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第237章
温全看一眼温岂之,摇了摇头,面露苦涩。
轻焉立即便要赶往宿凡苑,白氏身边的书亦却道:“先生还未出关,无人知其行踪,今日冬至,宿凡苑里冷冷清清,先生更不会出现。”
轻焉闻言,更为焦急,握住温岂之的手,仰头无措地望着他。书亦的视线落在他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上,眼中光亮倏忽黯淡,似有几分落寞之色。
就在这时,一道柔弱纤细的人影走入庭院,向大厅而来。大爷瞧见了,露出一抹欣慰之色,阮老夫人则更为不悦。
“你来做什么?”阮老夫人瞪着阮慕琉,严厉质问。
“我来贺喜二姐,听闻今天便是诰命诏书下达之日,怎么……”阮慕琉环视一周,“怎么都是这副表情?宣旨太监还未来么?祖母别急,想必诏书已在路上,只是耽搁些时,总会来的……”
“闭嘴!”阮老夫人怒斥,“你既已是赵家的媳妇,别再动不动回阮府!传出去,像什么话?你是要旁人戳你父亲、母亲脊梁骨,骂他们教女无方?”
“我虽嫁入赵府,却不忘养我成人的是阮府,祖母不乐意见我,我走便是……”阮慕琉说着,已经哽咽,“我的心永远向着自家人。”
她望着大爷、大夫人、湘闲,眼含热泪,委屈而又真诚。她转身要走,大爷上前留住她,替她向阮老夫人求情,“母亲,今日冬至,何必不高兴。”
阮老夫人冷哼一声,别过眼去,看也不看他一眼,赶走阮慕琉的心毫不动摇。阮慕琉拽着大爷的衣袖,伤心摇头,转头便走,走到轻焉与温岂之身边时,她突然身子一软,往地上倒去。
轻焉一惊,下意识要去扶,温岂之却紧紧握着她的手。
丫鬟小杏眼疾手快,一把将阮慕琉接住。阮慕琉靠在小杏怀里,虚弱喘气。大爷着急万分,忙派人去寻大夫。阮慕琉摇一摇头,道:“父亲,用不着大夫,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你瞧你,如此虚弱!赵家怎么回事?我好好一个女儿,嫁到他们家去,怎么一回来,就成这样了?赵鸿魏在何处?他可知你如此?”
“父亲别急,我没事……”
“还是请大夫来瞧一瞧。”大夫人蹙着眉心,忧心道。
“是,请个大夫来,瞧一瞧。”大爷也道。
阮慕琉抿唇一笑,朝轻焉看一眼,低下头,抿唇一笑,“不是病,是……”
轻焉心头一紧,想到那个她疼着,宠着养了十年,却用毒酒害她性命的孩子,她的视线落在阮慕琉的小腹,那里似乎已有些微凸。
大夫人已然会意,扶住阮慕琉,“你既已有身子,该在家里好好养着才是!”
大爷这才明白,他就要当外祖父了!
他自然欢喜,拍手道:“好事,好事!”
三个女儿都已出嫁,却只有老幺传来好消息。
大爷对阮老夫人道:“母亲,您已有曾外孙了!”
阮老夫人面色冷淡,盯着阮慕琉,“这外面道路湿滑,你也不怕摔着!回去,莫让赵家人为你不省心!”
大爷脸色一僵,无奈道:“母亲——”
阮老夫人瞪他一眼,冷哼一声,“阿元有事,不见你着急,转眼间,便如此高兴,你还配做个父亲?”
大爷垂下头,不再多言。
阮老夫人威严道:“来人——送三小姐回赵府!”
阮福慌忙凑上前,做个恭请的手势,引阮慕琉离开。
轻焉盯着阮慕琉的背影,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她忽然觉得予安脸上的伤很是蹊跷,之前,名猫会上,予安也曾被黑猫抓伤手背,却并未像这次一般皮肤溃烂,而且,那日她在公主府授课,也曾讲过被猫抓伤后该如何处置,予安也都清楚,按理来说,予安的脸绝不该毁的,除非……有什么非毁不可的理由。
祁安府中最恨予安的人,是谁?
绝不是阮慕琉!
萧衍?纪梦?
轻焉紧皱眉头,拿不准答案,但她知道——
即便阮慕琉并不恨予安,也会害人……予安脸上的伤,恐怕与阮慕琉脱不了干系。
越是如此想,轻焉越觉背脊发凉。
能在公主府下手,阮慕琉的手段不容小觑……
阮老夫人一心想着奇药的事,命阮福去宿凡苑托人留意,若是山己先生出现,立即给府里传信,还让人四处打听山己的下落。
一切罢了,轻焉想到那制作奇药最关键的一味药材——血颜花。她虽已去过如华山一趟,但还未见过血颜花的模样。
“……还得再去!”轻焉道。
温岂之搂着她,点点头,“去,但今日冬至,一家团聚,奇药的事,先别管了。”
轻焉皱着眉,眼中尽是忧虑之色,“可是……”
温岂之扯唇一笑,道:“烤羊腿放凉,可不好吃。”
轻焉低头看向盘中香喷喷的烤羊腿,咽了咽口水,“好,先吃饱!”
夜里。
轻焉趴在窗边,双手合十,念叨:“仙人,仙人,请您帮帮忙……”
她背过身等待许久,仍旧没听着动静,不禁垂头丧气。这时,拍门声响起,温岂之在门外要进来。轻焉看一眼门上的栓,让他先等着。
“仙人,仙人,信女曾许下誓言,一生不嫁,如今只是娶夫,倒也不算违背誓言,仙人莫气,就再帮我一回吧~”轻焉双手合十,抵着脑门,向窗外一拜再拜。
温岂之在门外,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叉着腰哭笑不得。
房门突然打开,轻焉嘟着嘴站在门里瞪着温岂之,眼里有委屈还有一丝娇嗔,“仙人生气,不肯理我,你去睡书房!我要向仙人忏悔!”
温岂之挑眉,“忏悔?”
轻焉认真点头,“对,忏悔!”
温岂之忍俊不禁,伸手搂住她,问:“你要如何忏悔?”
“我……”
“戒男色?”
轻焉脸上一红,捏着拳头,砸在他胸口。
温岂之咳嗽一声,揽腰将她抱起,走入房中,带她到里间。
“你求仙人,不如求我。”温岂之将她压在妆台上,低头亲吻她,细密的吻落在她额头、眼睑、鼻尖,最后落在红润嘴唇上。
轻焉“呜呜”推他胸膛,他才停下片刻,抵着她的鼻尖,笑。
轻焉张着眼眸,眸光水润晶亮,“你有奇药?”
温岂之笑一笑,诚实道:“没有。”
轻焉皱眉,嘟嘴,将他一把推开,“你没有奇药,还捣乱!”
温岂之仰着身子,后退两步,吊儿郎当地看她,“我没有奇药,仙人也不会有。”
轻焉叉着腰,瞪他,“胡说!”
温岂之耸耸肩,“但我虽然没有奇药,却可帮你找到山己。”
轻焉顿时眉开眼笑,“真的?”
温岂之挑起眉梢,笑了。
轻焉凑上前,搂着他,“你如何能找到先生?”
温岂之在她脸上啄一口,“你让我——”
他凑近她耳边,悄声说话。轻焉听着,白嫩丰盈的脸颊已浮上红晕。
温岂之欺近她,逼问:“答不答应?”
轻焉推他胸膛,坚信仙人有药。
无可奈何,温岂之只好睡去书房,临走前,还将轻焉压着欺负一番。轻焉微喘着,捂着脸笑,笑过之后,起身到窗边,继续念叨:“仙人,仙人,信女有事相求……”
房顶上传来些许声响。
轻焉侧耳细听,确认无疑,顿时惊喜万分。
“仙人,仙人,求你施以奇药,助公主恢复容貌,助信女解困!”
轻焉许下心愿,背过身去,两手交握在胸前,闭眼祈祷。半晌,她再转过身时,果然又见着仙人传讯一贯用的小竹筒!她匆匆走过去,抽出竹筒中的纸条一看,脸上笑意顿时僵住。
纸上写着——
无药,不管闲事。
轻焉捏着纸条,又求一番,却再也不得仙人回应。
她鼓着小脸让云怡拿来纸笔,奋笔疾书一封信,搁在窗台上,将窗户紧紧合上,还插上栓,“哼!”
书房。
昏黄灯光映着温岂之带笑的脸,他手里正拿着轻焉的那封信——绝交信。
“得道成仙之人却无悲天悯人之心,仙人妄为神仙!”
将信叠好收进信封,放入抽屉,他便悠闲起身,悠闲往卧房走,到门边,悠闲轻叩房门,再悠闲走进去。
轻焉坐在床边,又气又委屈,见他出现立即起身奔来,扑入他怀中,“仙人不肯帮我。”
温岂之道:“我帮你。”
轻焉抬起头,望着他一眼,又将脸埋进他怀中,蹭了蹭,“好。”
温岂之呼吸一紧,握住她的手,“你也得帮帮我。”
怎么帮?
轻焉惊呼一声,与温岂之笑着、闹着,跌在绵软的床榻上。
……
温岂之说有法子找到山己,绝非假话,轻焉信他,果然,他离府不多时,宿凡苑便送信来,说是先生已出关——
轻焉早已做足准备,在府中踱来踱去、翘首以盼,得到消息,当即便随小侍而去。
见到山己,轻焉已顾不得别的,开口第一句便是:“先生,弟子求助!”想到退学时山己说的话,轻焉不免忐忑。
先生会帮她么?
山己缓缓起身,朝外走去。
轻焉目光追着他,人却愣在原地。
山己回过头,看她,道:“走吧。”
轻焉想一想,明白他的意思,登时两眼放光,欣喜点头,紧随他出寒水居。山己走在前面,扯唇在笑。轻焉在后,望着他高挺的背影,心生一股暖意,先生向来严肃,但她所求之事,先生从来都答应,即便如今她已不是先生的亲传,先生仍旧愿意帮她——
先生,是世上最好的先生!
如华山,白雪覆盖着枯干的林木,一只小松鼠上蹿下跳,落在高出的一截枝丫上,抖落一地雪花,它的两只小爪子抱着颗栗子,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一瞬不瞬望着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