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07
孟远星小心翼翼地盯着季云真。
季云真举着手机，空白的面孔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瞄向阳台门的眼睛透露出他内心的波澜。但他回电话的声音没有把这种情绪透露一丝一毫。
“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吧。”
过后，他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沉默地坐着，手伸到茶几上，端起滚烫的茶水喝了一口，缓了一下，紧接着又连续灌下好几口，直到整杯茶快速见底。
孟远星走到季云真脚边，用头蹭了蹭季云真的小腿。季云真摸了摸他的头，却没有抱他，“自己去玩吧。”
孟远星没走开，反而跳上季云真的膝盖，往季云真怀里挤。
“这么黏人？小伽利略。”
软乎乎的肉团挨上来，季云真下意识动手揉了揉小黑猫越渐蓬松的皮毛。柔软的触感和透过掌心，手指传递过来的蓬勃生命力让季云真心中烧灼的恼火逐渐缓和下来。
季云真深吸了一口气，长吐出。拿起了搁在茶几一角半天无人问津的剧本。
剧名《倒春寒》，讲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的故事，男主人公张建民是一家机床厂的工人，妻子李洁则是百货商场的柜台售货员，他们有一个七岁的女儿，名叫张白鸽。张建民一家的生活如死水般平静无波，是这座城市中最普通的居民。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是张建民的朋友，刑满释放的男人骤然出现，他们的生活开始暗潮汹涌起来。
苏樾当然是要饰演男主角张建民的，而给季云真的角色则是那个闯入者易杰。
《倒春寒》很芦庄生，是他擅长写的底层小人物的故事，简单的环境下却一点也不简单的人物关系，精心编织出一张网。
这是典型的文艺片剧本，但季云真手里只有剧本的上半部分，他不能就水准如何做任何判断。
苏樾自然是要防着他的，他还什么都没答应。
晚上沈韵果然又打了电话过来。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
季云真顿了一会儿，说道：“我要先看剧本，苏樾只给了上半部分。没看到完整剧本，我不会答应。”
“你……芦庄生的本子你还有什么好质疑的1
“芦庄生就能稳保苏樾拿戛纳影帝？”
这种话，沈韵敢说，芦庄生自己也不敢说。
“………，知道了，待会儿就差人把完整剧本送过去。”
沈韵这话说得是咬牙切齿，显然是生气，却又拿季云真没办法。
听到季云真的话，并没有出乎孟远星的意料。他知道季云真拍《谣水往事》有多辛苦，这是一个好片子，剧组的人都很认真。季云真绝对不可能因为他自己的私人原因而导致剧组所有人的心血付诸东流。但孟远星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愤怒！
孟远星顺风顺水过来的小孩，从念书到玩乐队，最后回国出道，出道便爆红，凭借着才华成为当之无愧的小天王，一点磕绊都没有。他从来没觉得走红有多困难，也没人敢给他气受。就是那些网上披着马甲骂他的人，要是被他看到了，他也要亲自下场回怼回去。他的暴脾气是从出道时期就出了名的，开始时还有人用这些来攻击他，后来见越来越没效果，就没人提了。所有人都知道他这德行，说了又什么用，也不妨碍他拿奖、卖专辑、开演唱会。
季云真的处境，孟远星以前是连想也想不出来的。季云真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是走哪都有人捧着哄着吗？
两个多小时后，已经是晚上近十点，送剧本的人敲开季云真家大门。来的是沈韵的手下，心里十分不解为什么要大半夜跨越半个城只为送个剧本。这都什么年代了，不能直接发邮件吗。来的还是这种连导航都不好找的偏僻地儿。
住这种地方的显然也不会是什么大咖，来人全没当回事儿，没好气地把装着剧本的牛皮纸袋往开门的小许身上一扔，交代了几句就跺着脚下楼了。这一来一回的，真是浪费时间。
小许一脸莫名其妙，“这什么人啊，欠他一百万似的。”
季云真无所谓地笑笑，从小许手里接过了牛皮纸袋。
季云真给自己泡了杯浓茶，坐在沙发上看剧本。小许不打扰他，到另一个房间去看电视了。
虽然季云真已经看过上半部的内容，但为了情节上的连贯性，他还是选择从头开始阅读。
这次他比初览时速度慢了些。
易杰突然出现在张家，希望张建民能够收留他。张建民非常震惊，不仅是因为易杰的身份，更因为他和易杰之间复杂的关系，他是不欢迎易杰的，但他不敢拒绝易杰。
张建民的妻子李洁在百货商场上班，暗中其实早有外遇。和其貌不扬，性格保守古板的张建民不同，易杰虽然落魄，却一手哄女人的招，脸收拾好后很是人模人样，很快就得到了李洁的注意。
在张建民的介绍下，易杰进入机床厂做了巡逻的保安。也从张建民家搬了出来，到机床厂宿舍祝结识了机床厂的会计冯小媛。
张建民看出冯小媛对易杰有意思，便三番四次撮合他们。易杰和冯小媛交往后，却转头和李洁偷了情。而张建民明知妻子和好友偷腥，仍默不作声，害怕事情传出去会让他丢掉机床厂的工作。
冯小媛的父母得知她和一个有前科的保安交往，非常反对。易杰上门拜访时，二老对他百般挑刺，暗示他配不上他们的女儿。易杰和他们大吵一架后愤然离席。
失落的易杰把张建民找出来午夜电影，两人回忆起往昔，情难自禁，一同在电影院过了夜。第二日却传出机床厂失窃的消息，易杰是个少年犯，坐过牢的前科被人翻出，大家一致认为是他偷了机床厂的东西。要报警抓他。唯一能证明他不在场的张建民却不愿意为他作证。
张建民该怎么解释，他和易杰两个大男人一同去看深夜电影，还在电影院过夜？
被警察带走的易杰不堪刑讯，承认是他偷了机床厂的东西。
几日后，众人却发现，原来失窃是一场误会，东西没被偷，只是被放错了地方。
张建民和机床厂管理人到警局请求放人，却被告知易杰因为伤势过重，在送进看守所的第二天晚上便不治身亡。
易杰死了，除了冯小媛为他哭了一整夜，没有人为他追究，这场乌龙案件也就此不了了之。
李洁出轨一事不知是谁在机床厂传开，让张建民大丢脸面。夫妻俩多年沉积矛盾终于爆发。最后以离婚收常李洁离开时，还将女儿张白鸽带走。
张建民成了机床厂所有人的笑柄。他浑浑噩噩地工作，在一次操作中失误，造成机床厂一条生产线瘫痪。机床厂人事科科长想要把自己亲戚招进厂子里来，便趁此机会辞退了张建民。
失去了一切，还被迫下岗的张建民，在一个倒春寒的夜里，烧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故事在张建民的自杀里结束。
看完剧本季云真才明白过来，易杰这个角色明明有很多人能胜任，为什么苏樾却千方百计甚至不惜用下三滥的手段威胁他，也要他来演。
原因太简单了。
苏樾是没有拿影帝的实力的。和别人，苏樾演不出张建民和易杰那种淹没于水下，隐忍不发却又暧昧不清的情愫。然而这些，却又是曾经他和苏樾真实有过的经历。
季云真能让苏樾更真情流露，更快入戏。
季云真不得不佩服苏樾一句，真是好算计。
孟远星是蹲在沙发靠背上跟着季云真一起看剧本的，一路看下去，看出张建民和易杰的端倪后是一肚子气，但为了不打扰季云真只好隐忍不发。再后来看到张建民为了自己的名声而不敢出来为易杰作证，导致易杰死在看守所后，他是彻底爆发了。
苏樾这已经不是不要脸，而是恶毒了。
让季云真去演这么个角色，毫无疑问是对季云真极大的恶意。
苏樾不知道他对季云真伤害有多大吗，现在竟然还敢找季云真演这样的戏。那个沈韵，还balabala跟施舍一样，真是要把孟远星恶心坏了。
他从接触娱乐圈以来，虽然也见识过不少挑战三观的事。但这么无耻、不要脸的人他真的是第一次见。
苏樾焦急地跳下来在季云真身侧转来转去。
喵——喵——喵——
季云真转过身，拍了拍他的头，问道：“怎么了？饿了吗？”
孟远星几乎想踹季云真几脚了，完全没有默契啊！
真是再好脾气都要给逼成祖安人了！
心里骂骂咧咧地跟着季云真去吃夜宵，孟远星都想把那个剧本给几爪子撕成碎片，让季云真眼不见心不烦。
夜里，他照例在季云真和小许睡下后到季云真的书房去上网。虽然他对于经纪人顾杭飞能不能看到他的求援信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电脑开机，输入密码，打开网页，登入邮箱。
孟远星蓦地瞪大了眼睛，瞎了他钛合金猫眼！顾杭飞那坑货居然给他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