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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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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蓝嘴唇发白,大脑一片空白。

    她手忙脚乱地去捂黎宴成的伤口,血却顺着她的指缝渗了出来。

    黎宴成按住她的手腕,舒蓝抬头和他对视。男人的眼神竟出乎意料地柔和下来。

    “没事。”他对她说。

    舒蓝眼眶顿时一热。怎么可能没事。连她都能感觉到,黎宴成手上的力量在逐渐消失。这种时候,他反而藏起了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锋芒。

    “lee哥……出什么事了?我们马上到c点了。”

    通讯器里传来黎宴成手下徐川的声音,想是听到了这边奇怪的动静。

    “我们在c点西北方三十米的废楼坯前,你们过来接应……带上液压|钳……还有你的那把军|刀。”黎宴成压着一口气,缓慢地说道。

    他说话时,舒蓝清楚地看见豆粒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脸颊,不断向下滚落……那是剧烈疼痛时身体的应激反应。她帮不上忙,只能用衣袖轻轻去擦那些不断渗出来的冷汗。不一会儿,袖口就全湿了。

    舒蓝的手不自觉地轻轻颤抖着,她根本不敢去看黎宴成的伤口。她小时候被尖锐的铁钉扎破过脚掌,被母亲抱着去医院的时候差点儿痛晕过去。直到现在她还记得那种钻心剜骨般的疼痛。而眼前这个男人,忍受着那么粗的一根钢筋扎在身体里,肯定比她那时痛上千百倍。

    然而他承受着剧痛和失血带来的晕眩,却还能冷静淡定的发号施令,安排撤离计划……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强悍又非人的精神力。

    “待会儿……去找李杨,”黎宴成还在继续说话,但他的语速已经明显慢了下来,“记得,把后面的尾巴……甩了。”

    “……知道了lee哥。”徐川听到‘李杨’这个名字,声音严肃冷凝了不少,“我们马上到。”

    五分钟的时间,说长也不长,但是对舒蓝来说,却是度秒如年。她眼睁睁看着黎宴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却无能为力。

    等徐川他们终于赶到时,黎宴成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这……这是怎么回事?!”

    虽说在听到黎宴成让他们去找李杨时,徐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被黎宴成这虚弱而狼狈的模样吓到了。他们跟在黎宴成身边出生入死,经历过太多比这危机惊险的情况了。很难想象,他会在这种地方……被一根钢筋伤成这样。

    简直匪夷所思。

    就在徐川想要扶黎宴成起来时,舒蓝忽然迅捷地压住他的手腕:“小心点,别动到钢筋。”

    她一边颤抖地撕下自己校服内侧的布料,一边飞快地对那两人说:“徐哥,你们一人握着钢筋,一人来剪……我来固定包扎。”

    黎宴成被送进了当地一家私人医院。

    接诊的医生年纪四十上下,似乎是徐川他们熟识的人,见到浑身是血的黎宴成,微微皱眉:“……钢筋?”

    观他神情,似乎也觉得这样的事发生在黎宴成身上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因为事发时只有舒蓝在场,她便磕磕巴巴地向主治医生说明了黎宴成的受伤过程。听到舒蓝说黎宴成是为了给她当人肉垫受的伤,他正在检查的手微微一顿,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看了舒蓝一眼。舒蓝被那没什么情绪的一眼看得有些发怵,总觉得那看起来古井无波的眼神里藏着些什么。

    他检查的动作专业娴熟,全程都没什么表情,似乎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初步检查情况后,转身便对身边的助手吩咐:“送去照片,清创,然后帮我准备三号手术室。”

    “李医生,lee哥他……情况怎么样?严重吗?”徐川在一旁心急如焚,终于忍不住发问。

    听见徐川的称呼,舒蓝忽然反应过来——原来眼前这名医生就是之前黎宴成提到的‘李杨’。他们果然是认识的。

    李杨没有回答徐川的问题,只对他偏头示意:“你,跟我去签字。”

    徐川愣了一秒,又立刻点头:“好。”

    舒蓝见两人往前走,也下意识地跟了上去。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却希望能多了解一点黎宴成的情况。哪怕能多从李杨嘴里听到几个字,也是好的。

    李杨余光瞄到她追过来的身影,淡淡留下一句:“闲杂人等留步。”

    舒蓝像是被捏了七寸的蛇,顿住脚步。她抿了抿发白的唇,没再说话。

    一句轻飘飘的“闲杂人等”让舒蓝霍然清醒——她连关心黎宴成的资格都没有。她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徐川和李杨消失在走廊尽头那扇门后。

    舒蓝忽然意识到,她和黎宴成的那点所谓羁绊,或者的维系,太浅薄太脆弱。脆弱到一点突发突发事件都能轻易将他们冲散。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那个男人。虽然他收留了她,给了她自由,给了她庇护所。但她对他的事,还是一无所知,和一年前没有任何区别。

    徐川办妥手续,黎宴成也很快被送进了手术室。

    舒蓝笔直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眼睛死死盯着手术计时牌上面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小时二十四分钟了,每一秒于她来讲都是煎熬。

    舒蓝仰着头,瞬也不瞬地看着墙上的计时牌。整整三小时,她几乎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掌心被指甲扎破了皮也毫无所觉。

    时间每过去一分钟,舒蓝的心就会往下沉一分。

    如果不是因为她手脚笨踩滑……

    如果黎宴成醒不过来……

    如果……

    舒蓝用力咬住下唇,想借助疼痛来阻止脱缰的思绪。然而就算舌尖品尝到微咸的铁锈味,也不能平复内心波涛汹涌的情绪。

    她独自坐在长凳这一头,而另一头则坐着徐川和他的另一名同伴。

    “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当初就不应该收留她,老大非不听劝……”

    说话的是徐川的同伴。他嘴里嘟嘟囔囔的,一边焦躁地抖着腿,一边狠狠地用眼刀刮着舒蓝苍白的脸。从接回受伤的黎宴成那刻开始,他就没给过舒蓝好脸色。如果眼神能杀人,恐怕舒蓝此刻已经千疮百孔了。

    见舒蓝不答话,他怒火更是蹭蹭往上飙,一撸袖子便要起身朝她走去。

    他伸手隔空点着舒蓝:“如果lee哥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闭嘴吧你。”徐川抬手将他挡回去,略显烦躁地瞪他一眼,“还嫌不够乱吗?”

    “添乱的是我吗?如果不是那个废物,lee哥能躺在里面吗?!”

    舒蓝沉默地接受了他们的怒意,没反驳,没辩解,甚至都没有看向他们的方向。辱骂也好,白眼也好,和手术室里那人此刻的安危相比,都不值一提。

    正值徐川和他同伴争执时,手术室的灯忽然熄灭了。

    舒蓝霍地起身,疾步走到了依然紧闭的手术室门外。她喉咙发紧,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抖着。一颗狂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等待宣判的时候最是难熬。

    大概两分钟后,手术室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身穿手术服的李杨从里面走了出来。

    对上舒蓝的视线,他微微一愣。

    “手术成功了。”他几乎是没有停顿,立刻就将手术结果告知了围上前的几人。方才,舒蓝的眼神居然让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仿佛他说错说慢一个字,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就会碎裂在他面前。

    舒蓝瞳孔一缩,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谢谢你,李医生!”站在一旁的徐川也长出了一口气,他立刻上前,像是想去握李杨的手。

    李杨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视线平静地扫过几人。

    “他运气还算好的。钢筋造成了部分肠|壁挫|伤,但好在没有伤到主要的血管和脏器。只要熬过感染期,就没事了。”

    “而且……幸好你们没有擅自拔出钢筋。那个位置离大血管很近,如果引起创面大出血,人可能就没了。”

    徐川听到这里,忽然侧头看了舒蓝一眼,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庆幸和感激。他记得,那时他要搬动黎宴成,是舒蓝特意拦了他一下。

    李杨注意到徐川的眼神,他顺着徐川的目光落到舒蓝身上,停顿片刻,微微一挑眉。

    “你膝盖受伤了,跟我去包扎一下。”

    李杨话一出口,徐川他们的视线也纷纷跟着转到舒蓝腿上。

    膝盖处的校服布料被晕染开深褐色的一片,血已经干涸了。她一路上都没说什么,是以根本没人注意到,她也受了伤。

    所有人都在看着舒蓝的时候,她却依然盯着敞开的手术室大门,没说话。

    徐川神色复杂地扫过舒蓝略显苍白的脸,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种焦躁和不耐烦的情绪,忽然就消去大半。他第一次直视着舒蓝的眼睛,跟她说了话:“跟着李医生去包扎吧,lee哥这边有我守着。”

    舒蓝没答话。

    李杨忽道:“我让他们留lee在里面观察一下情况,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等你包扎好,他应该就转加护病房了。”

    舒蓝这才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李杨用手术剪剪开舒蓝膝盖处的布料,微微皱眉。伤口一直没处理,有些碎布和皮肉已经粘连在了一起。

    清洗伤口,消毒,用镊子夹出碎布的时候,舒蓝虽然一直死死抿着唇,却愣是没有哼一声。

    “小姑娘挺能忍啊。”李杨那张整晚上都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脸上忽然多了一丝浅笑,“这点倒是跟他挺像。”

    舒蓝立刻明白过来李杨口中的‘他’是谁,她顺着李杨的话,试探性地问:“lee……他经常受伤吗?”

    李杨手下动作微微停顿一下,抬眼看向她:“想知道?你可以直接问他的。”

    “他不会告诉我的。”舒蓝微微一摇头,想了想,“李医生,你们似乎认识很久了。”

    李杨一边给伤口缝针,一边慢慢地笑了一下:“他身上的伤确实不少,枪伤,刀伤,烧伤……每次见他,都算是绝处逢生,鬼门关上走一遭。不过,这样的伤我倒是第一次见。”

    舒蓝沉默地消化着他的话里的含义,眼神微微一黯。徐川他们在初见黎宴成受伤时,也露出了相似的情绪。

    舒蓝心里很清楚,这场让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意外,完全是因为她……

    “好了。”李杨剪了线,将纱布贴上舒蓝的膝盖,“脖子上的伤,也帮你处理一下吧。”

    校服领口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露出颈侧的抓伤和掐痕。舒蓝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捂住脖子。

    李杨看一眼她,玩味道:“不是lee弄的吧?”

    彼时,舒蓝没听懂他的玩笑话,立刻皱眉反驳道:“当然不是!他对我很好。”

    李杨被舒蓝认真且护短的神情逗笑了,微微一挑眉:“跟人打架?”

    舒蓝轻咬一下唇,下意识地摇了一下头,过了两秒,又点一点头。那些人找她麻烦的时候,她确实也还手了。虽然也因此吃了更多苦头……

    “现在这些小孩儿啊……”李杨大致猜到原委,只叹了口气,“行了别捂着了,我给你上点药。”

    “谢谢你……李医生。”

    “丫头,”处理好舒蓝的伤,临走前,李杨忽然又转身看了她一眼,“别跟着他太久。对你,对他,都不好。”

    手术很成功,黎宴成的各项指标看上去都逐渐趋于正常,很快便被转入了加护病房。

    舒蓝在病房守了一晚上。她不敢合眼,生怕错过什么情况。清晨,徐川他们出去买早饭。舒蓝去打了热水给黎宴成擦身。

    用温热的毛巾给黎宴成擦拭手臂的时候,她似乎看见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一开始,舒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熬了一晚上没睡,产生什么幻觉也不足为奇。

    直到她将热毛巾按在他掌心时,又清楚地看到他的手指蜷曲了一下。

    她几乎是仓皇失措地,抬头朝男人看过去。

    男人睁开了眼,正朝她看过来。他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也因为失水而有些干裂。但那双深邃的黑眸却恢复了些往日的光泽。

    舒蓝怔怔地看着他,感觉像是刚从一场绵长的恶梦中醒过来,短暂地失去了语言功能。

    愣神间,黎宴成忽然慢慢地抬起手,食指在她眼角下轻轻一抹。

    “哭什么,我又没死。”

    他话一出口,舒蓝眼圈更热了些,连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你这次……做得很好了。”他说。

    好什么?好一个称职的累赘?

    “对不起……”舒蓝终于哽咽着,将压在心底的道歉说出了口,“如果不是因为我……”

    “他们本就是冲我来的。”黎宴成截断了她的话,眼神几乎称得上是温柔,“该我说抱歉。这次,又要让你转学了。”

    黎宴成的视线停在舒蓝从领口里露出的那一小截纱布上,眼中歉意明显。频繁转学对她来说不是件好事。

    舒蓝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摇一摇头:“正好,我本来就不喜欢那儿。”

    “不过……”她顿了顿,认真地直视着黎宴成的眼睛,“我不想去学校了……我想跟着你学东西。”

    黎宴成微微蹙眉,正要说点什么,舒蓝又迅速抢白道:“我不想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又拖累你。”

    黎宴成愣了一下,过得片刻,忽然伸手轻揉了一下她的头顶:“……也不是这样的。傻丫头。”

    落在头上的手很温暖,让人忍不住想再多汲取一点那样的温度。舒蓝注视着男人难得温柔的黑眸,心脏砰砰乱跳。十几年来,第一次有了这种,光是看着一个人,就紧张到手心出汗的感觉。

    换了时间,换了地点,落在头顶上那种温暖的感觉,却恍若昨日。

    “还是这么喜欢逞强。”一个低哑的声音在她耳后说道。

    舒蓝一惊,头皮瞬间有些发麻。她不过走了几秒神,前一刻还被绑在审|讯椅上黎宴成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她身后。

    她刚想转身,就被人轻松从背后禁锢住了手臂。碾压式的力道差距,让她分毫也动弹不得。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挣脱镣|铐的?!

    懊恼间,舒蓝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那副镣|铐上。镣|铐从中间断成两截,而断口处隐约有被化学药品腐蚀过的痕迹。

    原来如此。

    舒蓝叹了口气:“你有这手段,早点用啊。”

    黎宴成无声笑了一下:“只是轻腐蚀性药物,你这锁打得好,花了些时间。”

    舒蓝扯了扯嘴角,他可真有耐心。本以为当初搜身搜得很彻底了,没想到还是被黎宴成钻了漏。只是,他究竟是将药藏在哪儿的……?

    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颈侧忽然微微刺痛了一下。

    等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时,舒蓝大脑里只剩两个字——失策。

    视线很快模糊,脑子也开始发晕。舒蓝有点想笑,不甘心,还有些无奈。戏台都搭好了,主角却半途跑路。那这打不是白挨了吗,lee。

    彻底失去意识前,舒蓝恍惚听到男人轻叹了一口气。

    “别再接近提安。也别追着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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