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水星
封远本以为张知陈为了和姜絮言做同桌所以要好好学习的话是在开玩笑，毕竟以他平时看一行字都能睡着的德行，这种口号基本上属于放屁。
但没想到这次他居然来真的。
一整天除了去洗手间，张知陈几乎都老实地坐在教室里看书刷题，从数学到物理，他复习着从高一到高三的所有公式和知识点，熟悉高中的难度和解题方式，不让自己用高阶的数学思维去向下兼容，不然考试就会露馅。
姜絮言的理科的很厉害，他记得秋季的物理竞赛上小姑娘拿了一等奖。
这也是他后来专攻天体物理学方向的原因。
想到这个，张知陈停下笔，抬头看着背对着他认真学习的姜絮言，想起当年高考前，他问过她想读什么专业。
“要是考上梧大的话，你想报什么专业？”
两人坐在檀心湖边，晚风夹杂着水汽扑到身上，耳边还有接连不断的蝉鸣，张知陈低头扒拉着脚边的杂草，状似不经意地问出口。
姜絮言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她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清澈的星空，檀山是梧城最高的地方，山脚的檀心湖上方有片城市里最美的星空。
但却比不上她家乡滨宁的那片。
张知陈抬眸盯着女生在波光和月光映衬下柔和异常的侧脸，喉结滑动，嘴角上扬，笑得很温柔：“还没想好？”
“张知陈，你见过漫天繁星的夜空吗？”她突然开口。
“这不算么？”
张知陈下意识抬起头望着星空，浓黑的背景上点缀着如同尘埃的细小星辰，其间夹杂着几颗无比闪烁的星星，抢走了周围所有的光亮。
身处城市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注意到头顶的星空，对他来说已经是很震撼了。
姜絮言抱着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摇了摇头：“不算。”
“在我的家乡滨宁，那里有一大片海，每到晚上，大海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深蓝色，那个时候只要抬起头，就像看见了银河。”她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抬头用力眨了眨眼，说出的话带着鼻音，“我好想再看一看。”
张知陈眉眼微抬：“那就回去啊。”
姜絮言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回不去了。”
“为什么？”
他记得当时姜絮言极轻的笑了一下，仿佛自嘲一般：“因为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了。”
她的家早就随着烟花的爆炸而变成了灰烬。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女生此刻脆弱的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样，张知陈心一紧，脱口而出：“那我陪你回去，只要有两个人，就是一个家。”
这话说完张知陈后知后觉地愣怔，耳尖红得滴血。
“……”
姜絮言原本怅然的表情一顿，偏头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里，泛着水光的眸子一动不动，哑声说：“谢谢。”
张知陈心跳如雷，局促地移开视线，往草地上一倒，借着黑暗掩盖住自己的窘迫。
氛围陷入暧昧的宁静，少年们心照不宣地感受着那份美好。
“我想报考天文学。”过了一会，姜絮言柔和的嗓音裹着风传来，“可是以我现在情况，报考一些更好就业的专业才现实点。”
张知陈皱了皱眉，心口酸胀。
其实他想过，要是他真的有幸和姜絮言一起考上梧大，他就有资格说出要一辈子护着她的承诺。
让她的一生都跟自己纠缠在一起，以她另一半的身份照顾她的生活，包括承担她的辛苦。
可这个时候的他什么都没有，不能说大话，空头的承诺比喜欢更不能轻易说出口。
“张知陈。”她轻声叫着他的名字，“我也好想变成一颗星星，混在其中，就算没那么亮也没关系。”
张知陈喉结轻滑，懒声说：“既然能做星星为什么不做最亮的那颗？”这很像他会说出来的话，自大狂傲但却不令人讨厌。
女生垂眸笑了笑，耳边的碎发滑落到她的脸庞：“你要接受有的星星就是没有那么亮，因为有了他们的衬托，所以星空才会这么美。”
“做最亮会很累的。”
光是活着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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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知陈一整天几乎每堂课都在认真听讲，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连郑荣都趁着大家写题的空档，装作巡查的模样悄声走到张知陈旁边，想看看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在学习。
本以为肯定会像往常那样画满涂鸦的试卷，竟然出乎意料地写着满满当当的解题步骤。
就是不太正确，解题思路是对的，可写到最后总会出现简单的运算错误。
他从高二开始带的张知陈，这小子每次考试能记得写名字都是难得的，更别提写出该有的公式和思路了，这简直是质的飞跃。
郑荣惊疑地拧眉打量他，心里诧异的同时不免生出一丝担心。
张知陈早就察觉到了郑荣，他没有说话，像是终于装不下去一般兀地甩掉了笔，长腿往前一伸，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不经意朝后一瞥，和郑荣对视上，懒散笑道：“哟，老郑，巡查呢。”
郑荣听到这个称呼脸色一沉，手背在身后，浑圆的肚子朝前挺着，低声说：“跟我来一下。”说罢先一步走出教室。
张知陈眼尾一挑，撑着桌子站起来跟上去。
姜絮言听到动静看过去，却和张知陈散漫的视线隔空撞上，她心一跳，连忙回过头坐正。
他不会一直在看着她吧……
突然想起早上舒则说的话。
【他在追你吗？】
姜絮言盯着琢磨了半天的填空题，缓慢地眨了眨眼，脸颊开始泛热。
张知陈上辈子肯定是个男狐狸精。
她抿了抿唇，感觉自己自从转来后，有点太过注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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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没给我惹什么事吧？”郑荣抬头看着男生，一米七五的个子站在张知陈的面前属实有些不够看。
不同以往的吊儿郎当，张知陈站姿挺拔，戴上眼镜后有点学霸那味了。
“没有，我最近可乖了。”
郑荣半信半疑：“家里没出事吧？”
“没有。”
郑荣显然不相信他是因为开窍了才会开始认真学习，肯定有什么事。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突然这么老实肯定是憋着什么坏呢，张知陈我警告你，别给我惹事，你知道因为你班级扣了多少分么，你最好快点告诉我，是不是又打架了？”
面对老郑的不信任张知陈无奈一笑：“不是老郑，怎么我老实就是犯事了啊，这俩能划等号么，我就不能学好了？”
郑荣嘘他，满脸嫌弃：“去去去，你学好？那我就把头给你当球踢。”
“这都高三了，就算我再浑也清楚时间不多了。”张知陈轻笑，清楚人心的偏见比山还高，更何况之前他的所作所为确实不能让人信服，“老郑，我也想考大学，这次没开玩笑。”
闻言，郑荣斜睨他：“你？”嗤笑，“刚刚你写那题我可看见了，最简单的运算都能出错，基础这么差，不到一年的时间，能考上我头给你。”
老郑还是那么爱用自己的头发誓。
张知陈忍住笑意，屈指抵唇轻咳，正色道：“但是解题思路是对的吧？”
“……”郑荣手插口袋，没否认。
张知陈继续：“这样吧，跟你打个赌，这次月考我能考进班级前三十名。”
“呵!”郑荣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走廊上中气十足地哼笑一声，“大帅哥，你知道能进一班的前三十名，就相当于全年级的前一百么，你开学考连年级一千都没进。”
他拍了拍张知陈的肩膀，觉得这次张知陈是有点不一样，竟然能说出这种天方夜谭，不由想给他个机会，“别说大话了，这样吧，要是这次月考总分能破一百我就信你是真心想学好。”
总分一百……这得是多瞧不起他。
张知陈低眉扯唇，乘势提出条件：“行，只要总分破一百，您答应我个事呗。”
郑荣皱眉，果然这小子憋着坏呢。
“说说。”
“换座位的时候让我第一个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