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北鱼被突然叫住,回头对上一个长相十分英俊的男人。
从小到大,因着她的长相,她碰到的搭讪骚扰数不胜数,以问路为借口是最常见的方式。但也正因如此,她对男人眼中暗含的不轨心思格外敏感。
眼前这位,长相出色,气度不凡,最难得的是她没有在他眼中看出一丝一毫的多余心思。北鱼压下他对她长相毫无反应的古怪感觉,礼貌回答了他的问题。
“这条路开到第二个岔路口向左拐,然后在第一个路口向右,楼下开着迎春花的就是。”北鱼伸手一指。
“好的,谢谢。”
“没事。”
北鱼站在原地看着黑车开远,眼睛里露出羡慕的神情。她不认识车的牌子,但她想长了眼睛的人肯定没人会觉得那辆车便宜。也不知道她这辈子要打多少年的工才能买上那辆车的一个轮子。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紧了紧背包的带子,抬脚向宿舍楼走。
k大是综合性大学,但建校之初却是正八经儿的师范学校,时至今日依旧保留了几个师范专业。北鱼当年高考发挥一般,擦着边被调剂到了语文教育。四十个女生里,若单看成绩勉强排得上前十,加上脸么,放在整个k大也是拿得出手的。
宿舍里,唯一还留在学校的只有住在她对面的韩司菱。北鱼推门而入的时候,她正窝在椅子里打游戏。电脑屏幕里红红火火的一阵暴揍,几乎要闪瞎北鱼的眼。
她二话不说拉开了窗帘,让这个总共也没几平米的房间进了点光。
韩司菱一把摘掉耳机,略有不满:“这把要是死了全怪你。”
“看样子是没死。”北鱼冲她笑笑,“行了,眼睛快歇会儿吧,是不是我早上一走你就一直打到现在?”
“哎呀你跟我妈简直一个样,”韩司菱无力吐槽,双腿一蹬地,具有良好滑动功能的转椅呲溜到北鱼跟前。“你心情不错呀,看来上午的面试十拿九稳了。”
“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稳了。”说起正事,北鱼难得松了口气。
临近毕业,再混日子的学生也不得不去思考毕业后的去处。同宿舍的三个舍友,一个保研,一个决定回到家乡任教,还有一个韩司菱等着继承家业。
唯独北鱼自己,在母亲第n遍劝说她回到家乡和男友方斌第n遍劝她留在k市等他中纠结不已。
她和方斌是青梅竹马。
两人的母亲是同一家初中的老师,一个办公室的同事,关系处的很好。而他们两个同一年出生,只相差两个月。幼升小那一年,北鱼的父母终于攒够了钱买了新房子,搬到了方家所在的小区,她和方斌便开始一起上下学。
就这样从小学到高中,两人一直在一个班里,是真正的青梅竹马。
高二那年,一直爱和她玩笑打闹的方斌突然转了性,跟吃错了药似的一跟她说话就结巴,一和她对视就脸红。再后来,高二的暑假,他就和她表了白。
这场恋爱谈的算是人尽皆知,两人的成绩都名列前茅,老师看出来也都装作没看出来。班里的同学倒是会起哄,可当事人一个比一个坦荡,起哄都起不来。
至于两家的家长接受的就更快了,眼跟前长大的孩子,知根知底,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谁都没想到,一向不惧考试的方斌在高考上跌了跟头,爱在大型考试马虎失分的北鱼平稳发挥。一个去不成心心念念的k大,一个踩着分数线被调剂了进去。
方斌随后复读一年,头悬梁锥刺股瘦了二十斤,终于在第二年的九月如约到了k大。
一晃四年过去,北鱼面临毕业,而方斌学的是金融还打算读研,还有几年的时间要熬。他劝了北鱼很久,希望北鱼能留在k市工作,然后等他毕业两人一起在k市定居。
今天上午,北鱼去参加了k市今年公立小学的教招,竞争激烈,她认真准备了许久,在接近一千人的笔试中拿下了第一,上午的面试也是全场最高分,快的话,今天晚上就能收到体检的名单了。
“太棒了!恭喜恭喜!”韩司菱真心祝福道,掏出手机就开始扒拉,口中念念有词:“我得好好给你庆祝一下,终于有人留在k市陪我了哈哈哈——”
北鱼哭笑不得,轻咳两声制住她,不好意思的拒绝了她的好意:“今天不行啦,方斌要来找我。”
得,母单总要被迫吃别人的狗粮。韩司菱翻了个白眼,对着椅子上的毛绒狗熊就是一掌,愤愤道:“这下你对象可满意了,k市的编诶,到时候你们一结婚他就能沾你的光有k市的户口,真好。”
“说什么呢?”北鱼往她后背拍了一下,“就算没有方斌,我也会参加考试的。”
韩司菱撇撇嘴,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她又不是第一天看不上方斌了,没必要因为这个和北鱼闹得不开心。
“我不管,今晚约不了,明天总行吧?明晚上我请你吃饭。”
“行,别选太贵的地方啊。”北鱼补充道。
“没问题。”
吃饭的事约定好,韩司菱重新投入游戏的世界里。北鱼把失去用处的笔试面试的资料和试题打包整理好,放在角落留着卖废品。
收拾了一会儿,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屏幕,竟然是辅导员周蓉的电话。
“喂?周老师。”北鱼怕打扰韩司菱打游戏,走到阳台锁了门。
“北鱼啊,你在学校吗,现在有空吗?我这边有点事走不开,有个文件需要送到逸夫3楼给我父亲签字,能帮我跑个腿吗?”电话那边,周蓉看着被自己儿子乱敲一通的电脑,整个人都麻了。
“好的周老师,我现在就过去取。”北鱼换了衣服,简单和韩司菱打了声招呼。
辅导员周蓉的办公室在逸夫1楼前面的办公楼,离宿舍楼不远。午后阳光稍弱,但依旧晒热难耐。幸好北鱼够机灵,出门的时候拿了把伞。
伞面是白色绘着羽毛纹路,内衬是最普通的纯黑。这把伞是去年夏天和方斌去邻市玩,她弄丢了一直用的那把,方斌顺手在路边买的。
办公室里,北鱼一进来就看见辅导员在训孩子,撞上这种事总归有些尴尬,她含糊笑着,以最快的速度拿到了文件。
文件要送给周辅导员的父亲,北鱼知道,那是位在学术界说话很有分量的老先生,前两年已经退休了,不过一直被学校返聘,学校里总能看见他晚饭后散步。
她和这位老先生因为周蓉的缘故有幸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
北鱼沿原路走,再次走到不久之前刚刚被人问路的岔路口。之前搭到一半的棚子已经完全搭好,最前面还挂上了一个写着“做守法公民,止违法之风”的横幅。
原来是法学院搞得活动啊,她淡淡瞥了一眼从一旁走过。
说起来,刚刚问路的那个帅哥也是来的逸夫3楼,不知道还会不会碰见?北鱼对那人印象深刻,心里不由自主这样的想着。
她脚步轻盈的左拐右拐,看到了楼下那丛开的正盛的迎春花。迎春花的一边,刚好停着那辆很贵的黑车。
也不知道为什么,北鱼忍不住的勾起了嘴角。
随后,手机再度震动,一个新的电话打了进来。
……
多年未见,导师的模样变化不小。
钟皓洋坐在沙发上,双手捧着周教授倒给他的普洱,眼睛落在清浅的茶水中。当年他还是他手下的学生,钟家还没败落,家中送来的各种贵重茶叶总是被胡乱堆在杂物间,知道导师好茶,他好几次去杂物间偷茶叶,隔三差五往学校带。
许是他看茶叶的时间长了,周教授也想起来多年前的旧事,笑着感慨:“当初你送我的那些茶叶都是珍品,我不敢要,你还偷偷塞到我的包里,有一次还用快递邮到我家里,你师母还以为是我买的,把我狠狠说了一通呢。”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他习惯性挂上一副笑脸,却在对上老师那双看透一切似的眼睛一慌,迅速转移视线,半晌,声音有些沙哑:“……一开始很累,手下的人都不服,吃了几个跟头,慢慢的就上手了。”
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清晰的掌纹:“我爸看我还是挺准的,鸿安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也不算给他丢脸了。”
周教授心里暗叹,这世上几乎人人都想要发财,可真正能做成生意的不过寥寥。有人天生爱这行,可怎么做都成不了事。有人不爱这行,却偏偏能成事。
钟皓洋显然是后者,他事业有成,说出去哪个男人不羡慕?可他偏偏活的不痛快,今日坐在这里的样子丝毫没有十年前的意气风发。
可他这个局外人除了旁观又能做些什么呢,能做的也不过是尽量不要让他追思过去,让他脚踏实地活在当下。
“我听周砥说,你女儿在一小上学?”周教授问起他家里的事。
提到孩子,钟皓洋神色也软了下来:“嗯,读三年级了。”
周教授点头:“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这就够了。人活一辈子图的不也就是这些吗?皓洋,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人得向前看。有空到我家坐坐,你师母一直也没忘了你,想起来总要跟我念叨。”
“好。”
多年不见后的叙旧少不了客套,钟皓洋没给自己预留太多时间,周教授也有另外的事要忙。几番客套后,钟皓洋起身告辞,走之前,他如了老师的愿留下了自己的微信。
这几年随着他事业的水涨船高,身边没有人会和他说起从前。别人一说起他,说的都是他二十四岁后的人生。今日骤然回想,他心里难免感到怅然,看了眼时间,离去许家的时间还早,索性没选电梯,走了楼梯。
楼层不高,楼梯面做的宽阔结实。钟皓洋慢悠悠甩着胳膊往下走,权当是在锻炼。
走了两层,突然听到下面传来人声。
“方斌,这天底下没有你这么当男朋友的,你劝了我那么久要我留下,我上午才拿到编,你下午就跟我说你要出国,你把我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