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第225章
包打听处。
白氏愣坐着,嘴里喃喃道:“断子绝孙粉……他……湘云他……他吃了断子绝孙粉?”
包打听点头:“是。”
白氏垂着眸,“怎么会……”
包打听叹一口气,“这事说来——还是从二夫人处起的头,二爷在外养着的外室纪梦,二夫人一直都知晓,她许是怕纪梦诞下子嗣,被二爷抬回阮家,便买通小春的义父将断子绝孙粉冒充养颜美容粉卖给纪梦,甚至已不在乎二爷是否也中招,不料,小春的义父反被收买,将断子绝孙粉冒充聪明散卖给四小姐,这才害得二少爷意外服药……二夫人还不知呢。”
“小春的义父被谁收买?”
“赵鸿魏。”
“那当初给阿元下药的是小春?”
“没错,赵鸿魏指使小春给二小姐下药,下的并非断子绝孙粉,而是情意绵绵散。”
“他为何要这样做?”
“温将军与大少爷关系匪浅,赵鸿魏不愿见温家与阮家结亲,使温将军再得助力,便想借着那药使二小姐毁掉名节,好在,二小姐机敏,躲过一劫。”
轻焉攥紧拳头,上一世,她阴差阳错撞着萧衍,落得毒酒赐死的下场,这一世,若非温岂之及时出现,她恐怕比上一世还要狼狈……
赵鸿魏,实在太歹毒!
“纪锦儿腹中的孽种是谁的?”白氏问。
包打听一脸凝重,摇了摇头,“还不确定,但那纪氏姑侄二人,时常去个地方……”
“何处?”白氏追问。
包打听瞥一眼轻焉,道:“……”
轻焉与白氏一同回阮府。
马车上。
轻焉望着白氏,迟疑开口:“二嫂,你……”
她想问白氏听过包打听说的,能不能原谅湘云,可她实在问不出口。
白氏神情已然平静,“只有将错就错了……断子绝孙粉的事,咱们先瞒着。”
她假孕一事,二夫人替她瞒着,这回换她帮二夫人。
她与二夫人的关系一向不太好,不曾想,真遇上事,婆媳二人竟才是对方最靠得住的那个。
轻焉还没想明白白氏的“将错就错”是什么意思,马车已停在阮府门前。
湘云等在门前石阶上,神色焦急万分。瞧见白氏,他匆匆迎上前,慌乱之中带着小心翼翼。
白氏乜斜他一眼,便越过他径直入府。湘云紧随在后,唯唯诺诺地回到二房。
当晚,二房传出噩耗——
白氏小产了!
湘云的事捂在二房里,没外传。
二爷告诉阮老夫人的说辞是,湘云在外胡来,惹急白氏,才害白氏小产,没提纪锦儿与她腹中的孩子。
温岂之已将话说得明明白白。
谁都别想捞纪锦儿出狱!
纪锦儿腹中的子嗣,能否在牢里保全,谁都说不准。这种事,他怎好先与阮老夫人说?老人家是最看重子孙香火的,这白氏的孩子没保住,阮老夫人已要伤心一回,再知纪锦儿是那样的境遇,岂非更要伤心?
白氏斜靠在架子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看来十分憔悴。
二夫人坐在床边,看着她,悄声道:“这事……你倒还算聪明……”
白氏拿手帕抵着唇,轻咳一声。
二夫人叹口气,“你的性子虽不好相处,但湘云既然娶你过门,我便只认你这一个儿媳妇,那纪家一大一小两个婊子,我一个也瞧不上!只是……你这肚子也争气些,能生下个一儿半女,老祖宗那边也好说话。”
白氏捂着小腹,一言不发。
二夫人又道:“你性子硬,不肯受这气,要打要骂,都成!是湘云他活该!但你若说和离、休夫……我与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换个男人,又能好到哪里去?这世上靠不住的男人,比比皆是。同你一般受委屈的大有人在,像你大伯母那般好运气的人少。你另嫁个有本事的男人,就能说得准——他一定钟情于你,绝不会有外室?也是湘云他胆子小,怕你,顾及你的脸面,才偷摸养着纪锦儿,他若是个有本事的……不,他不需要有多大本事,像他三叔那样没良心些,早将纪锦儿抬回家里做了姨娘!”
她说的话是为湘云开脱,又何尝不是在为白氏着想?
半月过去,白氏的身子已恢复如初,这些日子,湘云出于愧疚,细致入微地照料她,她从一开始的不领情到逐渐想开。
和离、休夫都不体面!
她这人最讲究的便是体面。为了维持体面,她得受着这气,却也不白受!
她“小产”这事,阮湘云一辈子欠她!在她面前,阮湘云一辈子也别想翻天!
她又何必再折腾?让人白白看笑话!阮湘云的伺候,毕竟十分不错!
阮老夫人痛失“曾孙”,闷闷不乐,却又怪不着白氏,毕竟是湘云在外胡来,才导致这场悲剧……
三房多年没有好消息,白氏难得怀上孩子,又出这样的衰事。阮老夫人觉着不安,打算上寺庙祈福,一家女眷全部陪同,连柳姨娘、方姨娘都跟着,唯独没带阮慕琉。
阮慕琉虽已从庄子回到府上,却还是被禁足在大房院子里。
马车摇摇晃晃。
轻焉也摇晃着,掰着手指头数。
没错!就在今日,祖母会与赵老夫人相见!
前一世,祖母是带二嫂还愿,这一世虽有不同,遇着赵老夫人,恐怕还是难免坏事发生。
撩起车帘往外望一眼,轻焉回头,笑阮老夫人说:“祖母,今日天色不好,咱们还是回去吧……”
伺候阮老夫人的婆子笑道:“二小姐忍一忍,就一顿素斋……老夫人已吩咐厨房多备几个菜,晚上回来,二小姐便可畅快吃一顿!”
轻焉嘟着嘴。
什么嘛!她才没想着吃呢!
阮老夫人哈哈大笑,她这些日子一直愁眉不展,已许久不曾这样笑过。
轻焉见她如此高兴,便只好认了。
灵心寺前。
来往香客络绎不绝,阮老夫人带着一众女眷,缓步走上长梯,慢慢往上爬着。轻焉搀扶着她,时刻小心她脚下。
阮老夫人欣慰地看着孙女。
阿元从前哪会照顾人?如今越发懂事,我也越发老迈……
“诶!老妹妹!你这身子还真是硬朗!”
迟缓而苍老的呼喊声传来。
轻焉侧过头,抬眼看去,便见赵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由两个小厮抬着上梯子。
“我是老啰!这腿脚不如你的……”
阮老夫人冷眼看去,“你的腿脚已老,你的嘴还没有老。”
“嘁!你的嘴比我的还年轻!还厉害!”
“你既然知道我腿比你好,嘴也比你好,你还不快些让人将你抬得远些!”
两个老太太,一个让人抬着,一个让人扶着,在长梯上对着拌嘴。来往香客都投来异样的目光。
大夫连忙缓和气氛,“两位老祖宗!这里不是说笑的地方,咱们先进寺,进寺里再说!”
入寺,见到圆齐法师,两个老太太还在较劲。赵老夫人前来为孙子、孙女求姻缘,料想阮老夫人也是如此,便问圆齐法师:赵、阮两家的儿孙之中,谁的姻缘最好?
圆齐法师慧眼含笑,扫视众人,对赵老夫人道:“老夫人,凡事皆有因果,凡事莫要强求。”
赵老夫人脸色忽变,追问:“法师这话是何意?”
圆齐法师笑一笑,没再多说,却缓缓走向一个人。
众人的目光都投在轻焉身上。
轻焉低头玩着手指。她一抬头,圆齐法师已站在她面前。她连忙将手背在身后,露出礼貌的笑。圆齐法师看着她,目光柔和。他笑一笑,语重心长地说:“小施主果然财运临头。”
说起这事,轻焉十分高兴,名猫会后,猫儿坊的生意便越发好起来,账上的亏空也渐渐抹平,如此下去,不出两月,猫儿坊便能转亏为盈!
“多谢法师指点。”
圆齐法师笑着点头,“既然今日问的是姻缘,我便再送小施主一句:莫要执迷前尘事,切记珍稀眼前人。”
轻焉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圆齐法师笑着,转向阮老夫人,双手合十一拜,又向赵老夫人一拜,道:“二位女施主有缘,姐妹情难断,亲戚缘将临,何必再作口舌之争,伤彼此感情?”
他说完便转身而去。阮老夫人与赵老夫人对视一眼,再也没说狠话。
寺庙后院有一颗已生百年的老榕树,树上挂着万千红绦系着的桃木牌,每块桃木牌上都刻着一个人的心愿。
阮老夫人与赵老夫人站在树下,抬头望着树梢上飘荡的桃木牌,眼眶都已湿润。
“这树上的桃木牌早已换过。”
“是啊。”
几十年前,她们曾一起将桃木牌抛上树梢,祈愿做一辈子好姐妹,不知何时起,她们的关系渐渐疏离,虽然还是姐妹名头,却再也不似从前那般亲近。
“都已是要死的人,还闹脾气?”
“是呀,还闹什么闹呀……”
“不闹了?”
“不闹了。”
两个老太太在树下握住彼此,重归于好。
“既然圆齐法师都说,咱们俩家要做亲戚,不如……不如就让你的孙女轻焉与我的孙子鸿魏结成一对!”赵老夫人说。
轻焉心头咯噔一声。
赵鸿魏下药害过她,她绝不嫁他!
阮老夫人看孙女一眼,拍一拍赵老夫人的手,“你当初说喜欢慕琉,便让慕琉嫁去你家,阿元小孩性子,还未开窍,我怎好让她嫁去赵家给你添乱?”
赵老夫人笑着,连连点头,“好好好,慕琉好,我喜欢!咱们说定了,让慕琉嫁鸿魏!”
阮慕琉与赵鸿魏的婚事便这样定了下来。赵老夫人心急,第二日便带着人和礼上阮家定日子,阮老夫人不得已解除阮慕琉的禁足,也想着早日将人送出府。两个老太太各有各的心思,倒也一拍即合,将婚期定在冬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