有降临，蒙恬睁大眼，看着那柄贯穿了王齮胸口的长剑，血液顺着精致的纹路一滴一滴滴落在自己身上，王齮口中吐出一口血，还没回过头，就被身后的劲一推，倒在一边。
少女满脸的血污，面色平静，一脚踩在王齮的胸口，一手用力拔出长剑。
“主子！”好家伙！主子亲自来了？！子枫解决完自己这最后一个士兵，大脑瞬间空白……难道…难道……主子真的对秦王有意思？！夭寿啊！
这算啥？秦王以后是自己老板娘了？
“……”盖聂暗暗匝舌，看来……这个小公主的确是身份复杂……出现在这里已经够吓人了，居然……还能这样平静地杀人了么？
“阿莲。”嬴政快步走上前，声音有些波澜，似乎是有些生气，可心里又有些暖意，他就着袖子，丝毫不在意地将小姑娘脸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干净：“你怎么来了？很危险。”
“我来了几天了，一直偷偷跟着你们。”红莲淡淡地开口，完全没有注意嬴政的神情和动作，倒是对地上几乎濒死喘着粗气的王齮表达出了极大的兴趣。
她撑着剑半蹲下来：“叛国？他难道不是你的王？你这么多年呆在边境，怎么跟吕不韦搭上关系的，嗯？”
“哈……哈哈！”王齮突然大笑出声，几乎癫狂，或许是因为绝望发了疯：“老夫居然栽在你个丫头片子手里……哈哈哈！你以为过了今天，这小子就没事了？！他不回王位，做不回王！将军啊！！！”
将军……红莲思索片刻：“是……白起……”
嬴政面色一肃，白起是秦国名将，但当时的秦王担心他功高盖主，就找了由头将他杀了。这王齮，也的确是白起当年的亲兵……
“啧……那恰恰说明他是合格的君王，无情，杀伐果断。”红莲说着，站起身，在王齮脖颈间划了一刀，结束了他的痛苦。
“你叫蒙恬？”她转向还坐在台阶上，脸上挂了不少彩的蒙恬，这个人，也曾经是史页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她也有点好奇。
倒是个……只忠诚于王的人。
“是！多谢姑娘相救。”
“你很聪明，他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份，你却能判断出他就是王……”红莲抬了抬眉，夸赞了一番，转头面向嬴政：“他很不错，对你有用，对王很忠心。”
嬴政取下面具，终于露出了近几天来第一个笑容，将面具按到红莲的脸上：“军营人多眼杂，你不要乱跑。”
红莲想了想，乖顺地系好面具：“我困了，要睡觉。”
“嗯，好。”嬴政轻笑着应了，转头面向蒙恬时便又恢复了王者的威严：“蒙家世代忠良，有蒙恬将军，盖聂先生这样的人才，寡人又何愁霸业无成？蒙恬将军，可愿跟随寡人？”
蒙恬强撑起身子，半跪行礼：“蒙恬，愿跟随王上。”
“很好。”嬴政点了头，便立马转头牵着小姑娘离开了：“这军队，从现在起便是将军的了，寡人在这，先祝贺将军。”
临下台阶的时候，盖聂还看见小姑娘隔着面具朝自己眨了眨眼。他内心无奈，等发现时，才发现自己居然露出了点笑意。
“……”全程被无视的子枫……
夭寿啊！盖聂这个面瘫笑了！他原来会笑！
夭寿啊！秦王是个双标！这是什么君王啊！
夭寿啊！主子你来了居然不看我！我才是你手下啊！
“……”夭寿啊！有没有人管管我？我好歹也为了保护王上受了伤啊！
因为帮嬴政挡了一剑，胳膊受伤而坐在地上却一直没有出场的李斯。
—————长安有话说—————
我爱你们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