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楚先生一路顶着寒风赶回来，一进门就往王弥屋里去。
“现在怎么样了？”楚先生坐到床边。
高柏起身给他让位置：“高烧不退，不太乐观。”
“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楚先生对高柏说：“在门口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嗯。”高柏当真安静地守在门外。
南香见他穿的单薄，拿来披风给他披上。
“木炭买回来了？”高柏问她。
南香说：“哥哥说他去买，让我在家里守着。”
南香与关小凡是亲兄妹，小时候父母双亡，他们兄妹俩沿街乞讨，为了和狗抢半个包子，被人打得半死，被高柏救回来，就一直在高家做事。
高柏看向远处，天地连接之处，一片白雾茫茫，看不真切。
“昨夜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高柏说。
南香看着他：“没事，阿弥病成这样，我哪里坐的住？等阿弥烧退下来，我再去休息。”
高柏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远处：“回去添些衣服再来，若你也生病，阿弥就没有人照顾了。”
南香收回目光，看向远处，强装微笑：“嗯，那我去去就回。”
南香前脚刚走，孙大娘后脚就来，手里还端着热腾腾的汤圆，一见高柏，便笑道：“公子快来尝尝，这汤圆是我特意给公子做的，比去年的还好吃呢1
高柏盯着那碗汤圆，半晌没动：“今年不吃了。”
孙大娘皱着眉：“为何？”
高柏看向屋里，没有说话。
孙大娘明白过来，便问：“阿弥现在可好些了？早上南香说阿弥发烧，我便端了碗热乎乎的汤圆给她，想着没准吃热乎了，发发汗就好了。”
高柏许久没说话，孙大娘手里的汤圆冷了大半。
“孙大娘，生病之人不能乱吃东西。”高柏平静地说道：“你不懂这些，这次我不与你计较，但没有下次了。”
孙大娘抓紧盘子，刚来时一颗热乎乎的心，早已凉了大半：“阿弥吃了我的汤圆才发病的？”
高柏说：“不是，但发热之人若吃了汤圆这种难以消化的食物，会加重病情。”
孙大娘露出自责之色，伸着头往屋里看，隔着门什么都看不到：“哎！是我大意了，阿弥现在怎么样了？里面的是楚先生？”
“嗯，你跟我来。”说完，高柏抬腿往书房走去。
孙大娘跟到书房，只见高柏在案几上写着什么，没一会儿就写好了。
“这是驱寒助消化的冬汤，熬制所需的材料都在上面，你照着去买，买不到的就去武馆拿。”说着，高柏将一枚令牌递给她：“若武馆的人不给，就给他们看这个令牌。”
孙大娘接过令牌，如获至宝一般藏进怀里：“好，我这就去1
高柏说：“快去快回，冬汤熬制至少需要三个时辰，所以，越快越好。”
“嗯1孙大娘端着彻底冷掉的汤圆匆匆离开。
楚先生在屋里整整待了半个时辰，门被打开的时候，高柏、南香、关小凡都在门外候着。
“楚先生，师嫂怎么样了？”关小凡急切地问。
楚先生肩上挂着药箱，一身麻布素衣，说：“暂时稳定下来了，等烧退下来，应该就没事了。”
众人皆松了口气，南香这才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这病好生奇怪，早上见她发了汗，我想该是没什么大碍了，这才出门拿药，可谁知，刚把药拿回来煮上，阿弥便又发热了。”
楚先生淡淡笑着：“寒症总是反复无常的，若发身汗就能好，还要我这大夫做什么？”
南香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红着脸低下头，不再言语。
“师兄，武馆出事了！师父让我过来叫你1穿着青峰武馆衣服的人进了高家，便急声高喊。
关小凡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急了，恨不能上前捂住他的嘴，看来这小师弟是新来的，还不知道武馆的规矩。
楚先生的脸顿时冷下来，冷冷地看着送信的小师弟，道：“回去告诉你家师父，便是天塌了，也别往我们高家来，若再这样，别怪我不留情面。”
不明就里的小师弟楞在当场，看了看高柏，又看了看关小凡，不等他说什么，就被关小凡拉出去了。
“小凡师兄你别拉我，武馆这次真出事了！是大事！大师兄再不出面，武馆都要被人拆了1小师弟十分焦急。
关小凡按住他，压低声音训道：“便是天塌下来，你也不该往高家来，谁让你来的？”生怕声音从围墙传到高家院子里，若被楚先生听到，那他可就别想在高家待了。
师弟被他训懵了：“师父让我过来的……”
“你来武馆多久了？”关小凡问。
师弟挠了挠头：“今天第一天来。”
关小凡看着他，叹了口气：“那就对了，师父他也只能使唤使唤你了。”
“什么意思？”师弟一头雾水。
关小凡拍拍他的肩膀：“明天不用去武馆了，你回吧。”
师弟：“？”
“你叫什么名字？”
“柳如舟。”
“嗯，知道了……”关小凡语气敷衍，安静片刻：“什么？柳如舟？哪个柳如舟？”
柳如舟被问得一愣一愣的，小声嘀咕：“千水镇上叫‘柳如舟’的人很多吗？”
“你爹叫什么？”小凡抓着他问。
“柳泛。”
关小凡倒吸一口气：“和仁堂的那个柳泛？”
“对啊1
柳泛是和仁堂的老板，而和仁堂是楚先生坐诊的医馆。
按理说，楚先生和柳如舟该是认识的。
“你和楚先生认识？”关小凡问。
柳如舟点点：“认识埃”
关小凡想了一圈，懊悔地拍了拍额头，他总算是明白师父为什么派这位小师弟过来了。
不是他师父疯了，是他蠢！
柳如舟是和仁堂的，楚先生再怎么不喜欢武馆，也会看在和仁堂的份上，留一点情面。
“武馆出什么事了？”关小凡只能强装淡定，先问问是什么事，再做打算。
柳如舟说：“前日大师兄给方家运的那批货，出问题了，方家大少爷带着四五十个人堵在武馆门口，要找大师兄算账。”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关小凡松了口气：“师父不在吗？”
“在。”
“有师父在，还怕什么？”
“师父说他不欺负女人。”柳如舟说。
“这跟女人有什么关系？”关小凡不耐烦地皱眉。
“关系可大着了1柳如舟说：“我来的时候，方家小姐手里的剑直直抵在师父喉咙上，师父差一点就死了，太可怕了1
“那师父死了吗？”关小凡平静地问。
“差一点……”柳如舟没底气地重复。
“方小姐也来了？”关小凡见他这般傻气，笑着问。
“嗯，就属她闹的最凶。”柳如舟恨恨地说。
关小凡总算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哪是方家来闹事的啊，分明是方小姐借闹事之名，企图与高柏纠缠……
对于这种事情，秦野的态度当然是来者不拒，甚至巴不得方小姐能与高柏多纠缠一番。
方家乃千水镇首富，青峰武馆若是能与方家攀上点关系，日后定能生意不断，财源滚滚。
男人嘛，妻妾成群很正常，那些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说法，不过是骗人而已，居然还有人当真，简直愚蠢至极。
楚先生就是那个当真的人，他对秦野这种朝三暮四、水性杨花、利益至上的想法十分唾弃，根本不愿与之为伍。
两人为此曾大闹了一个月，楚先生那么温和的一个人，生生被秦野气得撂下狠话，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
然后就分道扬镳，各自为家。
这几年，秦野不知是改了性子，还是别的原因，频繁向楚先生示好，但楚先生半点也不愿给他面子。
关小凡也算是拎得清的人，他交代柳如舟：“你回去告诉师父，师嫂受了寒，烧热未退，师兄脱不开身。”
柳如舟微微皱眉，问：“阿嫂的病还没好？”
关小凡叹了口气，摇摇头：“师嫂这病来势汹汹，我看啊，要彻底好，很难。”
柳如舟一听这话，立即转身：“我去看看阿嫂。”
关小凡忙拉住他：“诶呦小祖宗！你可别去添乱了！快回武馆，把我刚刚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师父，记住，一定要当着方小姐的面说，知道吗？”
“噢，知道了。”柳如舟不能去看阿嫂，有点失望：“那我晚一点可以过来看阿嫂吗？”
关小凡说：“如果楚先生允许你进门的话，那就没问题。”
“嗯！我和楚先生特别熟，他怎么可能不让我进门呢？”柳如舟拍着胸脯：“师兄你放心，我一定把话传到！等我回来1
“去吧。”关小凡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和楚先生再熟，凭你身上那套青峰武馆的衣服，楚先生也不会让你进去。”
柳如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我懂了！谢谢师兄提醒1
柳如舟一走，关小凡回到屋里，高柏还守在王弥床边。
高柏见他进来，便起身出门。
“武馆什么事？”高柏淡淡地问。
“不是什么大事，是方小姐……”关小凡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高柏紧锁眉头，只问了一个问题：“那批货有什么问题？”
关小凡愣了一下，他只当是方小姐闹着玩，忘了问正事：“方小姐跟着过来的，那批货应该是没有问题。”
高柏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简直胡闹。”
关小凡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把南香叫过来。”高柏坐回床边，拧了毛巾为王弥擦拭降温。
虽然烧还没有完全退下来，但王弥现在睡得安稳，不会一口一个“庭榆刚刚”地说梦话了。
把阿弥交给南香照顾，高柏披过大氅就往外走。
楚先生抱着药碾子出来，问他：“你要去哪？”
高柏说：“武馆。”
楚先生盯着他大氅上的灰色羽毛，关小凡以为楚先生会生气，但楚先生异常平静，缓缓开口：“吃点东西再去。”
“去武馆吃。”说完，毫不留恋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