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按照闻宁舟的认识里,准确来说不能算十八岁, 虚十八。
但按照这里的习惯, 过的农历生日, 并且虚算一岁, 她是个大姑娘了。
可她还是爱跟祁路遥撒娇,想在她这里永远长不大才好。
闻宁舟只当这是稍有纪念意义,但依旧平凡的一天, 然而对祁路遥她们来说,是绝对不同的。
国师大人推测过,十八岁是她的一道坎,迈过去百岁无忧, 迈不过去,会怎么样,国师大人没有说。
他们都不能允许第二种情况出现。
从几天前, 她们就哪里也不去,就在庵里面同师太聊天净心, 祁路遥还会在晚上抄佛经。
见青山的随身带的家当, 已经从箱子里拿出来,分门别类放着, 随时都可以拿起来就用。
守在庵外的不仅有暗卫, 国师塔的人也在, 闻承聿不方便现身,在远处观察闻宁舟的情况。
“我们要不要溜出去”,闻宁舟看到晚饭的第一句话就是这。
“已经连续一个月没吃肉了”, 闻宁舟小声嘀咕,“我好馋呀。”
不止是她馋,他们几个都馋了,包括远在京城的相爷和夫人,都陪着她吃斋礼佛。
“舟舟再忍忍,过两天我们出去”,祁路遥说,“想吃什么阿遥你给买什么,好吗,就快了。”
闻宁舟没有问为什么就快了,她噘了撅嘴,不大开心嘟囔道,“那我想吃酱猪蹄子,还有叫花鸡和卤鹅。”
“可以可以”,祁路遥连连答应,知道是委屈了她,平日里无肉不欢,硬是被她圈着,吃小白菜黄豆芽。
“还有松鼠鱼,烤羊腿”,不提还好,一提闻宁舟就停不下来,想到架在火上,滋滋冒油的烤羊腿,她简直要馋到落泪。
叹了口气,闻宁舟说,“马上眼泪要不争气的从嘴里流出来了。”
她大有报菜名的架势,闻承安连忙打断她,“尝尝这个小葱煎豆腐,好吃,看豆腐煎得焦黄。”
“还有这碗面,汤闻着可清香了,是师太特意安排厨房,给你做的长寿面。”
“等会要吃完”,闻承安说,“吃完就能长命百岁。”
虽说斋饭少盐少油,清汤寡水的食之无味,但跟他们坐在一起嗦面,闻宁舟都觉得开心。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闻宁舟又问,没有肉的日子里,她格外想家,想院子里啃骨头的屁屁,和后院最爱引颈高歌的大白鹅红中。
甚至想把红中和板板宰了,腌制后挂着风干,当年货吃。
她肚子里没有油水,已经馋疯掉了,连追随她的红中都不放过。
是该回家了,祁路遥也不想和闻宁舟在外面过年,外面吃住再好,也会让人觉得是在漂泊。
等闻宁舟过了今天的生日,再预留一天收拾行李,祁路遥说,“我们后天出发回家吧。”
闻承安听她这样说,眼中露出一丝惊讶,长公主竟然也说是回家,她们对那个小院子又归属感,这是他不可能有的,相府是闻宁舟家,皇宫才是长公主家。
而不是那座老旧的院子,在闻承安眼里,过于寒酸,妹妹住在那里,都是委屈了,怎么能用这样期待的语气,把那里说成回家。
“中午启程,上午我们去外面吃好吃的,再买路上的零嘴”,祁路遥说。
闻宁舟舒了一口气,“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接着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还以为阿遥要把我留在这里呢。”
“不停地进寺庙,听佛法抄佛经,不杀生吃斋饭”,闻宁舟说,“我一度猜测阿遥要度我出家。”
目光相撞,祁路遥望进她的眼睛,清澈透亮的瞳仁,完完全全映着她的身影。
祁路遥在这份坦荡和专注下,节节败退,她率先错开视线,给出的理由很无力,“因为我做噩梦,就比较信神佛了,碰巧我们经过,就想进去拜一拜。”
如果闻宁舟再问,怎么就碰这么巧,按照寺庙找也就只能遇到这么多吧,就像这座尼姑庵,明明不顺路,七拐八绕才找进来,总不能巧到这个地步。
祁路遥解释不了,于是,她抬起头,也不说话,就眨着眼睛,潋滟的水眸巴巴的看着闻宁舟。
接着小声哼哼唧,伸手环住她的腰,脸就顺势埋在了她颈窝,祁路遥脸在闻宁舟皮肤上蹭了蹭,才说,“有灾消灾,无灾祈福嘛。”
“我才不想舟舟出家呢”,祁路遥孩子气道,“你想出家也不许,我就要用万丈红尘拖累你。”
闻承安坐在桌子对面,看着祁路遥这个样子,惊得饭在筷子上忘记朝嘴里送。
这一幕反常别扭的,给他一个激灵,原本在妹妹问的时候,他知道长公主回答不出来,想瞧个热闹的,结果事态发展急转直下。
不知怎么的,妹妹就被长公主抱在怀里了,他碗里本就不怎么香的饭,突然就更不香了,一切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仔细看就能发现,祁路遥此刻的表情,和闻宁舟耍赖皮时像极了。
闻宁舟轻笑出声,顺着祁路遥的头发绕在手指上,暗道,阿遥学会师夷长技以制夷了。
被祁路遥这样腻歪抱着不松手,闻宁舟体会到,为什么会有两个女生谈恋爱了。
撒娇简直就是女孩子无往不利的天赋技能,香香软软的漂亮姐姐,谁能不喜欢,闻宁舟想到这,自动忽视闻承安的存在,低头在祁路遥发丝亲了亲。
闻承安心里苦,比连吃了这一个月炒小青菜都苦。
他苦不堪言,说不出话,只好撇过头,不去看这闹心的画面。
这个生辰没有蛋糕,没有蜡烛,也没有好吃的饭菜,闻宁舟脸上的小梨涡却始终没有下去。
祁路遥让闻宁舟吃斋饭,表示诚心,她自己早在三个月前,就尽量不碰荤菜了,不过她往常也不重口腹之欲,倒没什么反应。
闻宁舟心里惦记这后天就能走,端起面条碗,回忆着卤肉拌面的味道,往嘴里送。
“记得吃完”,闻承安说,“生辰面要吃完,碗小盛的不多。”
祁路遥也在看着她,意思很明确,他们在等她吃。
顶着他们关注的目光,闻宁舟端起碗开始嗦,吃一半她想缓口气,发现这俩人没有动筷子,还在看着她吃。
闻宁舟无奈,碗都没有放下,不停歇的继续吃。
一碗普通的素汤面,愣是被他们这么看着,吃出了庄重神圣的仪式感。
闻宁舟觉得她吃的不是面,是他们期待的长命百岁。
一碗面见了底,闻宁舟才松了口气,“吃完啦。”
“真棒”,祁路遥比她还高兴,真情实感的夸她,仿佛她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闻承安也夸她好乖,弄得闻宁舟怪不好意思的。
甚至还想再来一碗,让他们继续夸!
“许个愿望”,祁路遥出言,她自己不知道,她的眼睛在暖黄的烛光下,比月光下的一泓清泉还要温柔。
闻宁舟惊奇,“这……可以许愿望?”
话到嘴边的“这里的生日也有许愿望的环节?”被她及时刹住,换了种说法。
祁路遥,“是你以前跟我讲的。”
“去年有一次你打鸡蛋发面,说要蒸糕子,然后说过生日要吃蛋糕许愿”,祁路遥说,“今天糕点吃不到,后天补给你两份。”
“先把愿望许上”,祁路遥说。
闻宁舟平时经常瞎皮,说过的话太多,她自己都没印象了,没想到祁路遥竟然还记得。
她闭起眼睛,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忽然问,“是向谁许呀?”
祁路遥显然也没考虑这个,她说,“向神仙许。”
“也可以向我许,他们不帮你实现的话”,祁路遥说,“我满足你。”
闻宁舟认真许了两个愿望,“一个求神仙的,另一个,就拜托阿遥啦。”
祁路遥问她什么愿望,闻宁舟红着脸不说,嗫嚅道,“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要等时机成熟才可以跟你讲。”
简单的生辰饭吃完,在庵里就近转悠两圈散步消食,天气太冷,她们就回被窝里依偎暖和了。
月上柳梢,闻宁舟趴在祁路遥手臂上睡着,她皮肤白净,宛如上等的玉,润白剔透,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头发细软,略微凌乱的散开。
脸因为压着手臂,面颊的软肉嘟着,嘴唇微张,有疑似口水的亮晶晶在弹软的唇瓣上,闻宁舟睡得香甜,看起来像个小孩子,很乖很软。
祁路遥安静的注视她,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看她觉得头发划过脸上痒,皱了皱鼻子,依旧睡得很想没有醒来的意思。
这一晚,除了闻宁舟这个当事人,睡得不省人事,另外几人都睡不着。
十八岁这道坎,跨过去就没事了。
这句话宛如一句魔咒,在他们心里梗着,等她安然过了今天,就会没事的。
闻宁舟的这个生辰,承载了太多沉甸甸的期盼。
他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连国师大人都无法推测出具体会有哪种情况发生,于是只能守着,确保没有任何情况。
一夜无事,第二天闻宁舟正常醒来。
这一晚和平常的每个夜晚没什么不同,寻常的让人觉得不真实,太轻易的跨过,让国师都有点难以置信。
闻宁舟对此一无所知,她醒来就对上祁路遥含笑的眼睛,“阿遥早呀”,她像个小太阳一样。
用了一天收拾东西,隔日便道别了师太,离开尼姑庵,启程回去。
在外面游玩了这么久,终于要回家了,闻宁舟惦记着准备年货,路上跟祁路遥叭叭个不停,要祁路遥记住要买的东西,如果她忘了要提醒她。
闻宁舟对自己的记忆力不抱期望,她还是比较相信祁路遥的脑子。
回程的路安稳平静,没有再出现什么岔子,她们奔着小镇的方向,没有绕路去寺庙,和出来时行的不是一条路。
似乎闻宁舟的劫数真的过去了,回去的一路上,她都没有再陷入昏睡。
可他们知道情况的几人心还是放不下,就像遇到一个棘手麻烦,结果不费吹灰之力,轻易的就解决了,这总让他们觉得不踏实。
闻宁舟归心似箭,也不贪恋客栈天字一号房的豪华,能不歇就不歇息,就这样紧赶慢赶,还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再次回到这个小窝,闻宁舟身心舒畅,“啊”,她在院子里张开手臂,用力地呼吸新鲜空气,“还是熟悉的气息。”
“回来真好”,闻宁舟帮着搬行李,“我明白了,我注定没有大出息的。”
祁路遥跟闻承安不让她搬,也的确不给她插手的机会,闻宁舟就蹲下逗屁屁。
这条傻狗本来就是大狗,又养了这么久,瞧着更威武,耳朵支棱的竖着,尾巴摇成螺旋桨,精神抖擞往闻宁舟身上扑。
“仗剑了也不想天涯”,闻宁舟说,“就很恋家,没的志气。”
“我也恋家”,祁路遥说,“舟舟在家里,我哪里也舍不得去。”
闻承安觉得他在这里很多余的想法频繁出现。
他听不下去,也不想瞧见妹妹蹲那看长公主的眼神,于是愤愤的卸货,快手快脚,头也不抬的忙碌。
家里几个月不住人,有王妈和雇的仆人照料着,和离开时没有区别,干干净净的可以随时住进来。
闻宁舟趁着白日里有些日头,把被子和褥子抱出来晒。
不需要怎么收拾,她忙完细碎的小活,从行李中找出给邻居姐姐带的小礼物,“阿遥,我们去串门玩会吧。”
闻宁舟叫上祁路遥,两人敲响邻居的大门,她们在门口等了好大会,门才被打开。
开门的是个她们不认识的老年人,佝偻着腰,看到她们思量了一会,“二位是舟姑娘个路姑娘吧?”
“我家夫人被老爷接走了”,老管家说,“老奴在此处看宅,夫人说看到二位姑娘,将屋中的匣子给二位。”
老者回去取匣子,闻宁舟抱回家,打开里面是脂粉首饰,还有一张画像,一个小妇人怀抱个胖娃娃。
原是小妇人的丈夫仗胜回来,陪她生产,做了月子后带她离开小镇子,进了城里。
闻宁舟替她高兴,把自己带回来的礼物放进去,细心的将匣子擦拭锁好,搁在柜子里面。
祁路遥表情一只淡淡,她是知道闻宁舟都买了什么送给人家,在外面看到好玩的小玩意,她要买了,说以后给小妇人的孩子玩,看到漂亮的胭脂水粉,也买三份,给她一份,留一份带回来。
闻宁舟这个人,好像从来都是太阳,别人待她一分好,她总想还人十分,少一点都觉得怠慢。
祁路遥却不能戳破,隔壁的小妇人走是必然的,她未曾怀孕,到了时间,何谈产子,闻承安倒是可以再找个婴孩,但那只会增加麻烦,远不如让她回京城来的方便。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闻宁舟觉得她年货还没有准备齐全,年关就要来了。
闻承安不得不回京了,堂堂相府公子,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终归是说不过去。
他自生下来,承了相府的荣光,也担了相府的责任,他有他的路要走。
闻宁舟嘴硬,觉得闻承安是原主哥哥,不是她的,可真到他走的时候,她心里揪着,酸酸涩涩,舍不得的紧。
还在送闻承安的时候,悄悄转身背人,偷偷地抹泪了。
又剩了祁路遥和她,两个人的新年。
春闱之后,状元郎已是陈长青,京中暗潮汹涌,有母妃的从中斡旋,原本失势的二皇子重新得到皇上的重视,再次回到朝臣视线。
而三皇子原本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这次却不知究竟鹿死谁手。
祁路遥一年多没出现,宫中人都默认,她已经死了。
闻宁舟过了劫数,宫中也到了必须回去的关头,在所有人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回去,看他们愣怔滑稽的表情。
可祁路遥还是不想走,她想都不愿意想这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祁路遥:突然出现!
想不到吧,已经死了的我又回来搅天搅地了!
咸鱼是会传染的,阿遥已经被舟舟传染的逐渐鱼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