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相
啪——
远坂时臣捧着的茶杯因过于震惊而掉到地上碎成了数瓣。虽然他只有一瞬的失态、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但在处理完地上的碎片再度坐下来时,藤丸立香仍然发现了对方瞳孔中残余的情绪波动。
不是不关心那孩子。
“一时得知消息有些惊讶。原来间桐家的事情是爱因兹贝伦干的?——看来berserker组也在不为人知的地方退场了。”远坂时臣无声地按住微微颤抖的手,选择从这个角度重新开启话题,即使通过教会的“灵器盘”他可以知道berserker仍然存在。
少女不想跟他虚与委蛇——虽然她自己也对间桐雁夜说这背后可能另有隐情,但任谁也没办法在见过虫窑中的樱后仍能保持理智——或许魔术师可以做到?
可她不能。藤丸立香不能。
远坂时臣的旁敲侧击无疑更加惹到了她。于是少女嘲讽地冷笑一声,取出一枚魔力块。
“——等等1很普通的一枚魔力块,看样子距离成型也有一段时间了,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储量比较大品质过于纯净?但远坂时臣却再也无法维持优雅的姿态,几乎是颤抖着感受着溢出的魔力。
“这是、什么?”
藤丸立香注视着他,没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开什么玩笑,樱她——1几乎是语无伦次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因为这魔力远坂时臣再熟悉不过了——分明是来自于他那乖巧懂事的小女儿啊!在曾经、曾经的多少个夜里,他感受着凛与樱无意间散发出来的魔力,失眠着思考到底该如何做才能保住两个孩子——他选择将她过继给间桐家。
那是个逐渐衰落的家族,他们需要能够传承下魔术刻印的继承人,自然会好好对待樱。远坂时臣这样认为,还曾庆幸于有了这样的机会、让他不至于失去任何一个女儿。
哪怕再也见不到,也能好好活下去埃
然而这是什么——此时摆在他面前的这东西意味着什么?
男子感觉到晕眩。
——只有将体|液中蕴含着的强大魔力,经过特殊手段进行提取压缩,才能制成这样高质量的魔力块。
体|液。
不是血液。
那会是什么?那又能是什么?!
“樱她、樱她只有六岁啊1
男子的声音就像困兽的嘶吼,也许在平静下来后他仍是秉持优雅的远坂家主,但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无法想象幼女受过多少折磨的、痛苦地自责着的父亲。
“——告诉我1他死死盯着面前的英灵,“樱她、现在怎么样了?”
“退出这场圣杯战争,我就把她还给你,怎么样?”金眼的少女若无其事地这样问道,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个多么难回答的问题。
嘛,要是她,女儿绝对比啥都重要。
——樱还活着。
这是第一想法。远坂时臣却稍微冷静了一点,他在这个瞬间想到一年前的那一天,尚且冠以“远坂”之名的女孩被间桐脏砚拉着,乖巧地跟着老人的步子向前走,却还努力回头看他,湛蓝的眸中满是惶然几乎要落下泪来。那孩子一向聪慧,想来是听明白了从此再无法以父女相称。凛就站在他背后,葵死死地拉着仅剩的女儿,并非在阻止凛,而是在告诉自己不要冲动。
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凛死死压抑着仍漏出的泣音。
他送别自己的女儿。
但他又想起幼时父亲的教诲,想起日日夜夜的狼狈努力,想起远坂家的夙愿,想起每个魔术师都在孜孜以求的根源。
或许那只是学习间桐家魔术的手段,他这样对自己说,却明白这怎么可能?
樱在那里、根本就不是作为继承人活着!而是研究材料、或是孕育后代的母体。
他又对自己说对方不像是对樱有恶意,既如此就不需要自乱阵脚。
但是这只是自我的安慰归根到底,他还是选择了魔术师这一身份。
——他亲手将自己的女儿推入火坑。
——然后在此时、选择视而不见。
“那孩子虽是我的女儿,却已经被间桐家收养,冠上了间桐的姓氏。我不该干涉。”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那是他自己说的话么?他几乎感到恐惧,却又无法控制地继续说下去。
“若你到来就是为了以此要挟,那怕是要失望了。”
“好,那换个条件。”
少女的眸中是了然的失望。
“告诉我你为何将樱送到那种地方,换来樱在间桐家的经历。”
“远坂家,护不住两个孩子。”
“我本以为间桐家是把她当作继承人的。”
“这是最好的打算。”
“有条约,间桐与远坂家,有着互不干涉的条约”
“所以无法探望,也不能询问。”
“是,的确不知道,每个家族使用的魔法种类都是机密。”
“这不重要,樱明明应当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他答应过的1
“他是这么说的。”
“原来、是虫埃”
“你说樱的体质被改变了?!可明明虚数属性才是珍贵的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赋1
“——就为了间桐家的魔术?”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1
在听到少女条理清晰地讲出樱身体的现状时,男子几乎忍不住暴怒——他原本有着那样出众天赋的女儿!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被毁了!
既然做出了选择,理智的人都不会表达出对孩子的在乎。但远坂时臣忍不住了。凛令他骄傲并认定为远坂家的继承人,樱则让他怜惜担忧了好些日子。相处的记忆是真的、对女儿的感情也是真的,即使他最终选择了家族选择了责任,也没有办法无视那孩子曾受过的伤埃
“你没有试图找过她么?在间桐宅出事、间桐雁夜并间桐脏砚尽都失踪之后。”
英灵就那么看着他,若是往常他也许会礼节性地赞美一下那双耀金色的眸子,此时却只在那目光下感到坐立不安的羞愧——她未曾流露出任何情感,甚至不含一点惊讶,只有了然,全是了然。但远坂时臣却感觉似乎一切都被看透了,他甚至没办法与之对视。
“找过的”勉强撑起最后一点优雅的风度,他这样说道:“很吃惊,也去找过的。”
“后来间桐雁夜找来了。他他虽然是个给家族蒙羞不配被称作魔术师的家伙,却的确很重视小樱。”男子猛地深呼吸,“他是来嘲讽我的,却带来了樱还活着的消息。”
带来了女儿尚且存活于世的消息,让远坂时臣好歹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是海魔战,与藤丸立香的到来。
少女并无喜悦地笑了一下。
所以说人性埃
不配称作魔术师的魔术师,与不配称作父亲的父亲。
可笑又惨烈的对比,受到最大伤害的却是最无辜的樱。
——如果间桐雁夜能不以偏见待人好好的讲出樱的现状、如果远坂时臣能放下莫名的自信好好打探一番,都不会令事情走到如今的地步。
她想再多说两句,可再一想这一切毕竟本是出于好心,就没了说话的兴致。
罪魁祸首都死去了,伤害也造成了,就没必要再做不可能发生的假设了。
“——你也不用害怕,我还不到利用小女孩的地步。”
“我很喜欢那孩子。圣杯战争不会波及到她,未来我也会安排好。”
她起身,没有等待主人家起身相送。远坂时臣仍然坐在椅上百感交集,放松释然的同时又免不了怀有疑虑,最后也只能选择相信——多讽刺啊,他竟要祈祷区区使魔的善意。
手按在大门上的时候少女还是回过了头。
“毕竟是樱的父亲,那就给你一份忠告吧。”
“别把人都当傻子。”
“别以为英灵看不出你的心思。”
“也别太相信自认为可靠的盟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知人知面——不知心。”
少女抬了抬头,二楼的窗前金发赤眸的王者遥遥举起手中的高脚杯,红酒有着鲜艳且深沉的色泽。
她失笑,孩子气地挥了挥手。
然后她背着手走过九百二十三步,转过街角遇见另一位……“熟人”。
一身漆黑的修道服、胸前佩戴着十字架形状项链的神父停住步伐,他面无表情的脸时常给人极重的压迫感,但此时被压制住的并非外表无害的少女。青年警惕地望着她,从外衣下隐约显现的绷起的肌肉可以看出,他的手上一定握住了什么东西。
——是黑键吧?那种带走了达芬奇亲的武器。
从远坂家出来心情就一直不太好的藤丸立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地弯起眉眼。
“言峰绮礼。”
神父警惕地盯住她,然而少女只是极度敷衍地露出一个并不真实的笑容。
“所以说,要不要聊一聊?”
“——仍在迷茫的神父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