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5.心魔根生
45心魔根生
想要抱抱你，抱住活成我的你。
——匠心
韩非与张良匆匆赶到时，紫兰轩已经被大火吞噬。漫天的火光，残木断垣被火舌一点点啃噬干净，这个昨日还繁华，满是欢声笑语的地方，如今只剩了一些尘迹。
韩非心中急切，就要冲进火圈，幸而张良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将军府的军队围绕一圈，忌惮着肆意乱窜的火苗却不肯离去。
骤然间，火光中缓缓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身后的藤蔓冒着寒气，为他挪开脚下的碎木，男人从容不迫，虽然已经有些狼狈却依然气度非凡。他与韩非对视一眼，也不知是对那些侍卫还是韩非，冷冷道：“百毒王已死。”
将军府众人似乎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面面相觑，却不后退。反观韩非，却似乎松了一口气。
就在众人相立无言之时，一声马的嘶鸣响起，雍容华贵的马车停在正中央，帷帘上绣着精致的红莲花饰。这样华贵的花色，也只有那位公主配得上。
马车里传出女孩清脆脆的声，带着几分怒气，如玉的手微挑开帘子，挑眉看着一众将士：“怎么？将军府的见到本公主已经不用行礼了吗？”
众人大骇，立马半跪下来，口中陈述着“有罪”“恕罪”的老套词。
血衣侯微微眯了眯眼，他看着和往常无异的女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如果她的确是红莲公主，那么刚刚……
终于，他微低下头，行了一个臣子的礼。
“本公主奉命，带我哥哥和小良子回宫，父王有令，秦国使臣一案已了，不准再查！违者，斩！”
“……是！”既是韩王下了令，姬无夜再不甘心也只能罢手。
等韩非，张良上了马车，那道帷幕才再度被放下来。血衣侯看着往宫里去的马车，心中顿时通明。
原来如此……有趣……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残破，冷笑一声，几息之间，消失在将军府侍卫的面前。
盖聂速度不减，虽然前头不远处的女子未用轻功，但也足以见得有些功底。跑了这么久也不见累，而且速度也一直没有慢下来。隐隐约约看见前方的光亮，盖聂脚步微微停顿，有所顾虑。
小庄的鲨齿还在那人的手上……
他抬脚再次跟了上去。
等过去了，才发现那是座有些简陋的茅草屋，寒风瑟瑟，这一地格外阴冷。
盖聂担忧地看着伏在自己肩上紧皱眉头，似乎昏厥过去的师弟，走进了屋。
屋内摆设简陋，贵在干净整洁。中间唯有一方桌案，一张床铺。卫庄身上的血迹滴滴答答落在木板上。
女子背着他，一只手按着一只破旧的黑匣子，另一只手指了指床，盖聂明白了她的意思，立马将背上的人安置在了床铺上。
小庄伤的不轻，需要马上医治，只是……
看了看几乎空无一物的房间，盖聂皱了皱眉。
这次回来的匆忙，竟忘了带伤药。
女人突然回过头来，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在烛光下很是温柔，那别样的瞳色，又让盖聂觉得更熟悉了。
“敢问姑娘……”话还未完，就见女子主动解下了兜帽，取下了面具，嘴角还带着点狡黠的弧度：
“好久不见，大木头。”
“……”盖聂愣在原地，反应过来时才惊觉自己身后已经布满了一层冷汗。他本来以为是什么能人异士，原来竟然是这个连内力都没有的小公主吗？！那地方是她能跑去胡闹的吗？
虽然他从韩非卫庄那里知道红莲有些胆大，却也没想到能胆大到这种地步。
“怎么样，本公主今天是不是很厉害？”红莲歪歪脑袋，一脸期待。她做好暴露的准备，在这里已经呆了三四个月，背地里小动作不断，没人察觉未免不真实。
在明面与夜幕死斗的感觉——太棒了！终于不用偷偷摸摸了。
小丫头心里总有一股不服输的气，遇上比自己强的，总想争来试试，即使她经历了这么多，这却也是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无法避免的孩子气。
看着小丫头目光灼灼的期盼，盖聂差点没忍住给她个夸奖。可一想到今晚的情形，又立马沉下脸来，用尽量严肃实则担忧更多的语气无奈道：“殿下……不要胡闹。”
原本雀跃万分的心被大木头的一盆冷水“哐”地浇焉了。太挫败了！太挫败了！自己精心布置了这么久！调了这么多人马！夜幕想到的没想到的都考虑了，在他们眼里居然就成了胡闹。
盖聂这边还考虑着怎么委婉地劝这个小姑娘待在宫里，乖乖听话。就发现小丫头已经三两步走到自己面前，面带怒容，葱指抵在盖聂的胸口：“本公主胡闹？本公主不胡闹你们今日统统得在那里丧命。你知不知道我损失了多少？你怎么敢……”红莲正在气头上，话才说到一半就看见少年仿佛见了鬼似的，捂住脸直直退了好几步。
“？？？”鬼谷弟子是不是抗压能力不行？
“……”盖聂狼狈地别过头，避开红莲神色复杂的询问。
太近了……小丫头力度不够，点在他胸口跟挠痒痒似的。
摸了摸埋在头发里的耳朵，烫的……
见盖聂不肯看自己，这是生气了吗？好小气，比大冰块还小气。
红莲无趣地撇撇嘴，看了看卧在塌上，却始终没有舒展过眉头的卫庄。
“算了，你出去吧，我哥哥估计一会儿就到了，他情况不佳，我得看看。”
盖聂急急点了点头，冲了出去。
连让红莲和卫庄独处一室不对劲都没注意。
他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应该吹吹风，冷静一下。
卫庄感到头痛欲裂，甚至盖过身上其他的疼痛。脑海中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撕扯着他的神经，心抽抽地疼。全身犹如一把火在烧，像发着高热似的。
那个女人怀孕时，那个男人的喜悦……
那个女人跳下城楼时，那个男人的恐惧……
那个女人倒下时，那个男人的悲痛欲绝……
那个女人坠入湖底时，那个男人的绝望……
一切的一切，他在这样的回忆里过了别人的一生。
那些残余的煞气在体内横冲直撞，他恍惚着感觉到自己似乎失去了灵魂，什么也记不起。
“卫庄……”是谁？卫庄是谁？谁在喊他？
冰凉的触感轻轻点在他的脸庞，那样冷，几乎冻住他体内所有的燥热。
他挣扎着睁开眼，撞入一双跳跃着火光的眼睛。
红莲叫了几声，却也不见男人有睁眼的迹象。
跟她想的一样……被东西缠上了……
他会看见很多东西，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她不知道，但一定很痛苦。
她可以帮他…但是……
帮了他这一次，他的心上会有永远过不去的坎，他永远无法战胜直视这些恐惧，这些记忆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就像她一样……
每个人都要学会自己救赎……
她轻轻贴在少年滚烫的额头上，看着少年茫然地睁开银灰色的眼睛，失去了凌厉的瞳孔满是无助，那是他来自心底最深的恐惧。真正，属于他的恐惧……
她看着他，知道他还没有清醒。
他在害怕，他也会败，败得那样狼狈，那样彻底，他连自己都保不住。
红莲看着他，蓦地，他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悲鸣，就像是一只猛兽在落困时最无助的哽咽。他太骄傲，骄傲到可以面对死亡也从容淡定，骄傲到，仅仅因为无法接受失败便能被毁灭。
心高气傲的少年啊……
红莲心中的微动，如果，那时候……有人愿意拉她一把，她会不会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他真的很强，在她心中，他已经活成她所期待的样子了。他虽自负，却有为人的本心。
这样的人，不应该在这个权力的漩涡中成为牺牲品。至少……不该像她…
红莲用手抹去卫庄脸上的灰痕，她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温柔得像已故的王后…
“卫庄，看着我。”男人似有所觉，也当真聚焦了些清明盯着她。
卫庄恢复了些神智，听着突然贴着自己的小丫头的话，他的身体也不自觉地僵直。这一刻，他的眼中，满满只是她。
“卫庄，你听着，你做的很好，你没有败。”女孩甜糯糯的话幼稚得像是哄孩子，他却听得格外认真。
“你怎么可以这么棒，你根本不怕死亡，你只是怕失败。你没有像那个人一样，失去自己。”
红莲看着他的目光很是温柔，一汪晶亮在她的眼底发光。
她好羡慕他，他可以抛去一切孤注一掷。她却害怕那么多那么多。她光鲜亮丽，内里却已经恶心肮脏令人作呕。他身处沼泽，却心如明镜通彻透亮。
等到了明日……他会忘了这一切……
卫庄生平不多的迷茫，身体中的燥热与横冲直撞的剑气都随着小姑娘的一字一句逐渐平息。
很小的时候，他看见那个女人望着自己无声的落泪，面色苍白。为什么要哭？因为怕他在她走后护不好自己吗？那他就变强一点好了。
他学会照顾自己和那个女人，学会自己找到吃的和用的，学会打趴那群地痞流氓。他学会掩盖伤疤，学会抹去因为疼痛而不受控制流下的眼泪。
女人摸着他的伤疤，却会露出鲜少的笑来。变强至少不会让她哭。他想着。那便一直强下去吧……
女人走的时候，她没有哭，她一辈子的泪都流干了，她也终于不用再担心他了。
后来他去了鬼谷，不管是师哥还是师父都告诉他自己应该成为一个强者，虽然理由不同。但变强似乎的确是所有人期待的。
于是他逼着自己变强，逼得自己遍体鳞伤，逼得自己偏执到不接受所有突如其来的善意施舍，逼得自己不接受每一次失败，逼得自己形单影只，孤单寂寞。
他没败吗？他怎么会没败呢？今日他被打落鲨齿从房顶坠落，被玄翦剑指命门的场景历历在目。败到这个地步，救不回唐七，也救不下紫兰轩。
可她说他没败……
“卫庄，你累了，休息会吧。不用逼自己做一个强者，败了，我们重头。”她这么说啊……
第一次有人告诉他，不变强也没关系，他也可以休息。
他感觉全身的热量一下子冲上了眼眶，他微微抬头，喉结动了动，拉进两人的距离。
两人气息交缠，灼热得让红莲甚至感觉自己冰凉的身子也有了些温度。
“清醒了吗？”红莲看着卫庄亮晶晶的眼睛，问。
“……”不，没有……卫庄默默地想。他一定还没有清醒。
小丫头刚刚受了风，巴掌大的脸上没有血色，还是苍白。
红莲没有得到答复，但看得出他比刚刚的状态好了不少，就打算退出去呆一会，让他一个人消化残余的东西。
然而下床还没走上两步，就突然脚下一空。
男人的手臂像两条发烫的锁链，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她越挣扎锁得越紧，在腰间留下一道灼烫的温度。
红莲不敢乱动，怕触了他刚刚包扎好的伤口。手臂急着反过去触探男人的额头，想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让他突然异常。
“卫……”红莲睁大眼睛。那只伸过去的手还没触到就被男人扣住，压在胸口，未尽的话语也生生止住。
颈侧冰凉的皮肤上印着男人灼热得唇，温热的气息打在皮肤上，痒痒的，还有些湿润。
卫庄从身后抱着她，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他的怀抱滚烫而又强势得不容拒绝，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红莲能感觉到他缠着绷带却肌理分明的胸膛，以及他急促又毫无章法的心跳。
他疯了，他不清醒……
卫庄的鼻间满是馨香，他暗暗地告诉自己。
他疯了，就疯这一晚，就一晚……
这么想着，他抱着女孩纤细腰肢的手臂收的更紧。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般。
红莲的身子冰凉，因为紧张而僵直。刚刚跑了一路就又急着给他上药，所以皮肤上还附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一点点润泽他干涸的唇。
“？？？”这家伙不会被“食色”缠上了吧？！
男人呼吸渐重，小丫头身体软的厉害，他自制力很强，但到底也是个正常男人。
“卫庄，卫庄！”红莲觉得再这样下去得出事。上次哥哥还没消气，哪怕这次是卫庄不清醒，可要被他看见……那真得出人命！
卫庄慢慢挪动的唇停了下来，被红莲的打断唤回了理智。
她还小，不能急……他还不够强，再等等……
红莲过于突兀地闯入他的世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手足无措，他们都不想向对方靠近，却往往身不由己。
以前他为了鬼谷，也为了她特殊的身份，为他不敢直面也不理解的别样感情而离开。现在呢？
他不知道……
……反正不能被别人抢走……至少不能像玄翦那样，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倒下。
卫庄靠在红莲肩上缓了缓，手上微松了力道。
红莲小心翼翼扯开了两人的距离，确定男人不会再“发疯”后，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身后，卫庄幽幽睁开眼，看着女孩翻飞的衣诀。
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
这个从来不喜欢等待的卫庄，终于还是放慢了他的脚步……
——————长安有话说——————
……长安有罪。
昨天码字的时候发现写的稿子丢学校了……（暴风式哭泣）今天才回校拿。
………抱歉<(__)>
答应大家的小甜饼，祝大家双节快乐呀！
也不知道写的咋样，文笔渣实在没救
卫庄算彻底心动啦！！！因为小花花是救赎呀卫庄是个很傲气的人，他不怕死，却怕失败。他有着睥睨众生的外壳，骨子里却有深深的自卑。他小时候接触的人和事又逼他不断变强。
我一直觉得，这个天神般的男人一定很累。谁不愿意活的顺顺当当？可是时代不允许，他的命运也不允许。所以他只能一直累着自己。
小花花对他来说，就是风雨中的光，她或许不能帮他很多（因为两个人都有傲气，卫庄这么骄傲更不可能愿意接受自己心上人的帮助。），但却能让他喘口气，休息会。
就像《寒梦醒时自逢春》这首歌里的那句话一样：本是匆匆的旅客，独身行走于天地，幸有她，于身后予我安宁。
下一章是第四章的最后一章，也就意味着八玲珑篇将完结啦！！！马上进入第五章剧情，这也将是长安最后一章根据原著写的章节，从第六章开始，剧情内容将以长安构思为主。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好啦，希望大家喜欢长安的文文。爱你们哟睡阔睡了，晚安呀。
给个评论鼓励一下大晚上还在码字的长安吧，阔以咩～（小眼睛里满是期待(˙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