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巫山之会
15巫山之会
经过几天的调理，墨鸦恢复得很快。
在那个夜晚之后，墨鸦虽然没有完全放下了对红莲的戒备，却也不再那样寡言。
“吃不吃水果？”红莲从带来的篮子里掏出一个红艳艳的苹果来。
墨鸦挑眉笑了笑：“殿下削的，墨鸦不敢不吃。”
红莲白了墨鸦一眼，这家伙是真的自来熟，刚开始好歹还挺客气的，现在是越来越厚颜无耻了……
心里嫌弃着，红莲还是很利落地开始削皮。
“……殿下这几日天天往我这跑，没有被发现？”
红莲手下一顿，怎么可能，如果不是燕燕，她这公主天天来冷宫，还一呆就是一整天的事是绝对瞒不住的。
“父王每日要处理国政，又要陪伴佳人……并不多管我。宫里的人都忙，本公主每日都无所事事，就常自己到处走走，他们习惯了。”
“原来如此。”墨鸦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似乎这个小公主并不喜欢身边跟着人。
“我今日要去看戏啦，晚上晚点过来。”
“赵国排演，巫山之会？”
“咦？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
墨鸦笑了笑，这一屋外的乌鸦可都是他的眼线，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走啦。”红莲看了一眼窗外，黑云压城，快要下雨了罢。
……这样的天气，鸟儿是不适合出来的。可即使这样，今日还是有蛇被来自天上的威胁吞食了。是，将军府豢养的那只猎鹰。
猎鹰捕食，并不是发现了他们，只是那只蛇有够倒霉，恰巧出现了。可这也是一个验证。
墨鸦多日不归，已经引起了将军府的注意。墨鸦在夜幕的地位……不容小觑。
红莲暗暗庆幸，她初回韩国，对于夜幕还没有准确的知底，当时只知道夜幕百鸟团的墨鸦是第一轻功高手。但对于他在姬无夜心中的分量其实并不清楚。
也亏得当时的自己有恻隐之心和警觉，不然就该惹起大乱了。就是近两日了，他该走了。
红莲蓦地感觉指尖冰凉，韩国的这个漩涡，远比她想象的要危险。
“等等。”墨鸦原本靠在窗边，此时突然站直身。
“……”能在姬无夜心中有一定分量，这个人不容小觑！他看出什么了？！
红莲没有回头，衣袖中的手死死握着匕首。
突然颈边一凉，微凉的手指轻轻按在颈侧。
在墨鸦覆手时，红莲眼睛暗下来，只要他再动一下，以她抽刀的速度，可以立马隔断身后人的喉咙……不，如果角度没问题，她的匕首可以划开他的天灵盖。
“好看……”红莲一征，这才感觉到发上的银饰。而墨鸦在身后夸赞。
“什么？”感觉到身后人的善意，红莲松了一口气，绷紧到僵硬的身子也舒缓下来。将袖中的匕首不动声色地反手安回袖扣里。
“我说，这个很适合殿下。”
红莲闻言看向一旁的铜镜，少女面色红润，一身粉裙在其上留下一抹艳艳，乌黑盘起来的头发上，是一只做工精致的发簪，小巧的花瓣下垂下的发坠，好似露珠。
……没想到这家伙眼光不错，这个发簪选的，与她的新裙子倒是相得益彰。
这几天墨鸦恢复的不错，毕竟比这还严重的伤他也不是没受过。最多卧床两天，便又要出任务。这几天，已经是他休息最长的时间了。更别提这个小公主还这么细心。
虽然在将军府也有奴仆照料，但他总不愿意被人打扰。他们都是命不由己，还要分地位，似乎挺可笑的。所以一般受了伤他更喜欢自己默默呆在房间里。有时候白凤那小子来看自己，两人也唠唠嗑。
做杀手这么多年，他早就学会怎么去独自舔舐伤口。
可这个小丫头却仿佛把他当了孩子，什么都要面面俱到。从一开始给他夹菜，到后来给他上药，昨天又开始帮他喂他的乌鸦。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不讨厌。
红莲不在的时候，刚开始顾忌伤口就休息。后来开始转好了，也偶尔出去转转。
这个发簪，就是昨日他在街上看见的。他不怎么花钱，以前买了酒，想和白凤那小子一起喝，可那小子没喝几口就呛得满脸通红。他觉着没趣，就买了自己喝，只是喝的时日少之又少。
他没有什么喜好，杀手，似乎也不需要这些。
这么算起来，除了日常开支，他的剩余钱财还不算少。
昨日无意间看到这个发簪，不知怎的，就想到宫里那个公主了。真奇怪，看个发簪想她干什么？
可他自己还没想明白，回过身时就已经站在摊子面前了。
嗯……算是好看的吧。墨鸦觉得，这个发簪倒很符合他的审美。脑海里不禁脑补出红莲带这个发簪的模样。好像……挺合适的……
“大人看上哪样东西了？”摊主人笑着，看着墨鸦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块大金子。
“哟，您是看重这个发簪了？这发簪可是最新款的啊，您买回去送给夫人，夫人肯定……诶诶，大人，我还没找钱呢。”
可怜摊主人还没说完话，就没扔在自己面前的一块银两砸晕了头。抬头要寻人，那人却像是突然消失一般，不见了踪影。
见鬼了？摊主人纳闷地嘟囔着，拿起银两咬了一下，诶嘿，真的。管他是人是鬼，给银子就行。
买回发簪的墨鸦一下子又迷惑了，为什么买下来？
做礼物？自己还从来没送过别人礼物呢……为什么买下来呢？一向桀骜不驯的墨鸦大人此时皱紧了眉头，陷入久久的疑惑中。
月光下，发簪闪着暗光。原本盘旋在周围的乌鸦都靠了过来，围着发簪打转。（乌鸦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墨鸦有些不悦，等下发簪被这些家伙打落怎么办？将发簪收回怀里，大手一挥，鸦群再次散开来。
“喜欢吗？”第一次送人礼物，墨鸦居然感觉没由来的紧张了。
红莲侧着头又好好看了一眼，嗯，也挺耐看的。
“好看，没想到你眼光还不错。”红莲伸手摸了摸垂下来的坠子，还是温热的。
墨鸦松了一口气，又笑出声来：“殿下不嫌弃，是墨鸦的荣幸。”
“那我走了。”虽然松了一口气，但红莲还是感觉后背有一层冷汗，只想快些离开。
“好……”墨鸦收起笑容，这几天将军府的猎鹰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他虽然有心躲避，但也不得不回去了。不然……这里迟早会被发现……那她……
不能呆了，今天该走了。
“殿下晚上不用来没关系。”
红莲却急着离开，墨鸦说这句话时，她已经小跑出门了。墨鸦抿着唇看了一眼窗外。
少女穿过长长的走廊，偶尔有花瓣跨越池塘飘过廊桥。挡住那一抹粉红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墨鸦收回目光，环视了一番屋内。屋中大多事物都被小公主这几日陆续带来的新事物翻了新，但陈年的檀香依然浓郁。虽然不算繁华，但也颇有一些烟火气。
墨鸦柔了目光，想想这几日的时光，似乎也不差。她作画时，他就在屋顶上眺望远方。有时候回过神了，看看屋檐下的人儿。她有时依然在画画，有时也像他一样，看着一处发呆。衣食无忧的公主，有什么需要想的呢？
有时候他来了兴趣，也跳下去看她画画。她画的挺好，都活灵活现的。有时候她画着画着和他说说话，问问外面的世界。
有时候她靠着梯子爬上屋顶和他一起看星星。两人一坐就是大半夜。有一次他转头看她。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冷，双臂环着自己，两腿曲起，小脑袋搁在上面。一动不动的盯着满天的繁星。
星光倒映在她的眼中，璀璨而光明，原来，夜幕降临，也有这样的亮光啊……小姑娘突然转头看了自己一眼。在那双满是星光的眼中，他看见……看见了自己。
他看见自己眼中同样的星光璀璨，看见自己笑意温柔。
有时候他们一起看乌鸦。自从知道自己可以控制鸦群，小丫头就兴奋的不得了。缠着让他展示给自己看。
他怮不过，鸦群在他的操纵下排列出一个个图案。小丫头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阳光下，那双眼睛就像是琉璃琥珀，美的惊心动魄，让天地都黯然失色。
那些乌鸦也是配合，有时候还飞下来一两只不老实的，围着她打转。
有时候，红莲带剑来舞两下，据说是她师傅留下的任务。虽然并不认真，随便挥两下就摔在一边又拿起画笔了。他有些担心，这样不重视习武，日后若真的去了外面能活多久？
想完以后又不禁自己笑出声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小丫头天天扬言要闯江湖的口号洗脑了。自己竟然还差点当了真。一个公主，闯什么江湖啊。做个乖女孩就好了……
现在想想，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墨鸦悠悠叹了口气，眼睛一转，瞟到食盒边的那幅画了。是那幅乌鸦——冲向希望与天空。她是这么说的吧？乌鸦，怎么可能呢？
墨鸦自嘲地笑了笑，走到桌前，拿起那幅画，好像那天画完就忘了带走了。乌鸦的眼中带着一星微不可察的光亮。似乎褪去了死亡的阴沉，而真有了那么几分追逐光明的意思。
“……”墨鸦握紧了画板，心中微动。
屋外突然传来乌鸦的鸣叫，带着些急促。
该走了……
墨鸦放下画，抬脚走了出去。
屋中空无一人，似乎谁都没有来过。
“唰。”一阵风过后，屋中依然平静。只是原本放在桌上的画板却不见了踪影。
送她一只发簪，拿她一幅画，不过分…吧？墨鸦一边往将军府赶一边想。
墨鸦大人，你是不是忘了别人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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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你怎么了？不是几天前就嚷着吵着要来吗？这会又闷闷不乐了？”
红莲皱着眉，心里心事太多，难免疏于表情管理，被韩非一阵询问。
“好端端的又下雨，真讨厌。”不管了，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吧。
“今日是赵国有名的排演巫山之会，下点雨，也别有风韵。”张良抢先一步安慰，韩非听的不由挑了挑眉。子房何时与红莲这般相熟了？
红莲脚步一顿，回过头，委屈道：
“可人家的新裙子都被淋湿了。”
“这……”张良面露难色，看向韩非。
韩非打量了妹妹一番，疑惑道：
“新裙子？我看和你之前穿的没什么不同啊。”
“……”直男发言？红莲猛一回头，不动声色地白了韩非一眼。
“这是新款的！还有一个花边，正好搭配我的新发簪，哎呀，哥哥你不懂得啦！这么粗心你还当司寇呢。”
韩非头疼地拍了拍头，被自己妹妹数落，还真不大愉快。又看了看张良，两个大男人的眼中都透露出来一行信息，我不了解女人。
许是这一对兄妹过于欢快，张良不禁笑出了声。
这一笑可好，红莲立马转移了目标，双手叉腰，半倾着身子，贴近张良。
“好啊，小良子，连你也笑话我？”
少女的馨香和着雨后的青草的清新入鼻，便失了阵脚：“红莲殿下，我，我没有啊。”
可眼前的少女明显不信，气嘟嘟的，像个包子似的。让张良更无措了，他自幼读百家书，习六艺，却是没有一本书能告诉他怎么哄女孩子。
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韩非，却见韩兄正掩唇偷笑，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张良更是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了。
好在韩非也不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咳了两声掩住笑意，故作严肃道：
“红莲，怎么没大没小的？小良子也是你叫的？要叫子房哥哥。”
红莲与韩非一向是唱反调的，又怎会乖乖听她哥哥的话，来了脾气，便是胡闹起来了。
凑在张良耳边，声音却放的老大：
“我偏叫！小良子小良子！”
张良震的耳朵发麻，而那温热的气息却让他耳根红透，趁着空当躲在了韩非身后：“韩兄救我！”
“哼，他自身难保呢！把我送的项链都弄丢了，以为请我看场戏就没事了？”红莲一手叉腰，一手伸出一指点在韩兄胸口，微微用力，愣是将两个大男人逼得往后退了几步。
“唉，子房，你自求多福吧。”韩非叹了口气，无奈道。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红莲得意的挑了挑眉，呼，胡闹一下还挺开心的。一直压在心底的事瞬间轻松了不少。
“公主请看。”红莲疑惑地回过头，只见张良正笑意温柔，手中拿着一串光彩夺目的链条。
“咦？找到了？”红莲睁大眼睛，接过项链。
“知道是公主的心爱礼物，韩兄一早就叫我去赎回项链…唔。”话未说完，就被韩非一把捂住了嘴巴。
韩兄暗道一声不好，果然见原本看着项链的妹妹一下子抬起头，眼神疑惑：“赎回？为什么要赎回？”
韩非尴尬地不知所以，硬着头皮道：“呃……找回，是找回，是不是，子房？”
……韩兄，你威胁成分也太明显了。
“……对对对，是找回项链。”
“……”你们俩把我当傻子？肯定是自己这个哥哥拿项链当酒喝了，肯定是！
红莲沉下脸，左看看韩非右看看张良：“你们两个有问题！”
韩非打了个哈哈，两手扶着红莲的肩膀，往前推：“就是找回了妹妹送我的项链，所以来庆祝庆祝。”
“……”虽然不相信，但是看在你还回去找了的份上，这次暂且放过你。“这还差不多。”
看着韩非如释重负的模样，张良也松了一口气，好在把这个小公主哄好了。
眼睛一转，廊桥处又来了一路人……是，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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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打闹闹的兄妹也发现了廊桥的动静。红莲瞥了一眼：“狐狸精来了。”
韩非叹了口气，将红莲挡在身后：
“你啊，父王听见该不高兴了。”
“哼。”
兄妹谈话间，胡美人已经走到几人面前，盈盈一拜，尽是妖娆。张良韩非亦是拱手回礼。
红莲不语，安安静静站在韩非的身后。
胡美人，是父王宠妾之一，不知道和夜幕有没有关系……
“九公子今日好雅兴，也来看戏。”胡美人笑的得体，一双眼睛却是往红莲那瞟。
“红莲公主也来了？公主这裙子是新款的吧？与发簪很是相配。”
“……算你有眼光。”红莲不大乐意地敷衍着，转过头对韩非做了个鬼脸：“你看，就说你不懂吧。”
韩非还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的人群就又是一阵骚动。几人回头，华服的公子步履稳重地向他们走来。四公子韩宇……
“四哥，你好。”两人儿时也算是相处较身的兄弟了，就是不知道多年未见是否有变。
“老九来了。”韩宇脸上带着沉稳的笑，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张良。
“老九下手可太快了，张公子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人才。”张良闻言，面色一肃，行了一礼，算是乘谢。
韩非打了个哈哈，笑道：“韩非身居微职，四哥身边有那么多能人异士，子房，还是留给我吧。”
韩宇笑着，拍了拍韩非的肩膀：“你如今位居司寇之职，怎么还是微官？”
韩非挠了挠脑袋，若有所思：“是啊，我也算是大官了。”
韩宇摇了摇头，看向一边的红莲：“红莲也来了？”
“……”红莲心里并不很喜欢这个四哥哥，因为小时候的回忆一直不那么美好。这个哥哥总喜欢管着自己和韩非，而且在外多年，这个哥哥的野心，她也是略有耳闻。
作为除了太子，最被寄予厚望的王子，这些年，他的势力也没少在韩国扎根。
“四哥哥好。”
“红莲啊，叫声哥也像死哥哥，你就喜欢老九，嫌我老了是吧？”韩宇无奈道。
“我哪有。”红莲做了个鬼脸，缩回了韩非身后。
这个哥哥宠她不假，但那是因为她只是公主，一旦触及利益，那点脆弱的宠溺是可以烟消云散的，这个人，不能深交！
几人聊了没两句，韩非提出了要单独与胡美人谈谈的请求。
“……”看来，哥哥也知道胡美人是胡夫人妹妹这个事了。
想想还挺心寒，看来今天，陪妹妹看戏才成了幌子。
一场戏下来，红莲看的并不认真，一来心中事太多，二来她其实并不喜这个时代的戏曲。
这可苦了张良，见小公主缄默不语，以为她在生气，一整个晚上不敢放松，生怕她闹起来。可奇怪的是，这个小公主居然一整场戏都安安静静的，只是看起来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