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
“姑娘,该收的奴婢都收齐了。”白术忙着将一件件属于阿九的东西包好收好,转身看着这住了八年半的流云殿,一时间也是思绪万千。轻轻地叹了口气,调上最好的笑容,看着呆呆的阿九,笑着问道:“也就只剩下姑娘的这些妆奁了,姑娘看看可还有想要带回去的?惠妃娘娘也说了,流云殿的东西都属于姑娘,想带什么回家都可以。”
白术永远饱满而热情的声音,算得一剂良药。不论开心不开心,只要听了白术永远都热情的声音,便只觉得阵阵舒心。阿九自然也不例外,也是这么多年来心情低落之时,唯一一个能够常伴她身侧的人。
是以,听了白术的话,阿九也就从呆愣的状态之中回过神老,随着白术的话语,缓缓地扫视了一圈,认真地打量这个自己住了多年的流云殿。半晌,阿九才默默地摇头,垂下眼眸,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即带了几分轻松几分舒适,笑着说道:“本来也都不属于我,只带走属于我们的东西就好了,其他的不论如何不舍,到底也不过是身外之物,不可觊觎。”
阿九说得十分的明白,白术也听得认真。只是,跟了阿九这么多年的丫头,又有几个是不了解阿九的心思的呢?不过是借此疏导阿九的内心,毕竟哪怕她说得坦然,终究这里也是她常年待了许久的地方。这里承载了许许多多的记忆,任谁知晓从此与这个承载了许多的或美好或残酷回忆的地方无缘,都会生出些怅然。
尤其又是阿九,对于流云殿,本就是情感复杂。虽然从来都是在期盼着离开,但是真正到了离开的时候,还是会有些难舍之感。尽管,阿九在对白术说着无须不舍不可觊觎。毕竟,天天说着要离开,但是每每回家,躺在自己家中自己院里属于自己的榻上,阿九反而难以入眠。虽然不愿承认,但是这流云殿,阿九抬头又看了一圈这熟悉的宫殿,轻轻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难以做到来去无挂牵啊!
“姑娘这回是归家待嫁,是好事儿呢!”白术当然能够觉察阿九的情绪低落,知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想着这一回回家的目的,本也是大喜之事,白术不由抿唇一笑,将手上的事儿丢开,一步一步地靠近阿九身边,笑道:“嫁与心仪之人,又是两情相悦,多好的事儿啊!更不必说,那一日下聘,殿下还专程送来流云殿一副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姑娘什么都能舍,唯独这一副字,舍不得。”
说话间,白术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收到便被阿九束之高阁,置于博物架上的字,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起来,姑娘怎么都不肯打开看上一眼,听说信王殿下极其用心地准备了许久。姑娘这看也不看,知道的呢知晓姑娘只是尊敬,不知道的该要编排姑娘拿乔了。”
“宫里已经有人这样说了吗?”阿九并不回答白术话里小小的抱怨,只是听过了拿乔下意识地挑了长眉,也顺着白术的目光看着博物架,笑问:“是怎么说的?早知道这流云殿藏不住秘密,不曾想她们竟都摸到了我的寝殿了。眼下来看,这最后的一丝丝不舍,都随之消散了。”
阿九这边向来消息灵通,但是由于铃娘两月之前回了家,毕竟要操持阿九的成婚事宜。尽管家里不是没有长辈,也都是面面俱到事必躬亲的婶娘祖母,但是阿九还是不愿过分劳累了这些本不该再为自己劳心伤神的长辈们。毕竟,因为自己贸然地求爱,或是会将家中的安排与打算尽数打乱。是以,阿九早早地将铃娘遣了回去,以乳娘的身份,参与到自己的婚事之中。
自然,也是因为张贵妃要人的举动,即便流云殿得用可信之人已经极少,阿九还是将提前得了张贵妃想要得到杜仲这一消息便赶紧送到了芷兰殿的杜仲,秘密地送回了家。也是这些年银钱砸出来的情面,宫门处的侍卫们,对于多年来唯一求到了他们头上的流云殿陆姑娘,也网开一面。当然,也是拿了丰厚的银钱开路。
这消息,也瞒不过张贵妃。是以,这两个月在宫里,阿九着实受了不少磋磨。尽管,如今的阿九因为在乾丰殿前的行为,早已经比从前毫无存在感的透明状态全不相同。但是张贵妃,又岂是会在意这些的。只要不顺心了,且她拥有绝对的权利,那么无论如何都要发泄一番自己的闷堵。哪怕,如今阿九与信王的婚事,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
是以,尽管两个月过去了,阿九却是一次都不得归家。而时间,也在这一日日之间,渐渐地由春到夏。
阿九一直觉得,自己在宫里的日子,其实算得舒心的。尽管遇到过无数算计,但是或是因为运气好,又或是因为冥冥之中有人相助,这些年不是没有遇上过危险,但是始终也只是惊险,到底也不曾出过什么事儿。
从前阿九只当自己运气好,但是这两个月下来,才算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身后一直都有人在保驾护航。毕竟这两个月张贵妃疯魔了一般的手段,着实是叫阿九吃了不少苦头。从前的那些运气,再不复见,张贵妃其实都不曾下狠手,毕竟还记得阿九的身份。但是也是如此,才叫阿九突然认清,这些年一直在背后守护着自己的人。
是谁呢?在阿九渐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之后,脑中心间日日思索,认识的不认识的,有关系没关系的,都被阿九细细地提溜出来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找不出来一个对应的人选。只是知晓,曾经过去的八年间,有一个在背后,默默地关注着自己,照料着自己的日常。阿九无从得知其身份,只是知晓,不知何因不知何故,背后保护自己的人,突然便不在了。
莫名的,阿九心内就生出了许多难过,或许是因为担心吧,那个不知名的保护着自己的人突然没有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