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仙女的祈祷（5）
路过一群群下了晚自习的学生，馄饨摊的铺面开始热闹嘈杂起来。
唐心咬着勺子尖，塑料勺在牙齿压力下逐渐变形。
——不需要她了。
他好像是笑着说，但她心里已经开始酥酥麻麻的疼了。
陆隽乙见唐心也空了碗底，转了话题。
“还想吃什么？”
刚刚那句话有些冲动。
只是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里的真诚，突然很想倾诉。
但脱口而出的瞬间又想起耳边总听的话。
“男子汉要独立。”
“不要娇气。要做顶天立地的人。”
“每个人都是个体，所以我不欠你什么，你也不需要在意我。”
——好像他的这位母亲，一直是个特立独行的人。
这没什么。
陆隽乙低垂的眉眼挡住了情绪。
确实没什么需要倾诉。
又娇气了。
唐心前后看了看，已经有明显的饱腹感，但不舍得就这样离开。
“不知道，咱们再走一圈看看吧。”
“好。”
蓝白校服的学生如扫荡一般匆匆涌向夜市，很快分散成一小股一小股占领不同的摊位。刚刚还刷着短视频的摊主们立马风生水起地做开了生意，一团团香气涌动在街道上空。
清北附中的学子带着独有的自信神采，唐心和陆隽乙缓缓从街心并肩走过，偶尔还能听到他们的谈论。
“宋书晴的竞赛拿奖了，可能今年从少年班就能走！”
“我觉得你算的不对，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浮力。”
“李哥今天上课裤子拉链开了，哈哈哈哈哈！”
唐心笑笑，“真好，青春真好。”
陆隽乙点点头，看到许多学生在他们路过时悄悄停下了谈话，打量着他或她。
悄悄偏头看向唐心，一张小脸在夜里莹白发光，唇色鲜妍，雾蓝色长裙和白色短靴是街心一抹独特色彩。
——她很引人注目。
唐心正满心欢喜地挪着步子感受在陆隽乙身边并肩行走的快乐，丝毫没注意一堆屁大点高中生对她的羡艳和好奇。
毕竟高中就是校花来着，该承受的注目早已经是自然现象。
夜市尽头的烧烤摊，外放着叮叮咚咚的音乐，唐心顿住步子，神色里有些惊喜，“你听！dry-v的歌！”
陆隽乙也听到，但看向唐心，神色里带着探究，“你也听过？”
“这首很小众。”
唐心笑着点头，两颗酒窝映出些可爱，“当然啦，我很喜欢的。”
——内心在疯狂嚎叫：
画重点！我跟你有共同爱好！
“我记得店里歌单是周杰伦的歌。”陆隽乙笑笑。
唐心噎了一下。
“咖啡馆里音乐要舒缓一些。”
“但你说想提高客流量，我觉得快一点的歌有好处。”
“对…”
“你喜欢这种重金属？”
“啊是。鼓手挺好的！”
“你也喜欢打击乐？”
陆隽乙眼睛发光，唐心恨不得上手捂住小心口。幸好自己提前做了功课，撩汉多有效果。
“是是是。”
“爆裂鼓手，这个值得一看。”
“啊，对……”
什么鼓手？
话题戛然而止。
陆隽乙看向唐心那张镇定里好像透着点心虚的神色，笑了笑。
“你的咖啡在哪儿学的？”
——呼。
幸好没再深问打击乐。
她唐心可是出了名的半瓶子晃荡。
“弗里大学——”唐心笑，“门口的咖啡店。”
“我当成兴趣爱好学学，没想到现在靠它走上人生正轨。”
陆隽乙侧头，眼角弯了弯，“做的很好喝。”
唐心默默用食指和拇指搓了一下裙边。
——真好，又表扬她了。
“唉，学长～”
一群男声响起，从背后嬉笑着靠近，眼神里带着起哄的笑意，“哦～”
陆隽乙回头，见是他今年带的一群大一新生，不知从哪里打球回来，穿着球衣，夹着篮球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八卦。
唐心跟着停下步子，才知道“学长”是在叫陆隽乙。
看着一众男孩子目光里明显的惊艳和八卦之火笑了笑。
雾蓝色裙摆轻摇，耳边流光闪过，霎时间头顶星空也失色。
起哄的男孩子们忽然间呆头鹅一般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摸摸鼻子老老实实侧身离开。
偶尔撞一下肩，顺带着隐晦而好奇地侧眼回头。
“你带的学生？”唐心站在一家奶茶店前，停住了脚步。
“嗯。”陆隽乙身姿笔直，跟着停下了步子，忽视了远处那群学生偷拍的举动，“想喝奶茶？”
“不是。”唐心摇摇头，扬扬下巴，示意奶茶店旁边的便利店，“想喝雪碧。”
-
回到大学城的时候，唐心手里还抱着半罐雪碧，红白条的细长吸管没精打采地斜斜搭在罐口，顶端被咬成了扁平的形状。
“今天谢谢你。”唐心看看时间，“我在华融城下就好。”
“今晚有人关店吗？”陆隽乙记得三个店员不怎么值晚班，“需要帮忙吗？”
唐心摇头，心里欢喜，“不用哦，今天下午就关店了。”
“我招了全职员工，最近会有消息哒。”
陆隽乙点头，将车靠在华融城的路边。
想起来第一次在校外见面，回来的那天暴雨，也是在这个地方停车。
想到这儿，陆隽乙回头看了看华融城一楼的铺面。
“木白甜品”的简约招牌在一众霓虹色彩里亮着清隽的白光。
好像是鬼使神差的就问出了。
“卢松也住华融城？”
唐心点头，安全带已经解下，吸着绿色罐内的最后一点儿饮料，“跟我一个单元呢，他那儿是大房子，开发成员工宿舍了。”
陆隽乙“哦”一声，声音低下来，“挺好。”
“我去看看。”陆隽乙解下了安全带，唐心偏头，“好啊。你喜欢吃甜的啊？”
“不是。”两人并肩往“木白甜品”走去，“我今晚去江霖家，他妈妈喜欢吃。”
玻璃门还没推开，唐心就看见卢松和李秀峰趴在侧边的玻璃橱窗上打量着他们两个，神色并不友好。
唐心推开玻璃门，听到店内的铃“叮咚”了一声。
“干嘛呢你们俩人？”
“给你打电话不接？”李秀峰没好气看着唐心身后高了他半头的陆隽乙，“你俩去哪了？”
“清北附中后面那条夜市。”唐心转悠着看看橱窗，回头问陆隽乙，“你想买哪种？”
——呦，顾客来了。
卢松先脱离了李秀峰的战壕，拿出当家掌柜的模样热情笑笑，“来啊，看看，晚上新鲜现做的。”
陆隽乙看了看，走向唐心身边的橱窗，“葡式蛋挞，四盒，谢谢。”
“芒果班戟也是四份，谢谢。”
唐心看看陆隽乙，说话的声音低沉好听，甜品店的温和灯光在他的面上打出一片阴影，左眼在光线里亮着星星。
他这样客气，就像刚开始认识她的时候一样。
一连串的“谢谢”，是顾客和店主之间的距离。
这样想着，唐心就在李秀峰嫌弃的视线里诡异地突然微笑起来。
他很久没有对她这样客气了。
好现象。
“都做完了，我就先下班了。”
卢松打包，后间的帘子忽然揭开，熟悉的女声响起，唐心笑着回头，“佳如姐～”
黑色马尾发的女人穿着甜品店的淡灰色店服，袖口白边衬衣卷起，正在围裙上擦着手。
猛然见到店内的几人一怔，听到唐心的招呼才回过神来。
“甜心来了。”
又忽然抬头，见到唐心身边站着的男人。
下颌线锋利分明，镜片下是那双熟悉的眸子，看向她的眉眼间凝着讶异。
康佳如看陆隽乙的时间太长，让卢松和唐心的心里都敲小鼓一般地嗵嗵作响。
——这样子，不会是什么陈年□□吧？
“隽乙。”康佳如笑了一下，一向淡淡的神色里有些复杂情绪，“…还好吧？”
“嗯。”陆隽乙喉结轻轻滚动一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心和卢松相视一眼。
卢松：靠，陆隽乙怎么认识康佳如？
卢松：唐心你个狗你看你做的好事。
唐心：淦今天为什么要过来学神要被抢走了！
李秀峰表示吃瓜很热闹。
“今年年初的时候。”
康佳如放松下来，搭着一只胳膊在橱柜边，看到卢松手下正包着芒果班戟。
“给曹阿姨带？”
“嗯。”陆隽乙眸子垂了垂，“回来，为什么不说一声？”
唐心感觉自己的心忽然皱巴巴地团成了一团，还滴着水。
淅淅沥沥地不舒服。
“没什么必要。”康佳如笑笑，恢复了以往的淡漠神色，“毕竟，我们现在也没什么关系。”
卢松手下正打包的动作一停，吸了口气。
缓缓吐出来，带着些混浊的情绪。
陆隽乙接过甜品袋，扫描二维码付款，向卢松点点头示意谢谢。
唐心有些无措，跟在陆隽乙身后往店门的方向走去。
陆隽乙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康佳如，“周末，去江霖家吃个饭吧。”
木白甜品门外。
离开了明亮温暖的灯光，唐心摩挲着胳膊，感到了秋夜的凉意。
——晚上的好心情已经灰飞烟灭。
就像人行道下面那滩被污水打湿被行车碾碎的落叶，湿漉漉地带着脏意。
陆隽乙回头，神色间居然有些轻松意味，“又耽误了你一会儿时间，不好意思。”
唐心抿唇笑笑，笑的有些牵强，“没事儿。”
陆隽乙将一份蛋挞和班戟递给唐心，“算是请你明天的早饭。”
“谢谢。”
陆隽乙顿了顿，看向唐心的神色。
睫毛低垂，颊边微鼓，目光闪避。
——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怎么了？”
“没怎么。”
“不喜欢吃甜食？”
“喜欢的。”
“觉得冷吗？”
“还好。”
陆隽乙想了想，看向唐心。
她的额间碎发在秋风里吹的有些微乱。
指尖动了动，又缓缓收了回去。
“我姐姐。”陆隽乙看向唐心的眼睛。
“康佳如。”
“木白甜品”的招牌映下的清白光影，窸窸窣窣地摇动在陆隽乙的发梢，在额头间打出一片光的白影，照亮了唐心的眼睛。
“你…姐姐？”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唐心眼睛睁圆，露出琥珀色的瞳仁，陆隽乙盯着那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