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第二天一大早，那几个外城的人就到王宫门口撒泼打滚地指责君王不肯兑现承诺。那几个人本来就是外城的地痞无赖，王宫的侍卫吓也吓不走，骂也骂不动，稍微一推，就倒在地上装模作样地哭天抢地，引了一大群人来围观。
这件事罗伊原本就是昭告全城的，这样一闹，实在有损王室尊严，侍卫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重手，无奈只得报告给罗伊。
罗伊听着这招数，觉得十分对路，在侍卫退出去之后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觉得费里曼在闹事上的确是个天才。他从小到大规矩惯了，对这种事情竟莫名有几分神往。
罗伊将鲁尔伯爵和坎布里奇营长找到书房，对发生的事情表示无奈。
这件事，贵族原本就不占理，约翰只好推脱是最近事务繁忙，没顾得上，并承诺这两天就进行测试。
罗伊有些担忧地说道：“然而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万一他们没有通过测试，只怕还要再闹，说是我们故意刁难。”
约翰对那些人原本就没有好感，毫不犹疑地说道：“他们要再敢无理取闹就抓到牢里去。”
罗伊叹了口气：“如果他们一口咬定是我们不遵守承诺，传开来恐怕有损王室声誉。”
约翰不忿道：“难道我们还要怕那几个地痞无赖吗？”
“我们自然不用怕几个地痞无赖，只是人言可畏。这些年王室的声誉原本就不如从前，我不希望因为这种事再闹出什么问题。”罗伊说着，看向鲁尔伯爵。
鲁尔伯爵问道：“陛下有什么想法吗？”
“我在想这次测试可不可以公开进行，让所有人都可以来围观，这样他们即使失败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没有什么难度。”约翰说道。
罗伊又问道：“疏通河道的事情进行得怎样了？”
“炸开巨石的火药装备已经准备好了，驭龙骑士营明天就可以出发。”
鲁尔伯爵补充道：“河堤正在加固，但城中不能长期断水，短时间内想要加深蓄水池恐怕很困难。恐怕只有炸开河道，缓解下游压力了。”
罗伊点点头。这些大工程原本也不可能短时间完成，提出来不过装装样子，他一开始盘算的就是炸开河道泄洪，然而不做做样子奥威尔伯爵肯定不甘心。
不过这个出发时间仓促了些。他本想让那几个外城人通过测试，随费里曼参加这次任务。如果他们有立功表现，就可以给他们正式身份了。这样算起来应该是来不及了。疏通圣水河是大事，不能为了这种事情拖延。
第二天，驭龙骑士从圣光城整装出发。罗伊站在城墙上，默默祈祷这次一切顺利。
顺利是不可能的，驭龙骑士刚到河谷，只听头顶一声长嗥，骑士们抬头，看到远方的天空有十来个黑鸦鸦的巨影。所有人登时警惕起来。
虽然龙的数量不多，然而这对于驭龙骑士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一是河谷距离圣光城有一定距离，驭龙骑士不能倾巢而出留下一座空城，二来带着重型器械行军有一定难度，他们也不能带太多重磅弹药。而这些火药，还要留一部分炸开堵在河道上的巨石，因此这只骑士队伍战斗力有限。
坎布里奇营长当机立断，让众人准备好投石器，一部分人找大小合适的石头，一部分人控制投石器瞄准龙的方向。
“发射。”
约翰一声令下，七八块巨石一齐飞向天空。
只见几只龙长大嘴巴，它们黑洞洞的喉咙里出现了一团团亮光。
“注意躲避！”约翰话音未落，那几头龙就吐出几个耀眼的火球，划过天际，撞在了飞向它们的石头上。
只听轰然几声巨响，石头在空中炸裂，人头大小的石块随着炸开的粉末如下雨般簌簌坠落，骑士们纷纷拿盾牌去挡，旷野里响起一阵阵石块撞击铁器的巨响。这些年来都没有发生过战争，这些骑士连人带马都没有作战经验。马匹在纷纷落落的石块雨中受了惊，开始纷纷长嘶乱跑起来。好几个骑士甚至被掀下马去。
转眼间那十来头龙已经飞到他们头顶，在天空中盘旋着寻找进攻时机。他们所在的地方原本就没有太多可用的石块，约翰骑术精湛，很快安抚好了自己的马，看着慌乱的骑士队伍，只得下令：“备好□□，准备射击。”
□□射程不长，填充弹药又很耗费时间，约翰将手举在空中，等待着时机。
就是现在。约翰举在空中的手猛然落下：“第一小队射击！”
骑士们虽然缺乏实战经验，却训练有素，听到指挥迅速挑战好状态，只听砰砰一连串响声，几十发弹药带着硝烟密密麻麻地飞向空中。
空中响起了尖叫声，有龙被击中了。被击中的几头龙失去平衡，坠落在地上。
然而火药并不能炸坏龙铠甲一般的鳞片，对于它们来说，弹药打在身上不过是疼，却无法造成致命伤害。
疼痛激怒了那几头龙，它们再次腾空而起，向骑士们俯冲过来。
“第二小队射击！”
随着约翰一声令下，又是几十发子弹向那些冲过来的龙发射出去。
只听砰砰一阵乱响，空中硝烟弥漫。
然而弹药并没有阻止它们的攻势，这几头龙咆哮着，带着一身的硝烟向他们扑了过来。
只听一声惨叫，有个骑士被龙撞落下马，拖出去十几米，铠甲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几头龙先后扑下来，展开袭击。
即便是费里曼一身蛮力，也被一头龙撞到在地，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在地上翻滚了几周，才爬起身来。
这个距离，已经来不及再次开枪。费里曼拔出了剑，一剑砍向了龙。
只听铮然一声，费里曼的剑撞在了龙鳞上，剑身嗡嗡作响。这么大的力道砸在石头上都要劈下些碎石来，那鳞片竟然没有一丝裂纹。
费里曼暗自一惊。罗伊没有骗他，这些龙的确不怕一般的兵器，再大的力道都没有用。
龙虽然没事，被打了这一下却也很疼，它一生气，煽动翅膀，将费里曼掀飞出去。
费里曼反应极快，顺势翻滚出去，并没怎么受伤。他紧紧握住剑柄，一面警惕龙再次发动进攻，一面脑筋飞转，想着办法。
还不等费里曼想出什么头绪，只听一声巨响，一头龙将一个投石器甩出去，摔成了好几片。紧接着，又有两个投石器被龙的火团炸毁掉。
他们总共带了八个重型投石器，若是都坏了，连疏通河堤的任务都无法完成。
费里曼思绪飞转之时，余光瞥见一片光亮，立刻飞身一跃，连带几个翻滚扑向远处，他刚才站的地方已经被一个火团炸出一个深坑。
费里曼看出那些龙的目的就是阻止他们，当机立断，借着这一跃几步飞奔到一个投石器旁边，一边装填弹药，一边喝到：“愣着干什么？先疏通河道！”
那些骑士怎么肯听他的话，见他自作主张，险些与他缠打起来。
约翰与他的判断一致，虽然恼恨被他先行说了出来，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下令道：“投石器装填火药，准备炸开河道。”
长官开口，骑士们只好听命，立刻将剩下的五个投石器装填火药，对准堵在河道上的巨石。
约翰一声令下，五枚炮弹齐发，轰隆几声巨响，河道上扬起一片烟尘。
这种行为无异于最傲慢的挑衅，那些与骑士缠斗的龙见状彻底被激怒，疯了一般对投石器发起进攻。那些龙有十来英尺高，力气惊人，它们在骑士队伍中横冲直撞，根本没有人能够拦住它们。
剩下的五个投石器转眼间被它们毁了四个。
在这一片混乱中费里曼意识到一个问题，下游的河道里没有水，刚才的爆破根本没能把巨石炸碎！
然而投石器只剩一个。
这个想法冒出来，费里曼立刻抓起一个炮弹，扑向最后一个投石器。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还不等他冲过去，一头龙俯冲下来，正正砸在投石器上，直接把投石器的抛竿折断了。
那些龙见骑士们没了炸开河堤的工具，也不恋战，长啸一声，就要飞走。
费里曼扔了炮弹，纵身一跃，扑到了一头龙身上，与它缠斗起来。
一人一龙在地上翻滚，那头龙几次想张嘴喷火，都被费里曼及时发现狠狠压住了嘴巴。龙大概也没怎么见过这样凶悍的人，一时有点发懵，就被费里曼这样缠着一路向堵住河道的巨石方向滚去，只听一连串巨响，一人一龙滚下河道，跌跌撞撞地落入了干涸的河床。
费里曼反应快，掉落河床时拿龙当了肉垫，他坚硬的铠甲撞在龙身上，巨大的疼痛彻底将龙激怒了。
费里曼一个翻滚从龙身上下来，抽出佩剑，摆出进攻姿势。
那头龙被摔得不轻，踉踉跄跄地起身，一双幽黑的眼睛露出了危险的杀意。它张开血盆大口，咽喉间燃起一团熊熊火焰，费里曼见势不好，转身就跑，没跑几步却突然扑倒在地，在他倒地的瞬间，一个火团掠过了他的上方。火团没击中目标，径直撞在了拦在河道的巨石上，一声沉重的闷响震得一片片碎石纷纷落下。
河道上的巨石原本就被炮弹炸出了些裂缝，此时裂缝被震得错位，开始有水渗了出来。费里曼见状回转过身，向龙的方向扑去。那头龙见他卷土重来，血盆大口一张，又吐出一个火球，直逼费里曼而去。
费里曼向前扑倒，火球擦着他的背飞过去，只听一声轰隆巨响，火球撞在了已经开裂的巨石上。巨石连受重创，终于抵不住巨大的水压，轰然碎裂，滔天的巨浪冲破了阻碍，瞬间涌入河道。
水势汹涌，那头龙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淹没在湍急的水流中。
岸上所有人望着巨石炸开的地方，都陷入了沉默。
忽然间，河的下流爆开一片水花，坠入河中的那头龙挣扎着将头伸出水面，发出一声惨叫又很快沉入水中，却不见费里曼的身影。
骑士们面面相觑。
那个难缠的外城人就这么死了？
骑士们正想着，那头龙挣扎着冲出水面，爪子上还拖着一个人。
费里曼早就料到穿着一身沉重的铠甲想从这么湍急的水流中挣扎上岸几乎没有可能，所以他在河水涌过来时当机立断扑向龙，死死抓住了龙的爪子。龙如果想自救，就必须把他拖出来。
那头龙已经脱力，再加上被费里曼拖着，根本飞不高，跌跌撞撞地飞到岸边，费里曼一松手，就落到了地上。没了这个累赘，那头龙才长啸一声飞远了。
约翰皱着眉头盯了他半晌，最终只是向骑士下令道：“回城。”
这样惊险离奇的事情，骑士营长不敢隐瞒，只能如实汇报，同时不忘强调费里曼的自作主张和成功的侥幸。
罗伊沉默着听他汇报完，问道：“那么坎布里奇先生，你认为我应该如何处置费里曼先生？”
约翰顿了顿，说道：“我认为您应该对他的功劳进行嘉奖，赐予他骑士的称号。”
罗伊不解道：“但你似乎对他的做法并不赞同。”罗伊与约翰的接触不多，并不怎么了解这个人，此时一边说一边暗自观察他的反应。
“但他的确在这次行动中立下了头功。当然，这样自作主张的行为也应当受到严厉的惩罚。”
罗伊不动声色地道：“您认为什么样的惩罚合适呢？”
“这样出格的事情还没有先例，但至少应该关他十天的禁闭。”
罗伊想了想：“十天恐怕太少了。罚他去整理图书馆一个月吧，并且，这一个月内不得参加训练。”
整理图书馆是见极其枯燥而麻烦的事情，被罚一个月不能参加训练更是被骑士视为极为丢脸的事，更为重要的是，费里曼受封骑士后，最风光最能耀武扬威的时刻，却要丢脸地在图书馆里度过。因此这两项处罚虽然都不算重，约翰却感到满意了。毕竟他们仁慈的君主也不可能想到更严苛的惩罚了。
约翰离开后，罗伊琢磨着他刚才的反应，微微勾了勾唇，这似乎是个真正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