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清冷亦秋
二十八年前，御鬼一族内乱，几家争权，相互斗法，一时间生灵涂炭。冷觉年方二八，遭人埋伏，弥留之际，遇一趁乱逃脱之百年恶鬼，鬼问：“可愿献身以自保？”
答曰：“吾愿献身，供汝驱使。”
恶鬼侵占冷觉身躯，逃出生天。转眼间就过了二十多年，期间恶鬼辗转各处，大厮杀虐，竟在一不起眼的小村庄发现一元阴之女。只可惜此女仅是个三四岁幼童，恶鬼留下幼女之命，将养在身边，准备等个十来年再慢慢享用。
一日，辗转到一户人家，屠了满门后竟于窖中发现许多陈酿，恶鬼心情大好，大醉一番，醒来之时，眼中见到的却是冷觉疑惑的眼神。
恶鬼心中大惊，正要奋起重入冷觉体内，却只觉浑身无力，使不上劲，满心疑惑之际，冷觉开口幽幽道：“当年献身乃无奈之举，献身之时我给自己留了后路。”说罢指了指自己的尾巴骨。
见恶鬼茫然，不明所以，冷觉继续道：“你不知？御鬼一族为防反噬，自小便身携护荫图腾，献身于你之时，我施了一咒，就是等今日。没想到，这一等竟是二十多年……”
“看来此女血脉对你有天生制约之效，往后你便乖乖待在里面罢。”冷觉言罢，四下搜刮一番，找了些吃食衣物，便赶紧带着幼女离开此处。
冷觉此时已年逾四十，见着身边乖巧的女童喜欢得紧，收其为徒，也算给自己留个后了。冷觉对幼女道：“今日清冷如秋，往后你跟随师父姓，名唤冷亦秋。”
冷觉想起幼时娘亲跟自己提过家父云游之际曾有恩于姬承皇子楚彻，日后如若想寻机缘，可去姬承碰碰运气。冷觉合计着，也不知那皇子如今是荣登大宝亦或者权斗之中尸骨无存，权当碰碰运气，且看能否投靠一番。
冷亦秋从小便知身体里有一个声音，总是教唆自己做一些师父说“非君子所为”之事。后来学会师父教的静心咒，便能将那恼人的声音给掩去。
可是八岁那年冬天，冷亦秋感染了风寒，持续几天高热，整个人昏昏沉沉不得清醒，此间再也无法用师父教的静心咒，恍恍惚惚间，好似见了许多血，见到师父瞪大的双瞳，之后身体不受控地行走着，走了不知多少日夜……
只记得那日阳光明媚，冷亦秋蜷缩在一棵树下，奄奄一息。不知哪里跑来一个小哥哥，给自己喂了水，擦了脸，迷迷糊糊中，小哥哥像一缕阳光透进自己眼中，那关切的眼神令自己想到了师父。
“师父……”冷亦秋眼泪绰绰，渐渐回想起发生了什么，是自己，是自己徒手卸了师父臂膀，亲手拔了师父头颅，才弄得一身鲜血，都是自己身体中的怪物！
“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些吃的来，别乱跑啊……”少年对冷亦秋道。
冷亦秋稍稍清明了些许，唯恐体内怪物伤了小哥哥，赶忙跌跌撞撞地远离了此处。
一路辗转，每每控制不住心神之时，想起师父，想起那个小哥哥，便撑住了精神力，吟诵静心咒，得以重返清明。
几经问路才知，竟行了相反方向，待终于到了姬承，已是一年之后。打听一番，才知师父口中的机缘，竟已是当朝天子。冷亦秋有些丧气，如此落魄潦倒的自己，如何得见天子求得机缘……
冷亦秋只得日日守在皇宫门口，求一日得遇皇帝座驾。
这一守便是五年，冷亦秋在此期间日日研习师父留下的手札，夜里四处捉几只小鬼练手，捉了之后放入锁魂袋中由他们自生自灭。
偶尔打听到城中哪家出了怪事，冷亦秋也厚着脸皮去尝试一二，有时被当成骗子无情赶走，有时主人家无奈死马当活马医，愿意让其貌不扬的小女子尝试。
就这么辗转之中，冷亦秋遇到了元娘，那个西郊农户家的“恶鬼”。
那一日寒风大起，冷亦秋来到农户家外，一眼便得见黑气萦绕，踏入院中，便感受到黑气在打量自己。
“大娘，您家是否近日有人枉死？”冷亦秋开门见山。
一老妇正坐在院中拨苞叶，听闻来人的问话，顿了顿便眼睛一红：“哎呀，我的儿，我得儿死的好惨呐……”
“大娘近日家中是否不太平静？”冷亦秋又问。
“你这是何意？我自家儿子还能害我不成？”老妇含着热泪一脸疑惑，不消片刻，又道：“肯定是那小贱蹄子，害了我儿，还要来害我们，我们老汪家怎的如此命苦啊……”
冷亦秋不想多费唇舌，便道：“如若我助你除了邪物，你当如何报答？”
老妇一脸嫌弃地道：“且不谈你能不能成，就我们家你也得见，值钱的就这点苞米，你可要？”
冷亦秋不置可否，其实是看上了此处的邪物怨气颇深，如能加以驯服，断是好过那些小小“鬼火”。冷亦秋也不回答老妇，径直走到黑气最为浓郁之处，咬破右手食指，掐起一诀，取出锁魂袋，准备生擒恶鬼。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帮他们！”一阵女子愤怒的嘶吼传入冷亦秋耳中。冷亦秋并未在意，继续念着诀。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觉着我是坏人！上天不公！天道不仁……”女子声音渐渐消失与锁魂袋之中。
冷亦秋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直到离开后老妇才反应过心神，只觉心头一直压着大石一般的感觉骤然消失，浑身都舒畅了一番，却也只疑惑一下便继续做活了。
……
“你可愿为我所用？”冷亦秋从锁魂袋捏出一团黑气，问道。
“我凭什么要为你所用？”黑气倒是一番硬气。
“我可助你报仇雪恨。”冷亦秋道。
“当真？”黑气停止翻腾，瞬间平静下来。
“你虽怨气旺盛，却没有实体，至多给他们带来点小病小灾，如愿臣服于我，他日便助你移平汪家。”冷亦秋不傻，从老妇只言片语及恶鬼怨气便能断定，此女定是蒙了不白之冤，只要解决她的仇恨，又何惧难以驯服。
“小女子名唤元娘，本是孤儿，自小便被人卖给汪家做媳妇，岂料夫君体弱多病，久治不愈，上月长辞于世。汪家认定是元娘福气不够，害了夫君，将元娘送上街卖身葬夫。原本小女想着离开汪家，去给人做个奴婢杂役也是好事，岂料独独被花楼看上。元娘誓死不从，汪家人却昧着良心收了银钱，元娘被人抓入花楼，他们发现元娘的守宫砂之后，竟公然高价竞拍元娘破身之夜，元娘被活活折磨致死在床榻之上……”
“元娘恨透了汪家，此仇不报，永不入轮回！如若小师父能助元娘一臂之力，元娘誓死效忠，永不毁誓。”
“此事需得从长计议，你且安稳待着，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唤你出来。”冷亦秋道。
……
如此倒是将元娘缓住了，只是，想要成事，还缺个鬼儡，上哪弄个大活人做鬼儡呢……
天气渐冷，不知得有多少乞讨之人熬不过这个冬，冷亦秋决定在街边乞讨者之中寻一寻。
几日后，冷亦秋遇到一个浑身布满烂疮，衣衫单薄的乞讨者，冷亦秋走近他身边，发现此人已近昏迷。
“醒醒，醒醒……”冷亦秋摇晃起眼前躺着的人来。
“呃……呃呃……”
“你不会言语？”冷亦秋问道。
乞者艰难地点点头。
“你可愿跟着我？跟着我之后，不会再饥饿，不再有病痛，但是你也会不再有自我，你可愿？”冷亦秋问道。
乞者眼神亮了亮，奋力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需给你上几个印记，你且忍着。”冷亦秋说罢将此人翻身过去，掐了一诀点上了此人的双肩以及头顶。
做完这一切，乞者似又陷入了昏迷，冷亦秋取出锁魂袋，召唤出元娘，令其上身。只见一团黑气飘出，在乞者身边萦绕一圈，便从其口入，不消片刻，乞者面色逐渐放松，浑身烂疮一一恢复，整个人看似温润饱满起来……
“主人。”乞者睁开双眼，便开口道。
“很好，你且试着行走一番。此术融合鬼儡之术及我自创之术，此副身体将与你融二唯一，你二人互相供养，待你能熟练控制此副身体之时也便是你报仇之日。”
“是，主人。”乞者说罢，缓缓起身，跌跌撞撞地跟在冷亦秋身后。
……
不消一个月，元娘已能熟练幻化身形，求得冷亦秋许可之后，一天夜里，元娘来到汪家小院。几日后，汪家两口子被发现七窍流血死于榻上，城中富商蹊跷死亡，三人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吓破了胆子，家中并未遭窃，一时间恶鬼索命传闻四起，却有知晓内情的邻居会道两句，他们这是糟了报应……
又过了几个月，城内四下贴了告示，寻能人异士进宫面圣，冷亦秋抓住这仅有的机会，揭了告示，踏上入宫的征程。
冷亦秋只记得，师父当年准备携着她一同前来姬承找寻机缘，也曾听师父畅想过，如若得了恩典，定当殚精竭力报效知遇之恩。冷亦秋权当是替师父来完成未成之意志，如若寻不到机缘，终归算是圆了师父心愿，届时带着元娘云游四海也好，归隐山林也罢，也算是得了自由。岂料，当天子得知自己姓冷之时，竟抬眼打量起自己来。
“你是冷家后人？”楚彻道。
“回皇上，在下冷家传人之徒，师父曾言说其父与皇上颇有渊源，奈何冷家已破亡，师父也已归天，在下前来只望替师父圆一个心愿。”冷亦秋答道。
“如若本国突遇战事，你当如何御敌？”楚彻直言。
“在下对御鬼一术通晓一二，如若他国强攻，在下便建立一支鬼军。”
此番话倒是令冷亦秋顺利留在了宫中，只是，没多久她便万般后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