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罗伊走出房间，心情有些沉重。他有种趁人之危的感觉，在这种时候还在计划利用虚弱而无助的辛西娅十分不道德，但他还是那样做了。这种情况下能给她一个安身之所，还能给她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对她不是一个坏选择，然而罗伊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毕竟会发生这件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罗伊一出房门便被一个人迎面拦住了。罗伊定睛一看，是费里曼。他一身的湖水还没有全干，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罗伊此刻没有什么心情应付费里曼，十分冷淡地说道：“您今天做的事，我十分感激。您先去换身衣服吧。”说着就要招呼侍从带他走。
费里曼撇了眼侍从，冷笑道：“这样就想把我打发了？”
罗伊冷声问道：“您想要怎样的酬谢？”
“仅仅是酬谢么？整个圣光城都默认那是你的未婚妻，如今她跟别人出了这样的事，王室丢了不小的人吧。你不打算给我点封口费吗？”
这句话威胁的意味很浓，罗伊知道这人惯会敲诈，不能任由他故意在辛西娅的门口，人来人往的走廊里讨论这种事，只好道：“你跟我来。”
罗伊将费里曼带到了城堡的书房，关上门，踱开两步：“你想要什么？”
费里曼一伸手：“五百个金币。”
罗伊没想到他这样大的胃口，愣了愣，然而他手中没有讨教还价的筹码，只好道：“好。但是我手里拿不出这么多钱，给我一个月时间。”
听罗伊答应的这样爽快，费里曼反而皱起眉头：“你对你的未婚妻还真好啊。她的名声居然跟一支外城的军队一个价。”
罗伊这才明白他是在用这件事找茬，冷声道：“这是全然不同的两件事，请不要把它们混为一谈。”
费里曼冷哼一声：“不都是钱的事吗？”
罗伊听他这样说皱起眉头：“征集军队的事你如果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请不要用一位高贵的小姐的名节作为筹码。”
“高贵的小姐？出了这种事你居然还在维护她，真是深情。”费里曼讥讽道：“你不会打算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还让她做你的王后吧？”
罗伊觉得费里曼找茬的方式有点莫名其妙，这样的话让他十分不舒服，便搪塞道：“与你无关。”
费里曼冷笑一声：“你们这些王公贵族啊，情妇遍地，情史都传遍街头巷尾了，表面还装正经，有意思吗？”
罗伊见他越说越不像，冷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如果真那么在意你那个未婚妻的感受，王宫里的流言为什么不管管？”
罗伊一怔，没想到他的目的在此。
新年舞会当晚，他被一个侍女看到与费里曼拉拉扯扯，之后王宫就出现了一些暧昧的传闻，王宫人多嘴杂，流言越传越离谱，但毕竟涉及君王，大家也不敢大肆讨论，只敢私下里含沙射影地说说。
费里曼逼近罗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开始觉得传几句闲话没什么，甚至暗暗有几分得意，但渐渐开始察觉出不对来。“那些贵族事事给我找茬下绊子原本没什么稀奇，召集军队的事情跟我作对也正常，但为什么他们会把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税制改革都算在我头上？”
罗伊心头一跳，辩解道：“税制改革原本也是为了扩充军队，不是毫无关系。”
“但那是我的主意吗？”费里曼眯起眼，却没有掩盖住眼中的凶光：“你真行啊，你不愿让那些贵族发现是你在背后捣鬼，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用这种方式把锅甩给我。你不是很看重名声么？怎么这会儿又不重要了？”
“那晚是我让你拉我的吗？”罗伊带着几分怒意质问道：“出现这样的传闻到底是谁的责任？”
“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了。仿佛什么都是我主动做的，要不是这样我也不至于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刚才说的话全都是猜测，有哪一句拿得出凭证吗？”罗伊紧盯着费里曼，他极少这样与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那我猜猜，你现在这么生气，难道不是为了掩盖被人拆穿的心虚？你总不会告诉我，你真的对我有意思，所以委屈了？”
“没有。”罗伊别过头去。
他这反应显得过于刻意，倒像反话似的。费里曼心里冷笑，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他见鬼了才会相信罗伊对他有意，嘴上却说道：“这算什么？欲拒还迎？”
罗伊绕过他伸手要去开门，被费里曼后退两步抵住了门。罗伊躲闪不及，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费里曼眼神冰冷，嘴角却带着笑意：“那证明给我看啊。”说着，用力一拉，扯得罗伊险些失去平衡撞到他身上。
罗伊甩不开他，只能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借此保持距离，他眼见费里曼皱了一下眉头，不由微微一怔。他这一按没什么力道，按理说不会将费里曼按疼。他迅速反应过来，费里曼肩上应该有伤。
手腕传来一阵剧痛，费里曼加大了力度，罗伊顾不得多想，手指用力，狠狠嵌进费里曼的肩膀。费里曼吃痛，眼神变得凶狠。罗伊感觉到掌心晕开一片温热，似乎不是未干的湖水。罗伊暗自吃惊，费里曼似乎在流血。
这个部位有铠甲防护，跌打损伤会有，但很难造成这样会流血的伤口。更何况他上次参战都已经是半个多月前了，他这伤应该不是在战场上受的。
罗伊正出神，忽然听到费里曼有些暧昧的声音：“真狠啊。”
罗伊掌心已经是一片濡湿，流血流成这样的伤口，一定不浅，罗伊向下狠狠一按，同时冷声说道：“你松手。”
费里曼见罗伊明知他有伤，依然下了这样的狠手，也不再客气，用力一攥，几乎把罗伊的手腕捏碎。罗伊痛得头脑一阵发懵，知道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若是平时，以他的个性，到这种地步就会选择退让了。然而此刻他半步也没有让，反倒加大力度抓住费里曼的肩膀。鲜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将他苍白的手指衬得狰狞。
费里曼突然松开了手。罗伊一怔。他绝对不是会退让的人。
罗伊正想着，忽然被费里曼一把扯住衣领。费里曼的手很有力，扯得罗伊几乎窒息，那一瞬间，罗伊感受到了他身上传来的嗜血的杀意。
然而下一个瞬间，费里曼一用力，扯掉了衣领上的扣子，衣领散开，露出罗伊白皙的脖颈。费里曼俯下身，一口咬住了罗伊的脖颈。
费里曼动作粗暴，一阵刺痛之后，罗伊感觉到有一缕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渗进了领子里。
罗伊恍然想到，猎场里那些野兽捕杀猎物时都是这样咬断猎物的脖子，将它们杀死。这样的猎杀方法，来自于猛兽原始的野性。
一瞬间，罗伊恢复了理智，松开了费里曼的肩膀。疼痛的刺激只会加重眼前这个人嗜血的渴望，那对他而言没有好处。
费里曼感受到肩膀上的力度消失，松了口，抬起头舔了一下粘在嘴唇上的血，甜的。
罗伊知道，费里曼疯，但他是个冷静的疯子，他不会盲目地把自己推到不利的境地里。按照目前的形势，两人合作对他才最有利，只要罗伊肯退，他们就能维持微妙的平衡。
然而这一次，他猜错了，费里曼忽然一把把他捞起来，按到了书房的桌子上。罗伊一惊，斥责道：“你做什么？”
费里曼意味深长地一笑：“这个锅我总不能白背。”说着将他的两只手腕钳制住，俯下身来。
罗伊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剧烈地挣扎起来。然而两人力量对比太过悬殊，罗伊全力的挣扎在费里曼看来不过像只被人捉起的小猫，在惊恐之中乱蹬乱踹，根本威胁不到人。
费里曼不愿用强，那是有条件的。眼前这个人，似乎不值得他顾及这种事。他将罗伊死死压在桌子上，在他耳畔吹着气说道：“你们贵族什么脏事乱事没做过？那么大反应做什么？”
费里曼感觉到罗伊的身子僵了僵，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次，终于归于平静。他的身体瘫软在桌子上，仿佛是放弃了挣扎。
这反应倒是出乎意料，费里曼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这是默许了？”
罗伊自嘲地一笑：“你说得对，贵族原本就又脏又乱，我那么在意做什么？”说着，他认命一般闭上了双眼。
费里曼愣了愣。此刻的罗伊有一种奇特的脆弱之感，那是十几年前那个柔弱的少年都不曾带给他的感觉。仿佛眼前的这个人早已化作苍白的碎片，伸手一碰便会在风中散去。
他在演戏吗？费里曼暗想。他所认识的罗伊冷漠而心机深沉，绝不该是眼前的样子。眼前这个人，甚至都看不到痛苦，有的只是心如死灰般的绝望。
罗伊感觉到手腕的疼痛消失了，忽然间身上一轻，费里曼放弃了对他的钳制。他闭着眼躺在桌上一动不动，直到听到了关门声，才顺着桌子缓缓滑到地面上，蜷缩起来，抱紧了不住颤抖着的自己。他身上仿佛还残留着费里曼身上透过来的潮气，从温热渐渐变凉。
过了一会儿，罗伊缓过神来，看着手上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默默地想，他这伤是哪里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