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看病
季真真一瞬间有种错觉：自己是个提起裤子不认人的负心汉。
她甩甩头把这种不合时宜的想法抛出脑后, 自己一人和他独处在这隐蔽的环境中，安全最重要，盯着他脸上的油彩严肃道：“我不认得你, 你走吧, 我不告诉人。”
她大袖里的手紧紧捏着一只簪子, 若他还造次, 打算给他一下。
裴扬视线瞟过她的衣袖, 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敢置信。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满心的烦躁, 从怀里掏出一物：“你看看这个, 你也有一个，是我。”
季真真定睛一看，乳白色的材质雕刻的一个小人，样貌明显是穿着布衣的自己，活灵活现, 神采飞扬。
小人身上光滑无比，特别是脸上, 看得出是经常摩挲。她视线落在他身上，细细思量, 脑袋里那团雾气里一个模糊的影子，和他重合在一起，是他，好像又不是他。
拿不准到底认不认识他, 空间密闭，他身上的松香味几乎充满了整个假山洞，她不自在的瑟缩了一下，避开他灼热的眼睛, 谨慎道：“我想不起你来，有什么，我们出去再说。”
裴扬眼里闪过失望，恼怒之下一把逮住她的手，放入自己的怀中。
季真真大惊失色：“你做什么！”
裴扬语气低落，难受道：“你摸摸，我腹上的纹路，曾经的你，不是最眼馋了么，趁着我昏睡的时候，偷偷抚个不停。
你还不愿意认我么，时芊芊。
难道你真的看上萧敛那厮。”
季真真不停挣扎，想挣开他的钳制，可是手却像有自主意识一般，顺着他的腹部揉了一把，那种条理分明的纹路让她像被电到一般，颤抖了一下。
这一幕好像发生过一样，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头剧烈的疼了起来，她痛苦的皱起眉头厉呵：“放开我，我头好疼。”
裴扬愕然，这是时芊芊第一次大声吼他，他心中委屈之余，也升起来疑惑：时芊芊看见他的样子，是真的不认识。
他慌忙放手，退后一步，在脸上抹了一把，和她
保持了一个相对远的距离：“你真的不认识我，我是裴扬啊！”
季真真得了自由，无语的看着他满脸的油彩：“我知道你，你是今早路上撞我那人，搭讪麻烦不要用这种方法，好无聊。”捂着头跑出了山洞。
她跌跌撞撞远离了假山，眼里重新得见光明，收起惊慌失措，整理整理衣襟，无视山洞中他幽幽的目光，急步离开，镇定自若的找到永泽。
请她派人去救治杨嬷嬷，顺便给她找个大夫，看看脑袋。
台上表演的是喷火把戏，大家都看得专注，永泽听说后朝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掺扶着她关切问：“好好的，怎么会头疼。”
季真真张张嘴，本想说已经疼了好几次了，府里请的大夫都说是吹了风，喝两剂药就好。
今日找到机会，一定要换个大夫看一看。
二皇子恰好来找永泽告辞，她便闭了嘴等在一旁，她和二皇子又不熟。
萧敛盯着她的唇先看了一眼，眼里似笑非笑：“唇脂淡了，不如补一补。”
季真真脸上一红，低头不语，暗怪这人多事，对他多了一丝厌烦：你一个已婚男，管人家小娘子的唇脂淡不淡。
回想起假山洞中那一幕，心口砰砰直跳，她不愿意承认一个事实，她竟然不反感那个登徒子的亲近，甚至还有一分隐秘的窃喜。
萧敛盯着她发红的耳尖，哈哈一笑离开，永泽扯着她：“发什么呆，问你呢，好好的，怎么会头疼。”
季真真脸上闪过讥笑，凑近她耳朵：“家里请的大夫都说我是风寒，苦药喝了不少，半点作用也无。”
永泽长于皇家，经历的污糟事比她只多不少，听音辨意，估计又是内宅倾轧那一套，对她闪过一丝怜惜，领着她去了母亲的寝室。
永泽命人去请太医，哪知来的竟然是太医正李老太医。
永泽受宠若惊把人迎进来，要知道，李老太医坐镇太医院，等闲不出门。
老太医搭脉了半响，又仔细的问了她许多，用指头按着她的头，一处一处试验她是否疼，
满头皮走了一遍。
沉思半响，奇道：“依据老夫的判断，你这个头疼是因为患了离魂症，大脑修复的一个过程。”
永泽脸上如同便秘：“您的意思是她头疼，是因为可能要记起以前的事了么？
她如今半点没想起来，头却疼得半死，那等她全部记起来，还有命在么？”
老太医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实在难受，我可以帮你针灸一下，减轻些痛苦。”
“不过针灸后，可能记忆恢复得会慢一些。”
永泽拍掌：“哎哟，那还等什么，您老给她针呗。”
季真真摇摇头：“算了，我想早些知道过去，不是太疼，忍忍也能过去。”
老太医抚着胡须，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给了她一个木牌子道：“若有什么不适，千万不要忍者，记得来寻我。”
告辞离去，一面喃喃自语：“奇怪，好好的，头上没有外伤，怎么也会患离魂症。”
季真真拉着永泽的手，眼睛里盛满了感激：“谢谢你！”
永泽拍了拍她的手，言语肆无忌惮：“你要真想谢我，不如再做些好吃的送来，今日的那个生辰蛋糕就挺好，满京城独一份，漂亮大气。”
季真真心里一动，试探她的口气：“你想不想自己赚点零花钱？”
永泽斜着她：“有屁快放，莫要拐弯抹角的，你晓得我最讨厌那套。”
“咳，咳！”季真真顺了顺气息：“你看我，穿珠带宝，其实万事不由人，想去外面吃顿喜欢的，都不能够。”
“你家外强中干成这样了？”永泽打断。
季真真拍了她一下：“好好听着。
我的意思是我在家不得自主，比如想看大夫，还要麻烦你。
要是我们有银子，就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你想不想？”
永泽把玩着她手上的镯头，心不在焉：“这有什么难的，你要吃什么，缺什么，我这会就叫人买回来送你。
放心吧，我不缺这三瓜两枣。”
季真真气急：“哎哟，我不是这个
意思。
我晓得你零花钱多，你不缺一千两，那一万两呢，十万两呢，一百万两呢，你缺不缺？”
永泽坐直了身子，觑着她不敢相信：“你别哄我，什么生意，能赚一百万两？”
季真真被噎了一下：“我就那么一说，我们做了生意，可能赚到一百万辆，不做的话，只有你那点零花钱。
再说，多些钱，你的嫁妆丰厚，婆家不得供着你啊？”
永泽冷笑：“我嫁妆不丰厚，婆家也得供着我。”
季真真按下她：“你不要纠结婆家不婆家的，我意思是你有了大笔的银子，想干嘛就干嘛，不好么？”
永泽点点头：“好是好，可是我又不会做生意。”
季真真循循善诱：“可是你会吃啊，比如今日带来给你的蛋糕怎么样？”
永泽眼里冒着星星：“味道很好，重要的是赏心悦目，颜值太能打了。”
小娘子豪气万丈一拍桌子，干了！
两人头挨着头，寻来纸笔，一边商量，一边修改。
李老太医的马车离开牡丹园，摇摇晃晃往长安去，半道上钻进个人，裴扬跪下磕头：“李爷爷好！”
李老太医扶起他，脸上悲伤一闪而过：“好，好，转眼你都成才了。老裴地下有知，也欣慰了。”
裴扬和他讲了些边疆的趣事，最后忍不住问季真真的情况。
李老太医打趣道：“小娘子是你什么人啊？这么关心她。”
“能陪伴我一生的人。”
低沉的嗓音掷地有声，李老太医听了一震，嗯了一声，解释道：“她患了离魂症，记不得以前的事情，至于起因，可以排除外伤，还要再观察。
至于能不能恢复，这个不好说。”
裴扬听了这话，犹如天籁之音，原来她不是另有新欢，而是确实认不得他。
他能感觉到，她不反感他的接触，不然不会在马车里偷看他，不会在假山洞里放走他。
说明她忘记了一切，但还记得他们的感情。
这样，他便让她，重新再爱他一次好了。
明白了季真真不理他的原因，裴扬身上的沮丧一扫而空，他又忍不住心疼起她来。
受了什么样的委屈，才会得了离魂症。
此中缘由肯定和季家有关。
之前查不出个四五六，是因为大海捞针，毫无头绪，如今只需从季家入手，一定能弄明白。
裴扬身份不适合在长安露脸，寻到个隐蔽处悄悄离开。
却说今日季嘉嘉没有一起来牡丹园，是因为，老太太带她到城外的慈恩寺烧香，季羡元护送。
说是烧香，其实是相看。
季父原本要把她凑给二皇子，可惜二皇子对她没有半点意思，季父搭了几次话，没有下文，便不了了之。
后来身份东窗事发，她的吃穿用度依旧如原来那样，可是内里却有了不同，原来联姻还考虑男方的年纪，人品，如今只看官职，权位了。
今日相看的竟然是南安王，死了王妃，要讨个续弦。
适才在厅里，南安王和老太太搭话，视线却黏黏糊糊在她身上。
她越想越怕，好不容易服侍老太太歇午觉，她轻脚轻手关了门，摸到季羡元的房间，一把搂着他的腰：“哥哥，我不要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