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仙
诚然,阿九一开始便想到了自己这大胆之举,定会引人注目。这些年在宫里的低调,会在依照打破,但是,事态的发展,还是超出了阿九的预期。
看着面前一水儿的貌美宫娥,皆是一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神情,阿九一时间倒还有些后悔。
也不为旁的,就后悔当日的大胆求爱之举,虽然解了燃眉之急,但是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天,居然还不曾平复,着实是叫阿九惊心不已。
只是尽管阿九已经解释了无数次,但是这两日,向来地远人稀的流云殿门口,也是络绎不绝人来人往。阿九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累了,关于《摽有梅》,关于桃花妆。尤其是桃花妆,因为阿九在宫里头从来都是平易近人的亲人之态,是以,阿九也只能在问过了杜仲的意思之后,倾囊以授。
人们好奇乾丰殿前的大胆,但是更加好奇的,还是阿九额间那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妆。
阿九当然也明白,这些人又是因何而来。只是,流云殿因为人少事少,除了杜仲她们几个之外,宫娥也不过就是寥寥几位。这些日子因为突然多了造访之人,所有人都是超负荷地运转着。尽管,这些日子来的最多的,也不过是些娇美宫婢。但是来者是客,且大多都是各宫妃嫔身边得力之人,来了流云殿除却看看一向温和的阿九之外,更多的也是为了学习桃花妆容,好回去给自家主子用上。是以,虽然都是宫娥婢女,却也是有品级在身的宫廷女官,少不得也需以礼相待。
如此一来,虽然流云殿突然就变得门庭若市,到底流云殿里的众人,不论是从阿九到杨妈妈,还是杜仲到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嬷嬷宫娥们,都是疲乏得狠了。
阿九身为流云殿的主人,自然知晓连同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累得苦不堪言。是以,作为最为体恤下人的主子,阿九今日一早便吩咐了杨妈妈,前去锦乐宫去求皇后娘娘请御医过来流云殿。只说陆家嘉琰换季身子虚乏感了风寒,请个御医开个方子,这些日子开始便要闭门谢客,养好身子为大婚打算。
但是,阿九到底还是低估了宫人们的脸面,该厚的时候,哪怕是在宫里这么多年的阿九,也算是开了眼忍不住咂舌。从榻上支起身子,阿九无奈又惊异地看着痴痴看着自己的众人,低声轻叹:“不是我有意为难诸位姐姐,只是这桃花妆啊,当真不是什么难事。杜仲现下不在,这些日子好些人来流云殿学习,莫说杜若白术,即便是成玉流芳她们,也都是会的。姐姐们想学,不拘她们谁,都是可以的。”
“并非奴婢们为难陆姑娘,只是娘娘特别交代,一定要请杜仲姑娘过喜盈宫亲手为其描画桃花妆。”
领头的宫娥也十分的为难,看着阿九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心知这是真的病了。到底这些日子春雨连绵,气温略有下降,姑娘家身子骨弱些,病中打扰着实有些说不过去。只是想着来时的吩咐,即便为难,还是忍不住蹙眉哀声求道:“陆姑娘,您就把杜仲姑娘借给我们片刻吧!奴婢保证,一定完璧归赵。”
“娘娘一定要杜仲,嘉琰没有不放人的道理。”阿九也不再看她们,只是捂住了唇无声地咳嗽,而后温声说道:“只是杜仲昨儿夜里回了家,现在即便是嘉琰乐意,人也不在宫里,又如何前去喜盈宫呢?你们也是知道的,嘉琰与殿下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家里虽有长辈,但是也得有知晓嘉琰心事之人在。铃娘与杜仲,回家为的便是此事。”
阿九语气和缓,但是话里的真挚与疲累,却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尽管,阿九知晓这一番话在她们听来,未必可信。毕竟,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想必她们也不会在此处磨自己。到底,杜仲眼下的确还在宫里头。昨日回家的,不过是铃娘一人。但是阿九又怎敢在这个时候放杜仲前去喜盈宫呢?
毕竟这些宫娥,乃是头一批进流云殿找杜仲学了桃花妆的手艺,是以,莫说是跟着杜仲学习,若是张贵妃愿意,她们为其描画也属平常。但是,若是张贵妃愿意,显然她们也不至于再走一遭流云殿了。那么,张贵妃何以如此执着的,定要杜仲呢?答案不言而喻。
向来好物,张贵妃喜欢便拿走。从不管对象是谁,也不问旁人愿不愿意。只要她喜欢,只要她想要,那么不论如何,她都要得手。眼下的杜仲,便是张贵妃眼中的好物。尽管,杜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非一件可以随意转赠的物件儿。但是身居高位太久的张贵妃,诚然是早已经忘却了出身。
又或是她出身低微,所以对人和物,本也没有区分的人。只要想要,只要还有,只要有足够的价值,那么张贵妃不得手便决不会罢休。
阿九当然不会将杜仲这样送出去,尽管张贵妃是看中了杜仲在妆容之上独到的想法,想必即便杜仲过去定不会被亏待。毕竟,张贵妃是一个爱美的女人。能够让她变得更美更有特色的丫头,不说以礼相待,但是至少不会被欺辱。但是阿九比张贵妃自己都清楚,如今的她,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喜盈宫眼下固然是烈火烹油花团锦簇的局面,但是那些都不过是浮云,轻轻地一推,便会轰然倒塌。更不必说,自己与杜仲这么多年的感情,又岂能是一个即将走上末路的贵妃,能够随意讨要的?
是以,尽管眼前的丫头们都为难的紧,但是阿九却也是寸步不让,哪怕自己浑身难受,却也还是笑着说道:“虽然我现在没有机会出宫,但是却也知晓坊间给我起了个雅号桃花仙。姐姐们觉得,桃花仙子会是那等撒谎骗人之人吗?杜仲当真不在,若是姐姐们不信,大可搜宫寻人的。毕竟也是有命在身,都是不得已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