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跨年夜当晚，朝时暮特地打扮了自己。羊羔毛外套，短裙，黑色打底裤加长靴，再带上一个精致的淡妆。
镜子里的朝时暮很漂亮，就如即将到来的新年一样美好。
尉拾比朝时暮先到那里，穿着很简单的呢大衣，围着灰色围巾，一米八多的身高，光是站在kfc门口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朝时暮一眼就认出了他，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才大着胆子走上前：「尉拾？」
尉拾闻声低头，似是确认了一会儿，才低低道：「一一？」
朝时暮弯着眼眸点点头，尉拾突然解下围巾围在了朝时暮的身上。
「天气这么冷，你应该多穿点。」尉拾的薄唇一张一合，悦耳的音节从中跳出来。
那么动听的声音，谁还在乎内容。
「嘿，」尉拾忽地凑近，木质香水扑面而来，「你在认真听我说话吗？」
朝时暮回过神，盯着他淡褐色的眼睛诚实回答：「没有。」
尉拾咧嘴笑了一下，摸了摸朝时暮的头，「我刚和你说的是合同上的东西，算了，等回去我再发你一份电子版。」
很明显，这些温柔的举动都是出于利益。
朝时暮逐渐清醒，意识到今天的天气确实有些冷，她的脚已经冷到发疼。
「那么，」尉拾帮朝时暮拢了拢围巾，温和道，「晚饭你想吃什么？」
朝时暮掏出手机，解锁又锁上，抬头对着空中呼出一团雾气，「你来定吧，我会结账。」
不得不说，尉拾很专业，他一早就预订了海底捞的座位，所以朝时暮和尉拾只等了一小会儿就有位置坐。
跨年夜，综合商场人满为患，尤其是海底捞这样的地方。几乎每一桌都是成对的情侣，他们或是贴身地坐在同一侧，或是面对面然后凑近了说悄悄话。
而朝时暮和尉拾，面对面正襟危坐，像两个要谈合同的合伙人。
从服装搭配上看，朝时暮和尉拾像极了一对普通的情侣。
但是朝时暮和尉拾不会牵手，不会拥抱，更不会接吻。
「有什么忌口吗？」尉拾一边点单一边问朝时暮。
尉拾已经脱掉外套，穿着贴身的高领毛衣，在暧昧的灯光下显得很儒雅。
「不吃辣，不吃内脏，其他都随你。」朝时暮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解锁手机又锁上。
店内很嘈杂，服务员时不时就会过来问需要什么帮忙，使得朝时暮和尉拾两个之间的沉默显得不那么尴尬，「我有哪里让你不满意吗？」
吃完饭后，尉拾冷不丁问了一句。
「嗯？没有。」朝时暮抿了口柠檬水，愣愣地盯着尉拾修长的手指，「相反，你做得很好。」
尉拾长得帅，声音好听，手好看，做事又体贴细致。可以说，他完美符合朝时暮对一个男人的所有幻想。
尉拾在店门口停下，执着地将围巾围在朝时暮的脖子上，低低的声音在朝时暮耳边响起：「但你今晚看起来并不开心。」
店门口的店员暧昧地看了朝时暮和尉拾一眼。
朝时暮有些无措，摆弄了下手机，故作释然道：「或许我明年就会开心了。」
离2021年还有四个半小时。
「你还想去哪里走走吗？」尉拾很善解人意地没有抓住那个问题不放，「我猜你是想要一起跨年的。」
朝时暮很不善解人意地说：「我想吃甜品，去甜品店吧。」
刚结束一场火锅，朝时暮就决定去吃冰沙。
朝时暮就是作死大赛第一名。
就连专业的尉拾都不免抬了抬眉毛：「你确定吗？」朝时暮没好气地堵回去：「干什么？我又没逼你一起吃，而且是我付钱。」
于是朝时暮和尉拾又在甜品店用一大碗蓝莓冰沙磨蹭掉一个半小时。最后朝时暮搅着那碗水，像个小作精：「我想回家了，你陪我走回去吧。」
时代广场到朝时暮家，大概要走一个多小时。
尉拾已经不问朝时暮确不确定了，他只是低头瞅了眼朝时暮的靴子，然后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好。」
朝时暮和尉拾两个神经病，当然主要是朝时暮，在路上磨蹭了两个多小时。
c城的夜晚总是很热闹，跨年夜更是如此。马路上喧嚣而过的汽车，人行道上一群群欢声笑语的路人，还有路边店家大红的庆贺元旦的装饰品，以及没来得及换下的发着五颜六色的光的圣诞树，构成一幅极妙的声色犬马都市夜景。
朝时暮想起自己的生日，因为夹在圣诞和元旦之间，总是被人忽略。原先是被家人，后来是被同学，再后来朝时暮自己都不在乎了。
偶尔会有一两个朋友，在偶然得知朝时暮生日时将圣诞元旦礼物一并给朝时暮，当作是生日的礼物。
其实不重要，生日并不重要。
对朝时暮来说所有的节日都不重要。朝时暮不是一个很需要仪式感的人，以前的跨年夜朝时暮也绝对不会约谁出门逛街吃饭，一起紧张地等待那个毫无意义的倒数，仿佛那几个数字变成零了，你的人生就会变得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但是今年似乎是这样的。
朝时暮硬生生磨蹭到了十一点多才到家门口，尉拾陪朝时暮走到楼梯口，拦住了朝时暮解围巾的手。
「送你了。」尉拾笑道，或许因为冻久了声音变得有些低哑。
很性感。
朝时暮舔了下嘴唇，毫无负担地收下了。
毕竟和十万比起来，一条围巾算什么，尉拾送朝时暮一百条围巾她都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需要我送你上楼吗？」朝时暮走上几节台阶后，听到尉拾在背后轻声道。
「这个楼梯，看起来很黑。」朝时暮回头望了尉拾一眼，灯光下他的身影有些模糊。
「其实有声控灯。」朝时暮狡黠地眨眨眼，「不过好像坏了。」
尉拾从善如流地跟上来，并和朝时暮保持适当的距离，看起来就像真的只是担心朝时暮的安危。
爬到朝时暮的楼层后，朝时暮隐约闻到一股刺鼻的酒气，摸索着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
一团褐色的「东西」倒在朝时暮家门口，正是那股酒气的源头。
「朝朝！」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中探出来，「我等了你好——」
林江看到朝时暮身后的人，脸瞬间变得狰狞，「他是谁？」
朝时暮不回答，把手电筒的光直接照到林江的脸上，「你来做什么？」
林江不得不拿手挡了下光，嗓子沙哑，「朝朝，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接，我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
「我换手机了。」
「朝朝，你听我说，我知道错了，我一时糊涂，真的。」林江说着直接跪了下去，就差抱上朝时暮的大腿。
尉拾悄无声息地挡到了朝时暮的前面。
林江还在滔滔不绝：「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我和那个女人都是逢场作戏，我和你8年的感情，我对你是真心的……」
冷饮与火锅的相互作用似乎此时才发生，朝时暮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随即拼命地咳嗽起来，打断了林江的表忠心。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此时此景，朝时暮竟然想到如果自己刚刚在商场这样咳嗽，保安估计会立马把自己架走做核酸检测。
「朝朝，你没事吧？」林江慌乱地爬起来，想要靠近朝时暮。
尉拾先一步拍了拍朝时暮的背，温声道：「刚刚说了不要吃冰沙了你不听。」
话中带着一丝嗔怪。
朝时暮看到林江神情恍惚。
这场闹剧到这里就够了。
朝贴着尉拾站，悄悄把钥匙塞给了他。尉拾会意，扶着朝时暮的腰绕过林序，打开了门进屋。然后尉拾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了。
朝时暮瘫在沙发上，尉拾摸到厨房给我倒了杯水，「好些了吗？」朝时暮没理他。
尉拾在朝时暮身边坐了会儿，看了眼手表，突然轻声说：「十、九、八……」
「三、二、一。」尉拾转过头注视着朝时暮，还是那个悦耳的声音：「新年快乐，朝朝。」
朝时暮扯开嘴角，露出疲惫的笑：「新年快乐。」
外头响起了欢呼声。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尉拾调整了下坐姿，若有所思道：「其实，你可以现在退货。」
很显然，尉拾把朝时暮当作了一个发现被绿因此租人报复男友的倒霉蛋。尉拾没想到朝时暮其实要更倒霉一点。
「你为什么会做这么个，工作呢？」朝时暮抬眸看尉拾。尉拾很坦然，「我准备出国留学，我需要钱。」
「那么你们那么个小店能赚多少？」尉拾面色有一瞬的难堪，但很快被掩盖了，「我还有别的兼职。」
「但是你做再多的兼职，都不会一个月赚到十万。」朝时暮坐直身子，喝了口水，「而且你没必要同情我，我不是因为他找上的你。」
朝时暮原也以为自己很爱林江，但「捉奸」那□□时暮发现自己没有什么情绪，愤怒、悲伤、怨恨，这些都没有。
事实上走出医院的那一刻起，朝时暮对很多东西都失去了情绪感知。
尉拾思考了很久，最终轻轻碰了下朝时暮的手，「好吧。」
朝时暮夸张地缩回手，「喂，我可没有让你卖身的意思啊，人家也是正经人！别搞得和我叫了只鸭子一样。」
尉拾投降般举起双手，失笑：「好好好，我不碰你。」
朝时暮信他个鬼，2021年的第一天尉拾就亲了朝时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