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第250章
阮府下人还未入龙虎军大营,正巧遇着从城外打马而归的温岂之,他这几日不在祁安府中,才办完公事回来,来这龙虎军大营巡视一遭,便要赶回阮府与轻焉温存。他早已迫不及待,骑在马上时,一身风尘仆仆也掩不住意气风发。
“二姑爷!出事了!”下人望着马上,哭丧着脸道。
温岂之闻言,登时脸色大变。知晓事情原委后,他当即调转马头,扬鞭策马朝新宫而去。
“你敢拿你的性命作担保?”
皇上负手而立,斜睨着跪在地上的温岂之。
温岂之毫不犹豫,“敢。”
皇上冷哼一声,“温岂之,为个女人这般,你值不值?”
温岂之仍旧毫不犹豫,“值。”
皇上叹一口气,“好,你将人接回去,倘若朕的公主有事,阮二与你,朕都要治罪!”
温岂之拱手道:“谢皇上。”
皇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脸上带几分无可奈何的嫌弃之色,“去去去——”
轻焉果然平安回到阮府,只是,她身边陪着的却并非温岂之而是另一个人——
困在公主府中时,轻焉也很害怕,她是第一次制药,心里毫无底气,只是,在予安面前,她不得不强装镇静,可她心里到底有多慌乱,只有她自己清楚,听闻有人前来接她,而予安也已经松口准许她离开,她别提有多高兴,她猜想这时候会来救她、也有能耐救她的人只有一个,非温岂之莫属!
不曾想,她所见到的人并非温岂之,而是萧衍!
“走吧。”萧衍朝她招招手,像从前一样温柔笑着。
轻焉定在原地不动,甚至有后退的冲动。
她不愿跟萧衍走!不愿与他再有纠葛!
萧衍收起笑,冷声问道:“你还等着温岂之救你?”
轻焉咬着嘴唇不说话,她对他根本无话可说。
萧衍讽刺一笑,“他如今不在祁安府,护不住你,救不了你,本王却可以带你离开。”
轻焉皱起眉头,反感地看着他。
萧衍眸光微闪,眼中划过一抹伤痛。
他忽然软下声气,“阿元,别再任性,跟我走,离开公主府,回家!你厌我也好、恨我也罢,是我活该,我认!可我放不下你,永远也放不下,我不能眼看着你陷入危险而无动于衷,即便你已嫁给岂之,我待你的心仍旧始终如一……上一世的误会,这一世该解开,你与我的缘分还不能尽!”
轻焉一脸冷漠,后退一步,眼中充满抗拒。
萧衍向她伸出手,想触碰她,又似不敢靠近——他的手悬在空中,微微颤抖着,最终握成拳颓然垂下去。
“阿元,纵然你与我赌气,也该想一想,阮府上下仍为你忧心,你在公主府多待一刻,他们便多忧一刻,你忍心?”
她不忍心!
长而卷密的睫毛微颤,轻焉眼中的抗拒渐渐褪去。
萧衍见状一喜,走近一步。
轻焉还是防备地后退,整个人都僵着,眼神更是强硬,她不愿他靠近!
萧衍脸上笑意僵住,规矩退回原处,主动保持与她的距离。
“走吧。”他说,侧身让出一条路。
轻焉咬着嘴唇想一想,缓缓走过他身边,往公主府外走。萧衍已命人备好马车等在公主府外,笑着邀轻焉上车,轻焉瞥一眼宝马雕车,扭头朝街上走去,她靠两条腿也能走回家,绝不会坐他的车!
只是——
公主府离阮府有些远,她又身无分文……
“二妹!”一声惊喜的高呼传来。
轻焉抬眸看去,便见湘云一瘸一拐地奔来。
“二哥!”她迎上去,扶住湘云,眼含热泪。
湘云将她抱入怀中,轻拍她的肩背,“出来就好,出来就好……别怕,咱们回家!”
轻焉抬起头望着他,点一点头。
湘云朝萧衍见礼,致谢。
萧衍顺势邀他同乘一辆马车,湘云呵呵傻笑,受宠若惊地答应。他只知萧衍是湘闲的至交好友,又救了轻焉,不知萧衍与轻焉的纠葛,不知轻焉对萧衍的厌恶,拉着轻焉朝马车走去。
轻焉犟着不动。
萧衍道:“湘云,你小心些腿。”
这话看似对湘云说的,实则要轻焉听着。轻焉的软肋,萧衍一清二楚。她或许会赌气不肯坐他的马车,却不会忍心让对他好的二哥受苦。
湘云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腿,笑道:“谢殿下关心,我这腿无碍,无碍!”
他喜滋滋爬上马车,回过身来,朝轻焉伸出手。
对上他那双亮晶晶、喜滋滋的眼眸,轻焉登时心软一片,抿着红唇迟疑一瞬,还是顺从地上了马车。
萧衍也掀起袍角,从容登上马车,入车之后,坐于正上方,轻焉与湘云并排坐在一边。湘云坐的位置更靠近萧衍,他那一条伤腿支着,有些不雅。他想缩一缩,又实在忍不住疼,只好朝萧衍尴尬笑一笑,萧衍态度温和,并不责怪他的无礼,反倒让他随意些,不必拘于礼数,只管自己好受便可。
湘云笑着,点头哈腰,很是恭敬感激。
轻焉垂着眼眸静坐,一路上未发一言。
马车停在阮府门前,她扶起湘云,未看萧衍一眼,便要下车。
湘云被他拽着,还不忘回过头朝萧衍致意。萧衍仍旧笑着,并不介怀,跟在他二人身后。门房小厮着急候着消息,见着轻焉与湘云归来,登时大喜迎上来,又见萧衍出现,一惊,忙分出一人往府里递消息。
阮老夫人又惊又喜,连忙吩咐阮福备宴款待。
正堂中,轻焉投入阮老夫人怀抱,道:“阿元不孝,让祖母担心。”
阮老夫人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发髻,从上到下端详她一遍,一面点头,一面说道:“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萧衍含笑站在一旁,视线始终凝在轻焉身上。
阮老夫人抹去眼泪,留意到他,连忙收敛情绪,客气道:“多谢殿下出手相助,请受老妇一拜!”说着,她便颤巍巍地要向萧衍行大礼。
萧衍扶住她的胳膊,“老太君不必如此。”他明明对着阮老夫人说话,却暧昧地朝轻焉看去一眼,“本王也不愿见阿元受困。”
阮老夫人欣慰笑道:“府中已备宴席,殿下若是方便,可否赏脸用顿便饭?”
湘云已瘸着腿回去二房院子,他的腿虽还疼着,脸上却有笑意,他要将今日楚王殿下邀他同乘之事说与白氏听——他难得出息一回,一定要说的!
轻焉借口身体不适,匆匆回到欢喜楼。无她在场,萧衍也未多留,还未上桌动筷,他便称有事先行告辞。送走萧衍,阮老夫人才让婆子带轻焉上正房,她已是一把年纪的人,怎会察觉不出自家孙女与楚王殿下之间的微妙关系。楚王显然还未死心,而孙女又已成亲,今次,她将礼数做得周全些,也免孙女苦背着人情……
先前楚王在府中,她不便多问,此时却是要一一问清的。
她的阿元在公主府中都发生了什么?
轻焉乖乖述说这一日在外的经历——
“你也涂了那药?”阮老夫人坐不住了,紧紧抓住孙女的手,“你怎么能用那药!那药将鬼见愁都已毒死!”
阮老夫人起身,朝外面喊,“快!阮福,快去请大夫!”
轻焉握住祖母的手,拉她坐下,“祖母别担心,那药在公主府中已由太医查验,无毒。”
阮老夫人皱眉,“无毒?”
轻焉肯定地点头。
阮老夫人靠着隐囊,舒出一口气,忽又想起什么,挺直腰板,疑惑问道:“若是无毒,那鬼见愁为何会被毒死?”
轻焉揣测道:“想来,那鬼见愁是吃错了别的东西……”
阮老夫人想一想,点头,“无毒便好。”
话虽如此,阮老夫人仍有疑虑,让婆子去前院迎人。等大夫来给轻焉瞧一瞧,确认无事,她才安心
怎料,婆子迎来的人却并非大夫,而是大爷。
知晓女儿这一日的惊险,大爷提着袍子,步履匆匆而来,从前,他入正房都会先让人通报一声,等到阮老夫人应允,他才不疾不徐进来,阮老夫人年事已高,他一向也非莽撞之人,唯恐突然闯入惊着母亲。可他今日等不得旁人通报,径直疾步跨入正房,见到女儿毫发无损,他才顿住脚步,松一口气,收敛起脸上的慌乱与关心之色。
“大夫呢?”阮老夫人皱眉问道。
大爷朝跟进来的阮福挥挥手,示意他先下去,才对阮老夫人说,“母亲,此时大张旗鼓请大夫,恐怕引人起疑,以为那给公主的药真的有问题!”
阮老夫人面露迟疑之色,“难道不请大夫瞧瞧?万一那药……”
大爷道:“儿子已让人去二房留那给湘云治腿的大夫。”
阮老夫人眉头皱得更紧,“治腿的大夫?”
大爷点一点头。
阮老夫人脸色凝重,“专治外伤的大夫,恐怕难辨毒物……还是得去请那有名的毒郎中来!”
“母亲,阿元此时好好的,就站在您面前!若那药膏真的有毒,这恐怕是不能够的。咱们求个心安,医治外伤的大夫也可!”
“哼!”阮老夫人冷着脸,“都已到这种时候,你还这般不痛不痒!阿元是你的女儿啊!你难道一点不关心?连这样的事也想让她将就,今日若是那野孩子站这儿,你还能如此冷静?”说着,她一巴掌拍在凭几上,发出不小的声响。她口中的野孩子,自然便是阮慕琉。
大爷沉默不语,但并无动摇之意。
轻焉看着父亲,眼中闪过一抹落寞,从前的她或许会委屈落泪,如今的她却学会用苦笑自我开解,她本不该奢望父亲同对阮慕琉一般地关心她,毕竟,在父亲眼里,她处处都不及阮慕琉,连近来的一些尊重,也是她咬着牙硬争来的。
入夜,轻焉躺在榻上,心里难受,今日在公主府,她着实十分忐忑,她极力表现镇静,只是不愿再像从前那般,遇上事时先自乱阵脚,永远如同幼稚孩童,等着旁人来帮她,她死过一回,已经深刻明白,若她自己立不住,一切旁人给予的幸福都是幻影,到头来,都可能是一场空,而她也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她的财富、她的家族、甚至是她的生命!
况且,她不能成为温岂之的负累,在这乱世,他已十分艰难。她希望他平安,不愿他分心……
轻焉祈祷着,昏昏睡去。
夜半,一个人轻轻推开房门,悄悄走到窗边,撩起帘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