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第253章
“我倒是让你看看,我到底会是不会……”
轻焉惊呼一声,连忙改口,“你会!你比谁都会!”
温岂之非要证明自己,轻焉无可奈何,只能为自己失言受着,累得晕死过去前,她心里还在想——
母亲给的小册子,到底在哪里?
祁安城外,一处凸起的土包后趴着两个大汉,一个虬髯大脸盘,一个浓眉绿豆眼,两人左耳上都带着三个银环,头上编着数条鼠尾小辫,穿的虽是汉人的衣服,说的却是一口鸟语。
“这就是那记载奇药的医书?”
“没错!就着它!”
“你看过没有?”
“在那汉人家中,我险些暴露,走得匆忙,还未来得及看。”
“先看看?”
“不必看,绝不会错!况且你我也都看不懂汉字,先回去向铁勒王子复命要紧。”
另一人点一点头,两人起身观察四周,不见有人跟着,才匆匆没入丛林,不知往何处而去。
大爷携着医书,坐上宫里来的马车,往新宫去面圣。
人烟阜盛的街道一片祥和,看来与往常并无不同,即便战火已在向南绵延,这个由温家世代守护的府城,两百年来不曾遭受过战乱,这里的百姓很有底气,始终安居乐业,却不知危险已藏在这看似平静安宁的大城中,就在这马车经过的街道上!
两个满脸凶相的大汉正坐在小摊上吃肉喝酒,用最毒辣的眼睛轮流打量着街上的行人,他们在等待——
马车缓缓驶来。
其中一个浓眉绿豆眼的大汉眯缝起本来已很小的眼,低声道:“来了。”
他说的并非汉话,说得也快,听来像是咕哝,上酒的摊主皱了皱眉,虽觉得奇怪,却没当一回事。
另一个虬髯大脸盘的大汉回头瞥一眼,便若无其事地转回头,等到摊主去招待别的客人,才低声警告浓眉绿豆眼大汉:“你这次别再弄错!上一回,让你去取医书,你竟带回一本‘春宫图’!你没被铁勒王子剁去喂狗已是万幸!”
浓眉绿豆眼大汉一只粗肥生着黑毛的大手摸上自己脸盘,“王子虽未杀我,却也出手极狠,我的脸现在还肿着。”
虬髯大脸盘大半道:“打你一巴掌都是轻的,今日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说话间,马车已然逼近。
浓眉绿豆眼大汉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动手!”
四面八方皆跳出人来,二十余人袭上马车,打得跟车的侍卫措手不及,浓眉绿豆眼大汉钻进马车,一把将揣着医书的大爷拽出来。
“把医书交出来!”他说。
大爷虽听不懂他的话,仍将怀中的医书紧紧抱住。
浓眉绿豆眼大汉一眯眼,表情越发凶狠,他伸手抢夺医书,大爷死也不肯松手,两人僵持不下。气急败坏之下,浓眉绿豆眼大汉论起拳头,朝大爷猛地砸去,还没伤着人,另有一只黑毛手伸出来将他拦住。
虬髯大脸盘大汉警告道:“他是温岂之的老丈人,你若杀了他,岂不是给铁勒王子惹麻烦?咱们只要医书!”
浓眉绿豆眼大汉点头,放下拳头,两手并用从大爷怀中拽走医书,就在这时,龙虎军官兵浩浩荡荡赶来,二十余名事先便已伪装成汉人的羌人,顿时四处逃窜,一路捣乱,弄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带走医书的浓眉绿豆眼大汉与虬髯大脸盘大汉则趁乱潜出祁安府城,沿着一条河一路往北逃去。
赵鸿魏带着龙虎军死命追赶,追出城外三里地,才终于追上两人——
浓眉绿豆眼大汉与虬髯大脸盘大汉都没逃得过,死在赵鸿魏刀下,而那稀世珍贵的医书却在打斗之时掉入河中,被水冲走……
“医书丢了?”皇上高声问道。
“微臣办事不力,任凭皇上责罚!”赵鸿魏跪在地上,抱拳道。
皇上插着腰,哼出一鼻子气,摆了摆手,“罢了!一本医书而已……”
阮府。
大爷受伤躺在床上,为丢失医书而自责,短短一日,整个人似已老了十岁,轻焉欲言又止,纠结着是否将真相告诉父亲。
温岂之朝她摇一摇头,事情还没结束,真相还不能够大白。
轻焉抿着嘴唇,点一点头,跪在床边,抓住大爷的手,“父亲,剩下的事交给我,您好好养伤……”
若是她去送医书,或许此刻躺着的便不是父亲,而是她。大爷此时虽然虚弱,看轻焉的眼神却带着一抹欣慰之色,万幸,伤的是他而非女儿。
“你大哥……”他皱着眉头开口。
轻焉握紧他的手,“父亲放心,我——”回头看一眼温岂之,她继续说:“与岂之哥哥,一定将大哥救回来!”
只是女儿一人,大爷或许还要担心,有女婿在,他便放心不少。
丢失的医书虽是假的,轻焉也不能再拿真书去换湘闲,否则,便难逃欺君之罪!
没有医书作为交换筹码,阮家该如何换回湘闲?
欢喜楼的寝房中,轻焉与温岂之一同翻看着那本留下的真医书。轻焉白嫩的手指正指着奇药方子中的一味药,疑惑问道:“难道……这血颜花其实并非此药方中不可或缺之物?”
公主府已传出好消息——
予安公主的脸好了!
书亦手上的伤也已痊愈,并未留疤。
轻焉制出的“假”药竟真有效用!而里面无一点血颜花的成分……
温岂之皱眉想一想,摇了摇头,道:“你可还记得山间小院里种着的是什么花?”
轻焉歪着头回想,忽然亮起眼眸,“月季花!”
温岂之点头,又道:“那换药的小丫鬟正是用月季花粉换的血颜花粉,或许……”
轻焉霍然起身,撑着桌面,挨近温岂之,激动地说:“依你的意思,太先生已知血颜花有绝迹之势,所以有意用月季花入药!而那小丫鬟将血颜花粉换成月季花粉,反倒阴差阳错成了件好事!”
温岂之点头,他确实有此猜想,只是还不知是真是假。
轻焉道:“等我用月季花粉再制些药膏来,试试便知!”
她绕着桌边走,摇着右手食指,在空中点指着,“若那奇药不必血颜花,咱们可多做些卖出去!”她侧过身,双手撑在桌面上,隔着一张桌子望着温岂之,“如此——便能多赚些钱!如今医书已不能交出去,只能多筹些钱为大哥换一条生路,朝廷如今捉襟见肘,能见着真金白银,想必是好说话的。”
温岂之一笑,道:“药膏已有人制,咱们等着收钱就是。”他眼神渐渐冷下去,带着几分狠绝。
轻焉不解地皱起眉头。
谁会制药?真医书在她手中,假医书已然失踪,谁又能有方子?何况,即便那人有方子,却寻不到血颜花,更不知月季花可替代……
温岂之在桌面摊开一只手,向桌面倾身,勾勾手指示意轻焉挨近些。
轻焉将手搭上去,绕桌半圈走到他身边,便被他一瞬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她也乖乖窝在他怀中,闷声道:“你别卖关子,快告诉我。”
温岂之点一点她的鼻头,宠溺道:“这几日,让你守着医书的秘密,你已忐忑难安、寝食不畅,接下来的事,你只管等着看就是,别的,无需操心。”
轻焉挺起身子,“可是……”
温岂之搂紧她,“信我这一回,嗯?”
轻焉想一想,点了点头,搂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胸口,听他强健有力的心跳,渐渐放松下来。这几日,她确实身心俱疲,此刻,能有一个人靠着,心里暖暖的,身子暖暖的,不知不觉便打起了盹。
温岂之低头看一眼,笑了,抱起她往架子床走去,待要将她放下去时,轻焉有些转醒,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咕哝道:“你难道又要一声不吭地走?又要几日不回来?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时总想着你?”
温岂之一愣,喜上眉梢,勾着腰凑上去亲吻她额头一下,才轻轻放下她的纤细手臂,将她的手、脚都放好,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撑在床边凝视她片刻,轻声道:“等你醒来,便会有好消息,信我。”
轻焉娇哼一声,裹着被子背过去。
温岂之挺直腰板,无奈一笑,摇了摇头,正要往外走。
轻焉又迷迷糊糊说一句气话:“你若走了,我便再也不理你……”
温岂之转过身,看着隆起的小被包,笑道:“我不走。”
小被包动一动,传来一声软软绵绵的轻哼,不再有动静。
轻焉沉沉睡去,睡过晌午,醒来时,见温岂之果然还在府中,松一口气,才笑出来,匆匆吃一些东西填饱肚子,便开始盘算起钱的事——
祖父留下的宝藏,应当能为大哥赎身!
正房里,二爷正为先前耗费大把人力、财力开采的一大批鸡血石滞销而苦恼,“若能将库存的鸡血石清了,可换些钱来为湘闲赎身!咱们祁安府的鸡血石,原本是西域各小邦最爱买的,可是,如今羌人占据官路、要塞,鸡血石出不去,西域奇珍异宝也进不来……从前,与西域通商也能赚不少,这些年,是一年不如一年,去岁今年,咱家再未与胡商打过交道……”
二爷说着,长叹一口气。
轻焉捏紧拳头,欲提及阮老太爷留下的宝藏。在场之人,除她与温岂之外,只有三爷知晓宝藏之事,温岂之早已特地嘱咐说,三爷便一直守口如瓶,未向任何人提过宝藏。三爷膝下无子,将轻焉视作女儿对待,一向偏宠着轻焉,凡是为轻焉好的事,他都愿意做。先前回到家中,任旁人如何追问打听,他都不肯说出自己的手在何处遭的殃……
温岂之拉住轻焉的手,朝她微微摇头,低声道:“先别急。”
轻焉疑惑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阮福急匆匆跑入正房,给二爷报信,“有人要买鸡血石,说是有多少要多少!二爷快去,人还在店里等着,那人要得实在太多,店里的人不敢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