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穿越国境后，首先到达巴比特的入关点。
蓝白制服的士兵整齐列队，纹丝不动，竖持火铳审视着周围的情况，仿佛一只只训练有素的杜宾猎犬。
奴隶贩子收起笑容，压低声音朝他们说道：“不要说话，盯着脚尖走路，巴比特的守关人可不像危奇那样好打发。”
莉莉跟着队伍缓慢前进，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士兵的帽章、蒸汽汽车的车标、入关点的玻璃窗全都有三头犬印记。
就连奴隶贩子盖好的入关文书，巴比特那一栏的戳记，也是栩栩如生的地狱三头犬。
“这是什么？”莉莉捞起锁链，指向大厅柱子，上面赫然是镶嵌着红宝石的三头犬浮雕，巴洛克风格的华丽浮雕有够扎眼。
她都快被三头犬洗脑了。
这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狗。
“小东西，快放下你的手1奴隶贩子惊呼一声，“不要命了，那是南极公爵的徽记。”
“南极公爵？”
生怕她乱说话引来士兵注意，奴隶贩子一把捂住小胖团的嘴，带着成群结队的奴隶往大门去。
待出了关，这才松开手，瞧着冷漠稚气的黑发女孩心有余悸道：“以后你在这讨饭吃，就该知道，南极公爵是巴比特权势最大的人……实在理解不了，就把他当作我们危奇的国王。”
“可他叫南极公爵。”
怎么可能是国王？
奴隶贩子苦笑一声，莉莉说话的语气仿佛公爵头衔不过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他一边笑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边又挺喜欢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拽脾气。男人经手不少奴隶，能从性格看出未来的发展，莉莉虽然小，但只要不早夭，将来肯定能在巴比特站住脚。
毕竟这是一个属于胆肥之人的国度。
到处都是金子。
“巴比特原本是两大王国流放罪犯的荒地，海对面又是魔物大陆，没有贵族愿意啃这块烂骨头。南极公爵啊，以前和我一样，是个死哪都没人在乎的小人物，后来做大讨了爵位，就成了这里的老大。”奴隶贩子拍拍她的头顶，乐呵道：“说这些你也不懂，只记得，别招惹佩戴三头犬徽章的人就行。”
“谢谢。”
莉莉老实道。
奴隶贩子一怔，收起笑容，浑身不自在，“我马上带你们去神殿烙印，别谢了。”
莉莉耸肩，“我叫莉莉·阿斯蒙德，你叫什么？”
“我没名字。”奴隶贩子挠挠头，“我妈是情妇，她管我叫小可爱，其他人管我叫小痞。”
莉莉点点头，理所当然道：“小痞。”
名叫小痞的奴隶贩子噎祝
“你，还真敢叫啊？”
房东、工厂老板、喝酒的朋友这么叫没问题，小痞就小痞，总比小可爱听着舒坦。但小屁孩才几岁，也敢这么理直气壮叫他？
神殿在不远处的坡道，屋顶镀金的太阳装饰尤为刺眼。莉莉拖着锁链从奴隶队伍中出来，朝毫无准备的小痞说道：“我要走了。”
“什么？”
“我跟人约了在海角港见面。”
“你说什么？”小痞气得不行，“你知不知道你什么立场？我花钱买的，一个半银币，如果要赎身，你至少得给我两个银币1
稚气冷漠的小胖团掏掏宽大破旧的长袍，坦然道：“没钱。”
小痞脑袋开始疼了。
莉莉继续道：“但你也无法给我烙印，说不定还会被光明神殿的人抓起来拷问。”她迎着光拉开衣领，露出黑阳印记的边缘。
小痞脑袋瞬间炸了。
说不出一句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黑阳印记，鸡皮疙瘩都起来。
莉莉静静看他。
可怜的奴隶贩子懵逼过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一趟也挣不了几个币，你……”渐渐的，他声音弱下去，似想到什么便挥挥手，吐了口唾沫。
通常来说，奴隶不敢杀死主人。
而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也很难杀死成年人，除非她经历了这个年纪不该经历的残酷之事，而对方又正好处于某种不设防的状态。
常年混迹巴比伦的小痞想起在床上虐待母亲，最后反被病弱的母亲杀死的男人，再考虑到光明神殿拷打他的可能，于是选择放走莉莉。
“不是你想的那样。”莉莉看他一眼。
小痞解开锁链。
莉莉给了他一颗风干的橄榄核，上面刻有奇怪的象形字符。
“这是什么？”他问。
莉莉转动僵硬的手腕，“欠条。”
她用原本世界的文字在橄榄核上写下：欠小痞两个银币。
小痞深吸口气，怒不可遏，“滚滚滚，没见过这么会拿人开涮的小孩1
奴隶队伍走远了。
莉莉站在原地，打量街道两边茂盛的棕榈树。相处数天的小萝卜头们频频回望，还有人叫她的名字。
巴比特的冬天很温暖，午后的风吹过，熏得人想睡觉。
这块三角大陆最南的地方，其实非常适合人类居住，并非蛮荒之地。这些小萝卜头运气好，也许能活得不错。
莉莉默默看着即将成为烙印奴隶的“小伙伴”，手揣衣兜，伤感一会儿很快调整过来。
人只能自救。
她得先救自己。
曾经的粒粒·永痕一言不合就拿人磨刀，如今五十岁，本事一点没涨还全部归零，心性不得不比以前谨慎许多。
夜蝠销声匿迹联系不上。
银行的存款，当初为了保险，她自制了一套繁复的魔力认证方式。现在可好，没了魔力半毛钱取不出，白白放在里面便宜银行。
关口过来是巴比特最大的工业区。
从危奇过关的平民拖着行李聚在小广唱—工厂负责人在上面念条件，想去的人就高高举起手。
莉莉听了一会儿，陶瓷、泥瓦厂包吃包住，对有技术的工匠还提供一家人居住的木板房。矿场和钢厂严苛一点，只要青壮年，不能带家属，不过工资是陶瓷厂的三倍。只有纺织厂和皮革厂要女人，不过比起女人几乎无法工作的危奇还是好上许多，但工资也低得可怜。
穿过熙熙攘攘的招工广场，莉莉来到岔路口。
左边和右边两个世界。
一边粪水遍地，到处都是露天搭建的破棚。廉价旅馆前站满浓妆艳抹的男女，小孩光着屁股到处跑。
一边蔷薇郁郁，洁白的房子和远处湛蓝的海岸线相映成景，平坦的沥青路面上少有行人，偶尔能看到挂着金怀表的男人和撑着蕾丝阳伞的小姐散步。
“贫民区和……富人区吗？”
莉莉观察片刻，迈进贫民区。
巴比特她来过无数次，但比起十年前，这里大不相同。曾经的中心广场如今成了马戏团租用的表演场地。曾经兴盛的奴隶市场，如今挪到工厂区旁边，干不过招工市常
曾经住在这里的都是旅行商人和逃难贵族。
如今利益的蛋糕做大了，财富的分配也更极端了。
这个南极公爵到底是什么人？
这十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边走边思考。
从进入贫民区，魔物就多了起来。
史莱姆不用说了，这玩意儿在臭水沟里都能活。长着人脸的兔耳团子波克塔，竟然被当成宠物饲养！
五颜六色的波克塔随处可见，有的还栓着链子，跟狗差不多。
说实话，莉莉不喜欢这种魔物——它们有相当严重的自毁倾向，动不动就会趴到厨房砧板，主动求宰，被小孩当成球踢还会脸红和嘤咛。
波克塔简直有玻
当然养这东西当宠物的，病也绝对不轻。
走过贫民区，终于来到港口。
昔日渔船遍地的海角港如今停了不少铁皮轮船，负责落货送人的小船穿梭如织，天空依旧深邃迷人，只是多了滚滚黑烟。
蒸汽轮船烧黑石，也就是煤炭。
空气污染无可避免。
她找处台阶坐下。
肚子饿得咕咕叫。
来往的哥布林搬运工时不时踢下她，用魔物口音的人类语言叫嚣道：“滚一边去，别挡道。”
她有时候挪一挪。
有时故意伸脚绊。
哥布林这种人形魔物，不论什么时候看到都很讨厌。
日落半小时后，伊迪斯现身了。
莉莉已经和码头扛货的哥布林打过两架，脸颊有点脏，脚趾还肿了。
魔王大人扛着麻袋从接驳板跳过，扔给她半块有牙印的蓝莓蛋糕，然后老练地顶了顶肩头即将滑落的货物，俊美黑脸是莉莉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打工人式疲倦，“明早船要开回去了，我先搬货，待会儿来找你，乖。”
说着怕莉莉走丢。
伸脚在女儿周围画了个黑色的圈。
“别出来，这圈印记有我的味道，魔物不会招惹你……”似想到什么，皱眉道：“看到水里扑腾的人鱼，别过去，这群臭不要脸的死鱼只要是母的都可以。”
莉莉啊了一声。
然后又啊了一声。
伊迪斯这才看清她眼角的淤青，“打架？”
“没。”
“打几个？”
“五个。”其实是二十几个，一开始只有一只哥布林，后来对方哭爹喊娘叫来一大帮，她这才在哥海战术中被踩伤了脚趾抹花了脸。
伊迪斯哈哈哈哈哈笑起来。
脸上疲倦一扫而空。
“不愧是我的女儿，虽然长得一点都不像我，也不像粒粒……”伊迪斯还在哈哈哈，“可是宝宝你好能惹事，跟爸爸一模一样1
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