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孟远星已经在自己的音乐工作室里呆坐了五个多小时，从早上六点半起，他还没出过房门。
昨晚他做了一个不清不楚的梦，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个激灵跳下床，冲到别墅的音乐工作室里抄起桌面上没有盖上笔盖的签字笔，在随手扯过来的一张纸上飞速书写着。仅仅一分钟左右过后，他便面色难看地坐了下来，努力回忆着情节诡异的梦境带来的那种空旷和挣扎感，但可惜的是，脑海中仿佛有一块特定的橡皮擦，快速擦干抹净属于梦境的那一张纸上的图案。
灵感拦截失败让他一早上的心情都非常糟糕。让他更苦恼的是，专辑《he》的重新编曲工作进展到同名主打歌《he》时突然僵持不动，无论如何都进行不下去。
其实就连孟远星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搁现在，他也很难再复刻三天极速原创一张专辑的丰功伟绩了。一个原因是没那需求，另一个则是没有灵感。
写《he》时，正好是他创作热情最旺盛的时期，一门心思要鼓捣出一点成绩来给他爸、他姐瞧，身边又聚集了一帮子玩地下摇滚的同好，那叫一个滋润快活。再加上看完《禁色》之后大受刺激，心里闷了一股气无处发泄，窝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没睡觉没出门，就是一个劲地写歌、写歌、写歌。
那一年他十七岁，自费灌制了五百张《he》专辑，只在摇滚圈子举办活动时送给他欣赏的一些音乐人，还有一些从开始就一直支持他们乐队的歌迷。
从他玩音乐到现在，《he》既不是他创作的第一张专辑，也不是卖得最好的一张专辑，更不是拿奖最多的一张专辑。但毫无疑问是最特别，倾注了他最多感情的。尤其是主打歌，几乎就是他对孟生的各种幻想凝聚所在。
即便过去这么长的时间，孟远星还能回忆起写这首歌时那种即亢奋，又疲惫，愤怒和怜惜交织的情感似乎要自心脏喷薄而出的感觉。
从那之后，孟远星再也没有这么强烈的冲击感。
对《he》这首歌的改编，孟远星抱着极其慎重的态度。但创作者一旦有了慎重的心思，就像是无形中给自己的思想戴上了镣铐，无论怎么改动似乎都不对，都不符合预期。
每改一个音符，就仿佛是用画笔在他心中那个孟生的形象上涂抹一笔。
这种撕裂的痛苦感让他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顾杭飞拎着午餐来看他，被他蓬头垢面，两颗大大黑眼圈吓了一跳。
顾杭飞把外卖盒子放一边，担心地嘘寒问暖：“你怎么回事呀，又熬夜？吃没吃早饭？”
孟远星双手插兜，仍在看天花板神游。
顾杭飞带孟远星这几年，也算是知道孟远星一旦进入创作状态就有点神经质。天才多多少少有点和凡人不同的地方，顾杭飞也十分理解，包容。所以撞上这种时候他都不会太打扰孟远星。
顾杭飞知道孟远星其实有在他听他说话，就说道：“不管怎么样，身体最重要，你把身体搞垮了，就是写出惊世巨作也得不偿失埃饭我放这，凉了就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
顾杭飞：“对了，《山水人间》那边，黄导跟我说，已经和季云真谈好了，季云真也答应参演。”
孟远星像是一个突然上了发条的玩偶似的，一下蹦了起来，问道：“真的？”
顾杭飞心里惊讶，这爷儿对这事未免也太上心了吧，居然能把他从那泰山不动的状态里拉出来。
顾杭飞一边把外卖递给他，一边说：“那还能有假吗，行了，先吃饭。要是我不来你还真打算饿一天埃”
孟远星回过神来，也觉得有点饿。打开外卖盖子开吃。吃着吃着，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吓到饭也没来得及咽下就忙对顾杭飞说：“飞哥，那个黄导演不会直接就跟季云真说是我的原因才找他做常驻嘉宾的吧？”
顾杭飞一愣，也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我也没问……”
孟远星一把捂住脸。
完了，要是黄导演说漏了嘴，那怎么办！
顾杭飞皱眉：“说了又有什么关系，总比我们亲口说要有效果得多。季云真得了你的好处，我们不求他感恩戴德，至少也要晓得自己几斤几两重吧。”
孟远星拍案而起：“不行1
顾杭飞：“…………”
孟远星大叫着说：“我又不是为了让他对我感恩才这么做的！这种事说出来大家都很难堪好吗，就像你好不容易拿了奖杯，结果颁奖的人告诉你这是你老爸花钱给你买的，和你实力无关，你能开心的起来吗1
顾杭飞：“额…………”可你又不是季云真他爹！
孟远星：“要是这样，我不就和那个苏樾是一个档次的人了1
孟远星：“这是污点，污点啊1
顾杭飞听得脑子混乱，这怎么又扯上苏樾了，和苏樾有什么关系啊？
孟远星立马失去了食欲，失魂落魄地坐在钢琴前，“完了，我的形象全完了。”
顾杭飞无语，他看孟远星是病得不轻了，中了名叫季云真的病毒吗？怎么整个人都完全乱码了。
在失却灵感，一直无法顺利改编《he》以及季云真恐怕将他当做了想要潜规则男人的大恶人的双重打击下，孟远星心神俱伤地迎来了黄博翰在三月初组织的拍摄围炉会。
围炉会基本就是节目组把常驻嘉宾们请来聚一聚，先熟悉一下，并且沟通好一些节目主要拍摄流程问题。
即便节目在播出后会营造一种嘉宾们事先并不知道会和谁一起做节目的感觉，但现实拍摄中是基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拍摄前必然会告诉嘉宾，常驻嘉宾都有谁，这样大家心里都有点底，知道开拍之后要怎么说话做事，尽量避免提到让自己和对方都尴尬，下不来台的。如果是有交情好的朋友的，那自然好说。一旦不小心撞上仇人，要么是咬牙装云淡风轻，要么就是和节目组通了气，联合营销撕逼，反正全世界网友都爱看这个，节目组也有了热度，一举双赢。
孟远星从坐上助理开的车前往黄博翰公司时就一脸生无可恋，不知道待会要怎么面对季云真。一想到季云真用那种鄙视却又不得不得笑脸相迎的态度对他，孟远星就觉得手脚发凉，心情down到了地底。
黄博翰的人一早在电梯口等他们，就怕孟远星认不得路。孟远星脸上挂着墨镜，看着生人莫近的模样，其实手都在发抖。
工作人员把他们领进了公司的会议室，总导演黄博翰和一干主要导演、编剧都在，其他几个常驻嘉宾也都已经到了。
孟远星进门去，第一眼看到季云真坐在会议桌一侧的椅子上，正低头翻看手边的文件材料。自己进门的声响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直到其他人都开始说欢迎了，季云真才抬眸朝这边看了一眼。
孟远星瞬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敢和季云真对视。
黄博翰笑嘻嘻地把他安排到一个座位上坐下。
人全都来齐，可以开始讨论了。
这次剧组为拍摄挑选的取景地是x省的缘水镇，是一个远离大城市的江南小镇，多山多水多密林，风景优美、恬静，同山水人间这个主题再适合不过。剧组早前就在镇上物色了一栋特别具有江南风情的房子，四位嘉宾在开拍后就要一齐入住这个房子。他们会在大堂、院落甚至卧室都安装摄像头，但会保证艺人们的隐私，不该拍的不会拍，即便不小心拍到了也会在后期的时候及时剪掉。
当然，为了节目的趣味，导演和编剧们也为嘉宾们设定了一些规则，需要他们用一些智慧和劳动换取食材。
这个节目没有竞技，也不需要嘉宾分个高低输赢。就是四个年龄不一、性格有异的中年、青年聚集到一起生活的故事。
轻松、愉快、不染喧嚣、世外桃源，这就是节目的主要宗旨。
黄博翰还特别强调，希望嘉宾们在拍摄期间尽可能地释放自己，忘记摄像机的存在，把自己最普通自然的状态呈现出来，即便会暴露一些小缺点也没关系。千万不能端着，也最好不要背着偶像包袱。
其实孟远星都没怎么认真听黄博翰说话，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季云真身上，却又不能光明正大地看他，只能悄默默地拿眼梢盯人。
直到这个围炉会结束了，孟远星脑子还是晕乎乎的，只知道这个节目就是要到户外去住一段时间，其他的什么游戏规则一概没搞懂。而季云真的态度就更是云里雾里，因为季云真根本没有和他怎么说话，只是在碰到的时候打了个招呼。也只是招呼而已，甚至连名字都没叫。
孟远星坐在车里，看着飞快向后退的街景，苦恼地想，他这是被季云真讨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