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01
c市，十二月清晨六点，晨曦初绽，室外温度-7c。
季云真上半身脱光，只穿一条棉裤衩在冰冷刺骨的冷水池里来来回回泡了已有十来分钟，全身冻得已经失去知觉。和他演对手戏的女演员愣是ng了十几条都没哭出导演满意的镜头来，季云真又是这场溺亡戏里落水的那个，于是只能一次又一次咬牙浸下去。
最后导演看季云真实在是太惨了，女主角演技也逼不出来，只好放弃掉预定的长镜头，让季云真先从水里出来热热身子。
季云真是被几个工作人员一齐拉出水面的，他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上岸了。
候在一边的助理小许立刻飞奔过来给季云真擦干净身体，用军大衣把人裹上，又不停往里塞热水袋，尤其是腿上的关节处贴着好几个暖宝贴。小许的爸妈都有点老寒腿，年轻时候没注意，受了冻，到老了就有的罪受。
小许身边站着一只瘦骨嶙峋的黑猫，稀疏的毛发和瘦小的身体称得脑袋和眼睛特别大。
“哥，怎么样，暖和点了没？”小许一边给季云真倒热水喝，一边焦急问道。
小许是个没念过什么书的人，但在工地上工作时，也听工友们说过，当电视演员那可是又轻松又挣钱的活计，随便一场演出费都是他们一辈子挣不来的钱。可自打跟在季云真身边当助理后，小许慢慢就觉得工友们说得不对。当电视演员一点也不轻松，挣得也没他们说得那么多。起码季云真就特别辛苦。
季云真浑身不停地抖，手拿不稳杯子，小许只能自己举着水杯喂他喝热水。两大杯下去后，季云真感觉好多了。
小许把小太阳搬到季云真身边，开了高档给他烘手。剧组在山郊野外拍戏，连个像样的酒店都找不到，拍摄现场就更简陋了。这种天，别说提供暖气，就是这小太阳都是后来场务临时开车去市里买过来的。
“哥，回去了我借张姐的厨房给你炖点西洋参鸡汤吧，补补。”
“没事儿，看把你急的。”
小许可不赞同季云真这个态度了，一边用暖宝宝敷季云真的膝盖，一边说道：“哥，我小时候皮，大冬天在结了冰的池子里玩，结果冰碎了个大窟窿，我就掉下去了。真的太冷了，冷得骨头都疼，要不是我弟嚎得大声，把我爹招来救我，说不定我就活不到现在了。我到今天还记得那种冷到心里的感觉呢。你刚才肯定不比我小时候好受。而且我爹说了，受寒最不好治，得特别注意保养。”
季云真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说一句你能说十句。”
小许一脸憨厚：“哥，我说的都是真的呀。”
季云真笑笑，拍拍小许的头，“知道了，你炖吧，记得给伽利略也加餐。”
小许飞快点头：“肯定不会忘了小黑的。”
小许话音一落，凳子边的黑猫似是非常不满地甩了下头。
季云真看在眼里，笑意更深。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有捡垃圾的潜质，小许是他从工地里捡回来的，黑猫也是他从路边捡回来的。
小许大名许海洋，农村出身，初中毕业就跟着老乡进城务工，进了一个建筑工地干活。当时季云真为了体验角色，正好也在这个工地，渐渐就和小许混熟了，知道他家还有个弟弟，学习成绩非常好，他家里供不起两个孩子同时念书，他就自告奋勇出来打工养家。季云真看得出来他是真心这么想的，没什么怨念，还经常给季云真炫耀他弟弟的成绩单。
小许人不算很机灵，但胜在老实善良，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后来包工头拖欠工资，一干人辛苦追回来钱，却也没了着落。季云真就把小许捡回来当助理了。
季云真自己flop得不行，给小许开的工资丰厚不到哪去，但比起小许在工地里累死累活赚一点辛苦钱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小许直把季云真当在世菩萨看。
黑猫是季云真一个多礼拜前在乡道上捡到的，奄奄一息的黑猫不知道被谁随意扔在路边，季云真当时也是善心大发，开车送黑猫到宠物医院抢救。成功挽救之后，季云真也顺势成了黑猫的收养者，给这个丑丑的小黑猫取了一个洋气名字——伽利略。
伽利略虽然其貌不扬，脾气是一顶一，挑食不说，对窝的要求还高。小许伺候他吃饭从来都是爱答不理，活像个祖宗。但是对上季云真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季云真不像小许那么无条件溺爱他。不想吃？那就饿着吧。走个几步路就要抱？自个儿没腿吗。
伽利略恢复的速度非常快，没两天就从濒死状态变得能下地溜达，堪称医学奇迹。身体好了之后，伽利略就缠着小许一起来片常起初场务是不太同意伽利略进来的，害怕猫乱跑乱跳，抓坏道具。不过伽利略这会表现得就很文雅了，刷刷几下上树，找个视角良好的位置蹲上，不叫不闹的。场务就没说什么了，只嘱咐小许一定要看好猫。
伽利略平时来了片场，也不会引起多少注意。主要还是长得丑，不招人待见。别看现在宠物市场这么发达，网上天天有人嚎着吸猫、吸狗的，那也仅限于高颜值的宠物。和伽利略这种小丑猫没关系。
季云真在这边坐着，女主角那头就在拍她的单人镜头。长镜头是没法子了，只能靠后期把几个画面剪到一起。
导演还是有点野心的，可惜女主角是个完全没演过戏的外行，看着清纯漂亮，脑子却有点笨，一场戏得反反复复教好多次才懂，只差没把饭嚼好了喂给她吃。就这样的女演员，还是导演多方拉扯下，能用的最不糟糕的人眩
没办法，这就是小制作的困顿之处。没钱，没法挑人。拉了投资，自己没法挑人。都是这样，为钱所困。而且他们这个片子，打从立项起就没想过走主流路数。也是这个原因，他们才敢用季云真。
剧组导演、副导、主摄影和编剧私下聊天，回看拍摄片段时，不止一次说季云真这个演员太可惜了，演他们这个片子就是杀鸡用牛刀，浪费！然后话锋一转，又有些喜滋滋。要是季云真没被圈内大佬压得抬不起头来，他们哪里请得到这么便宜又敬业的演员埃
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戚戚，对于有实力的人出不了头，资本随意摆弄圈内规则的悲哀。季云真曾经那样风光的一个人，也是说封杀就封杀，说雪藏就雪藏，他们这些小喽喽就更不用说了。
季云真并不知道片子的主创们在背后怎么讨论他，他在这个剧组待得其实还挺舒心，除了女主角总是掉链子，其他人都是认认真真做好这份工作，像个拍电影的样子。演女主角的女演员虽然是投资方塞进来的，好在性格还不错，愿意听导演的话。不会不要紧，可以学，剧组里的人也愿意教。但要是没本事还自持甚高，那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了。
女主角还趴在池边艰苦过戏，季云真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让季云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季云真很快清醒过来，对方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
季云真接了起来。
电话是他的前经纪人张康元打来的，说是有些事想和他谈，约他吃顿饭。
“吃饭，可以埃”季云真转了转手里的水杯：“你问我在哪？这就有些搞笑了吧，辉耀的消息那么灵通，还会不知道我在哪吗。现在不行，我在拍戏，走不开。晚上吧，我有空了联系你。”
啪，季云真挂断了电话。
张康元听着嘟嘟嘟的忙音，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着的俊美男人立刻问他：“怎么样，他答应了吗？”
张康元点头，男人松了一口气。
张康元说：“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他只是答应了吃饭，成不成还是未知数。”
男人并不在意，嘴角挂了抹笑，神态动人：“我了解他，要是不愿意谈，他连电话都不会接。”
张康元不置可否。是啊，你了解他，否则当初也没法把他骗得那么惨。
但人终究是会变的，尤其是经历这样一番大起大落后，再蠢的人都要学着聪明点了。
张康元心里怎么想，对他面前的男人来说都无关紧要。他只是公司找来的一个说客，做好自己的事就是了。
张康元把手机放回包里，站起身，说道：“那我现在就赶去c市了，他说晚上应该有空。”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