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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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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东旭说的萧厂长,是粤花罐头厂厂长萧国明。

    粤花是华国第一家罐头厂,做的是鲮鱼罐头,现在仍是省内食品厂中的龙头,哪怕放到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厂。

    可就是这么一位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养了十九年的儿子是别人家的,亲儿子在十九年前被抱错了。

    大厂长到底是要面子的,不想这件事外传让人看笑话,但也不可能放着亲儿子不管,于是就想到对外称收干儿子的方法。

    在杨东旭眼中,杨家村这里才是他的家,对突然冒出来的萧家人毫无感情,所以前世他一开始并没有理会他们。

    可现在,他重生了,知道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

    前世,他就是因为没钱没势,在乔楚出事之后,连想去医院看她一眼,都被宋世瑜挡在外面,还被嘲笑没有自知之明。

    哪怕后来他白手起家有了钱,却也已经晚了。

    他知道,乔楚眼里只有舞蹈,并且愿意为舞蹈付出一切。

    以她家里的背景,以她本人在舞蹈的地位,她本可以在养伤之后专注学术,一样能有所成就,可她没有放弃,哪怕希望渺茫,也要接受手术。

    他也和很多医生谈过,国外的国内的,很多医生听到之后都很惊讶。

    因为粉碎性骨折做手术,每一次都要先将之前长歪的骨头重新敲开,多次手术,意味着要接受无止境的疼痛,而且几乎没可能恢复到受伤前的状态。

    结果,他还在国外找医生的时候,就收到秘书发来的消息,她在手术中意外身亡。

    即使最后他也终于为她报仇了,可他心里仍是空的。

    哪怕过了很多年,每每午夜梦回时,他总能看见她,她仍是十几岁的模样,朝他伸出手,递上干净的手帕,告诉他,他的手臂流血了。

    农村里出来的泥腿子,被刮伤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更不会有人关心,他给粤舞饭堂送菜时,也从来不会乱走,甚至不会乱看,可学校里的姑娘们仍是一脸警惕,甚至会远远躲开。

    只有乔楚不一样,可他甚至都没能为她做什么。

    这一世,他要为她扫平障碍,更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而在这之前,他需要快速出头,在商界争一席之地,有了金钱和地位,才有资本做到这些。

    中年人这些天被派来劝杨东旭回萧家,每次都失败,今天突然成功,甭提有多高兴了:“你放心,改姓这个事情,我肯定会跟萧厂长说的。”

    萧厂长这会儿还怕别人嚼舌根呢,肯定会同意的。

    “萧厂长说了,等你回到萧家,是要进学校,还是要进厂,都能给你安排,就等你回来呢,夫人也是很挂念你!”

    杨东旭:“不用,我要做买卖。”

    “那更好办了,以后直接跟着你舅卖瓜子就行,你可别小看这行当,”中年人看了看四周,凑过去压低声说,“可赚钱了,咱瓜子厂里一个月就能赚两三万!”

    杨东旭当然知道,他那舅舅学的就是安徽年老板,而且跟年老板比还差得远。[注]

    两三万在这年代是天文巨款,可那年老板在之前十年,就已经靠着卖瓜子赚了一百万,现在环境允许自己办厂,放开手脚自然更赚钱。

    杨东旭脸上波澜不惊,对于他来说,有了前世的经验,只要有起步资金,等时机一到,他一个月过百万的利润也不在话下。

    他说:“周末详谈。”

    中年人“嗐”了一声,都替他着急了:“还等什么周末啊,你现在就能跟我回去,萧厂长家里房间都给你准备好了呐!”

    杨东旭不紧不慢地说:“我星期一到五都要给省歌舞团送菜。”

    中年人:???

    一个大厂长家的少爷送什么菜啊,哪怕请个人替自己跑这一趟呢?就这脑瓜还想学他舅舅做生意……

    与此同时,省歌舞团的教师办公室还亮着灯,严焕正在打计划草稿,乔楚和白健棠在一旁跟着。

    今天严焕也是受尽了工友的羡慕嫉妒:这臭脾气的家伙,怎么就总能收到天才徒弟!

    从演员到编导助理,普通人得要经历不少时间,但白健棠只花了三年,而这个乔楚,好家伙,直接第一天进来就是从演员到编导助理了。

    半个小时后,严焕才停下笔,朝两个徒弟问:“看懂了?”

    一个舞剧剧本在诞生前,编导们首先要进行大量灵感输入,比如采风、资料阅读等等。因此,在顾问组到达之前,他们暂时不能进行相关工作。

    严焕写的并不是海上丝路舞剧的计划,而是和陇省团交流的安排。

    因为要做海上丝路舞剧,所以原定朝陇省团要剧本授权的事情就取消了,只进行学术和技巧的交流。

    其中,陇省团编导们的创作历程,对粤省团来说,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此外,还有如何引导演员们跳出戏曲舞蹈的束缚,适应新式舞蹈等等。

    因此,严焕的安排是围绕着这些目的来进行的。

    严焕是副团,又是古典舞组负责人,做这些安排理所应当,而乔楚和白健棠目前职级是主要演员,让他们看着自己做这些事,并且进行指点,目的显而易见——

    他将两个徒弟当接班人培养,事无大小,全方位手把手地教。

    乔楚和白健棠点了点头:“看懂了,老师。”

    “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问题?”

    乔楚想了想,说:“老师,既然现在我们团不跳《丝路花雨》,我们短时间内也没法把新剧做好,那我们是否可以考虑编一些短舞?”

    “广交会一年两次,下一次就在明年四月中,这次有《丝路花雨》,下次如果什么都没有,对比太大了。”

    白健棠也点点头:“谢厅长让我们做舞剧,本来就是要提高广交会的交易额,如果下一次的广交会,外商说没有表演看很遗憾,交易额又没有这次高,那就麻烦了。”

    严焕:“怎么,现在我们还真成了打广告的了?11月3日都是广交会结束前一天了,这次的交易额还能算到《丝路花雨》头上?”

    白健棠声音一顿。

    还真就是打广告了,谢厅长的意思不也是很明显?就是要配合广交会搞经济。

    只是,一直以来,他们从不考虑这些问题,即使是以前下乡表演,那也不是一个性质。艺术都不谈钱的,就好像铜臭味会玷污艺术似的。

    白健棠一时间有点拿不准严焕的心思,乔楚却顶着严焕的眼神压力,说:“是有点打广告的意思,给展会产品打广告,也是给咱们古典舞打广告。”

    古典舞本来就在样板戏时代里被重创,现在也不过过去三年,没诞生多少新作品,也就出了一部《丝路花雨》。

    而与此同时,人们在热捧西方芭蕾剧、通宵排队抢《红菱艳》等外国电影,看古典舞的人就更少了。

    乔楚还记得,在她前世最后的那段时间,因为艺术门槛高,也因为娱乐圈、动漫等文化的冲击,学习和欣赏古典舞的人就更少了。

    “如果能和经济活动绑定,古典舞就能得到更多的推广,有更多的群众基础,也不用怕被芭蕾、电影等等比下去。”

    将来也能抗衡其他文化冲击。

    严焕看着乔楚,半晌后才“嗯”了一声:“不错。”

    说着,他又看了眼白健棠:“该想的想,没用的少想。”

    白健棠已经知道他刚才是在试探他们两个了,微微低下头:“我明白了,老师,下次改正。”

    严焕又说:“明年春季广交会的短舞,题材暂定是陶瓷,就用乔楚今天跳的那种舞式。明天我跟舒月兰确认一下,如果通过的话,就开始编舞。”

    几分钟的短舞编起来容易得多,不会耽误新舞剧的进度,还能弥补舞剧产出前的空窗期。

    “编导助理要做很多事情,你们缺掉的练功时间,自己找时间补。”

    乔楚和白健棠:“好的,老师。”

    “行了,回去吧。”严焕摆摆手,又想到乔楚不住宿,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又朝白健棠说,“你送送她,路上注意点。”

    两人下了办公楼之后,乔楚朝白健棠说:“我哥会来接我的,师兄你先回宿舍吧。”

    白健棠:“等你哥来了我再回去。”

    乔楚咳了一声:“那谢谢师兄关照。”

    白健棠看了她一眼:“我没觉得被严副团训有什么,你以后也少不了挨他的训。”

    乔楚:“……”

    她这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嘴巴不好!

    她说:“那谢谢师兄提前给我示范了怎么正确挨训。”

    白健棠:“……”

    两人走到门口,梁超恺果然已经等在那儿了,双方道别后各自回去。

    同一时间,宋世瑜也同样还没睡。

    他在大学里念的就是历史,也正是因为这样,今天看到系里公告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报名参加选拔。

    很多同学对他的做法都很惊讶,甚至私下里有点抱怨,因为他早早就定下了毕业后的单位,根本不缺这点表现的机会。

    宋世瑜心想:他缺的是前途机会吗?他缺的是在乔楚面前表现的机会。

    他一开始很疑惑,他自问也没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不明白乔楚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了,可他又没有什么经验,还特意朝谈了对象的朋友请教。

    那朋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最后归为“女人心海底针,有时候她们就是喜欢不高兴”。

    可宋世瑜又觉得乔楚那么温婉的样子,不像是随便发脾气的人。

    顾问组的选拔要好几天,宋世瑜却不想等了。

    既然乔楚缺唐朝资料,他就给她整理送去,向她证明:他会做得比所有人都好,让她看到他的能力,让她知道他对她是有用的。

    想到乔楚可能会一脸内疚又感激地朝他道歉道谢,宋世瑜觉得不累也不困,整理着如山的资料,更有动力了。

    第二天一早,宋世瑜带着整理好的清单,以及几本关键资料,骑着自行车,自信满满地来到了省团。

    他停好车后,恰好看到给饭堂送菜的马车。

    马车是不能进学校和歌舞团的,所以驾车的泥腿子拉住缰绳,把车停一边,然后跳下来,挽起衣袖,把青菜从车板上搬下来,中间还有一小箩筐雪梨。

    宋世瑜这才想起,他原本是准备了些巧克力糖,一起带过来给乔楚的,但出门的时候竟然忘了拿。

    那雪梨又大又新鲜,黄灿灿的皮上还带着露珠,看起来就很诱人。

    宋世瑜记得乔楚是爱吃雪梨的,于是走过去朝那泥腿子问:“这雪梨怎么卖?”

    杨东旭满脑子都在练习待会儿会说到的词,忽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眼底一冷,慢慢转过身,果然看到了宋世瑜那张脸。

    宋世瑜看见他也是一愣,后背不自觉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心想:这泥腿子怎么跟个亡命之徒似的,浑身杀气。

    杨东旭连多一秒都不想看见他,于是又转过头继续搬菜:“不卖。”

    宋世瑜皱起眉:“我之前见你是在这儿摆摊卖的。这样,我也不要多的,你卖我一个,我这着急送人呢。”

    杨东旭:“是摆摊卖的,但我不卖给你。”

    “为什么?”宋世瑜被气笑了,忽然瞥见车板上有一个旧课本,又嘲讽地说:“这是边送菜边复习呢?想参加高考?就凭你?”

    杨东旭没说话,宋世瑜又说:“说话,既然是摆摊做生意的,凭什么不卖给我?要真是不卖,你以后也别想在这里赚到钱了……”

    “因为那是我跟他订的雪梨。”

    一把清脆的女声响起,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脸,看到了一脸愤怒的乔楚。

    乔楚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幕,这宋世瑜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竟然还威胁别人。

    她快步地走过去,劈里啪啦地质问宋世瑜:“是我订的,所以他不卖给你,不行吗?你真有能耐,人家不卖给你你就威胁他,你有事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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