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探花郎的堂兄弟（15）
另一边, 栾舟回到城北。这是一处荒废的破屋子，祖孙俩花了一笔钱买下来便住在这里。栾舟这个年纪已经是家里的半个壮劳力，他出去找活赚钱的时候, 祖母在家半做半歇地把这个家简单收拾了一遍。
栾舟回去后, 祖母一如既往絮絮叨叨。
“怎么还买了这么多吃的？这些得多少铜板啊……栾舟你有两个钱就嘚瑟起来了？”
栾舟表示习惯了：“不是买的, 掌柜的送的。”
听说是送的, 不是买的, 祖母总算停下说教，把吃食摆上桌。
祖孙俩吃完饭, 栾舟帮着祖母收拾了碗筷回房, 这才从怀里掏出“老道士”给他的那本书。
这本书的书封上一片空白，看不出是什么书籍，栾舟不由得好奇。他搓搓手指翻开一页, 当场愣了。
空白的！
栾舟脸上的表情也如这书一样空白。
“这个时代就有漏刷错印的书本了吗……”
栾舟喃喃自语，自己反应过来摇摇头，怎么可能？
“不对不对，不可能有错印的书籍, 那个老道士故意给我这本空白的书做什么？”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书籍, 恨不能把它看出花来，难道这书本身有什么玄机？
栾舟一张张翻开，企图找到一点墨迹。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翻开其中一页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图案就这么跳进他的视线。
还没等栾舟定神看清楚那个图案是什么，他眼前一阵白光闪过, 再睁开眼已经不是城北那个小破房子，而是一面白玉墙，墙壁往右两步有个门。
“不是在做梦吧？”
栾舟睁大眼睛看着用玉砖砌成的墙壁, 寻思这玩意儿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臆想出来的，要不要抠一块玉砖下来看看真假。
他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几步走到门口，这门里竟然是个宽敞的房室，屋里有桌案笔墨，还有蒲团。不过最让栾舟惊讶的是室内唯一一个人。
他和祖母刚到京城那天在人群中见到的那个男人。
他果然不是普通人！
栾舟忽然想到，自己是怎么进来的，那本书……老道士和这个男人又是什么关系？
“来了，时辰快到了，怎么不进来？”
栾舟一惊，抬头就见男子站在室内，目光望向他这边。
他知道我？
也是，说不定给他那本书的老道士就是这个人安排的，那天他可没错过男人消失之前望过来的眼神。
“是，先生。”
栾舟：！
这句话可不是出自自己之口，而是身后，近在耳畔。
栾舟回头，身后正站着几个幼童，至少比他矮两个头，都穿着素白的衣服。几个孩子在门口对着室内的男人行了一礼，目不斜视地走进去。期间，栾舟始终站在门口，几人就这样穿过了他的身体，仿佛这里根本没有人挡路。
“他们看不见我？”
栾舟犹豫了一下，进入室内。几个孩子已经找好位置在蒲团上盘腿坐下，任凭栾舟如何动作、或是出声，他们都没有半点反应，就是那位被称为先生的男子也是一样。
栾舟干脆占据了一个蒲团，撑着脸听他们上课。
在栾舟认真“听课”的时候，陆鸿才让人收拾了一间房，毕恭毕敬地请求“老道士”住下暂歇。
陆逢川当然没有拒绝，不过经过后院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那个方向，有人住在那里吗？”
陆鸿才一看，不正是婶娘的住处，他早已厌烦了陆母，又担心后者察觉堂弟的死亡，索性下了药让她如活死人般昏睡不醒。
不能让她的死影响自己的仕途，也就只有让她开不了口才最保险。
“道长看出什么了，可是这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老道士”也没隐瞒，直言以告：“那里的怨气最多，想必冤魂多在此处游荡，若是有人居住，最好让人尽快搬离。”
闻言，陆鸿才心头一紧，冤魂游荡最多的地方，是因为那里住着他的亲生母亲吧。
“敢问道长，这是什么原因？”
“大抵与风水有关，你仔细看，此地的位置聚阴，易招鬼怪邪物。人住在这里，身上的精气会壮大邪灵的怨气，到时就更不好对付了。”
“多谢道长，我会尽快让人把这里清理出来的。”
“老道士”点点头走了，陆鸿才落后几步，心里明白，自己得把陆母换个地方了，他现在还不能让她死，否则他不介意这母子俩隔着阴阳相杀。真麻烦啊，可惜了，早知道应该在陆和泽之前就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这个老道士倒是个有真材实料的，灭杀陆和泽的魂魄应该没有问题，就怕他太有能耐，会看穿自己对陆和泽下手的事。不过幸好，刚刚这一出看来，他或许的确有驱邪的本事，但又不是神仙，能够看透亡魂来历。
陆鸿才放下心，专心准备“老道士”要求的驱邪之物。
此时他送上去的卷宗整理也同同窗的一起到了视察的官员面前。
第二日，昏睡中的“陆母”被转移到了其他房间，这天也是陆鸿才休沐的日子。
他闭了府门，在每一间房门上贴满了黄色符箓，而在院子中间有一口井，陆逢川和陆鸿才就站在它附近。
“道长，接下来就要引那个亡魂了吗？需不需要我回避？”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陆鸿才不知怎么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老道士”老神自在：“不急，还未到时候。”
陆鸿才有些焦灼，生怕有变故，不过他也知道这些牛鼻子臭道士总有点臭毛病，驱邪都要挑时辰。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没人注意到有人敲了许久的大门，实在没人回应，只听砰的一声，陆家大门被强行破开。
陆鸿才一惊：“发生了什么事？”
“陆大人。”忽然，“老道士”叫了他一声，陆鸿才疑惑地回头。只见“老道士”微微一笑：“时候到了。”
陆鸿才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老道士”抓住手腕，一道银光闪过，鲜血从自己的手上流出，反常地落入前方的井里。
“你干什么？！”
陆鸿才怒吼，想甩开那只掣肘他的手，可对方的力气出奇地大，井口升起一团白烟，眨眼间出现的身影让陆鸿才瞳孔猛的一缩。
“那是什么东西？！”
后方，破门而入的五城兵马司统领目瞪口呆，看着井口缓缓升腾的白雾一般的人影，他和带领的下属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
这统领从翰林院一位大人那里得知新任翰林院编修陆鸿才新交上去的卷宗上井非典籍编纂，反而是一些不知所云的话，文字间缭乱无绪，是以怀疑对方精神出了问题。于是统领奉命过来调查陆鸿才的状况，谁知一进陆家大门就遇见这种事。
那个全身透明如白雾，有一双猩红眼瞳的“人”面目狰狞，视线追逐着陆鸿才的身影，肉眼可见地愤怒和仇视。
莫非这个陆鸿才不是疯魔了，而是真的被冤魂缠上了。
“统领，我们现在怎么办？”有下属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统领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见“老道士”和陆鸿才都注视着前方，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他：“不，按兵不动，先静观其变。”
“陆、陆和泽……”围观的人都吓了一跳，可想而知陆鸿才的心情如何，他脸色惨白，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你害死了他，怎么还想让人魂飞魄散，这么缺德的事贫道可干不了。”
“老道士”不知何时松了手，轻飘飘的话砸在耳边。
他被这个老道士给骗了！
陆鸿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大骂这个老道士，或者应该拔腿就跑，但是实际上，面对他堂弟那张脸，陆鸿才腿脚都软了，颤颤巍巍想跑却提不起半点力气。
“救命……救命……”
陆鸿才嘴唇翕动，发出的声音如蚊蝇之声，离他较近的陆逢川不仔细听都不知道他开了口。
陆逢川往五城兵马司的人那边看了一眼，观众到场了，这场好戏也该开场了。他把目光收回来，隔着院子和某间房里朦胧的泪眼对上视线，再次操控起了这场幻境。
“陆和泽”身影晃动，一下子前进了好几步，从井口到了陆鸿才身前。
“啊——”陆鸿才一个错眼，鬼影就到面前，整个人瞪大眼睛，像被拎住脖子的大鹅，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喘息。
“堂兄……”
“陆和泽”张口，语气哀怨：“为什么杀我……”
“不是我，不是我！”陆鸿才这时还想狡辩：“我没杀你，我是你堂哥，婶娘从小养我长大……”
陆鸿才不愧是能进科举的人，脑子转的很快，立刻想到了关键人物。
“婶娘……婶娘……陆和泽！堂弟，我知道你英年早逝，不甘心婶娘孤身一人，这才身有怨气是不是？你留下婶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让她怎么活？”
陆鸿才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快速说：“不过你放心，我是你堂兄，一定会替你照顾好婶娘，像亲生儿子一样……”
陆逢川别有深意地看了陆鸿才一眼，不得不说这个人对陆和泽很了解。
陆和泽是个纯孝的人，即使死后变成鬼魂也会惦记他的母亲过的好不好，没有了他能不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今天在这里要真是陆和泽的鬼魂，还真说不定会被陆鸿才掐住命脉妥协离开，不过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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