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得信
裴扬固执的认为自己发现的就是真相, 打算交代甄至彬一声,立刻收拾行囊进长安。
他要把她按在墙上狠狠惩罚,质问她为什么不知会他一声, 让他牵肠挂肚, 夜不能寐。
越想越心焦, 裴扬一刻也不能等, 立马往马棚里走, 半路想起扬兔子,回房提了篮子。
出门的时候遇到甄至彬, 他简明扼要:“我要去长安一趟, 你看着这里!”
甄至彬几乎要被他吓趴,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镇守边疆的将领无诏不得进京,你这是上赶着给人送人头啊。”
心中好奇不已,扯着他的后襟不放:“什么事情,这么急?”
裴扬看着他, 脸上的神情如痴如醉:“时芊芊被困在长安,我去带她回来。”
用的是肯定句。
甄至彬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对那个独立自主的女孩印象很深,本来想多多接触一下, 当知道裴扬已经先下手为强,着实埋怨了一番。
这一个月来,时芊芊失踪,裴扬为她折腾得人仰马翻, 没个人样,心里的不岔也消散了,只希望他们有个美好的结局。
他打量了一眼裴扬尖利的下巴上凌乱的胡茬,劝道:“如今北戎蠢蠢欲动, 你这样跑了,这一城的百姓如何是好?”
“她在长安又不会跑,等到了夏天,草长莺飞,北戎忙着放牧,你再悄悄去长安不行么?
左右只有两月了。”
裴扬眼里现出挣扎,北戎是他一生的梦魇,时芊芊,是他心中的小仙女。长安表面花团锦簇,实则危机四伏,他怕晚去一会,她便被欺负了去。
他要带她回来,将她护在羽翼下。
甄至彬眼睛眯了眯,话如利剑,准确的扎进了他的心:“还是,你怕她见了长安的风流少年,嫌弃你这个大老粗。”
裴扬一向冷静的脸上,显出讥讽:“你觉得长安哪个男子比我优秀么?就萧敛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他配和我比么?”
从他嚣张的话语中,抓住了隐藏的心虚,甄
至彬愕然的盯着他看:“你吃醋了?”
随机再补刀:“在普通人眼中,人家是皇子,比你这个朝不保夕的侯爷更适合婚配。你忘了小时候的事情了么?”
“她不是普通人!”
裴扬冷哼一声,掰开他的手,大长腿跨上马便走。
甄至彬连滚带爬拖住马缰,吼道:“你要去我不拦你,可是你这样子去了,不是给人家当陪衬么,至少拾掇拾掇啊。”
裴扬听了这话,看了他一眼,掉头回府。
在他沐浴更衣剔胡子梳头发这段空隙,甄至彬把书房里的信件浏览了一遍,替他收拾了包裹,等着净房门口。
裴扬出来的时候,他双手奉上,严肃道:“要追老婆回来,没有烧包的行头是不行的,快去快回,我帮你遮掩十天。
行事低调些,莫要被长安那些闲人捉到痛脚。”
裴扬一扫之前的颓败,虽然眼圈依旧乌黑,可是眼睛漆黑明亮,下巴的胡子剃得干干净净,头发笼在头顶,一丝不苟,一身简练的玄色大裳,又恢复了往日那个精练俊美的模样。
他接过包袱,把扬兔子塞到怀里,重重在甄至彬肩头上拍了一下,绝尘而去。
甄至彬苦笑了一下,忙着去布妨,心里祈祷北戎不要在这当头生事。
裴扬带了两匹马,换马不换人,一路风驰电掣,只要醒着的时候便赶路,三日后终于到了长安城。
他寻到个客栈,丢给小二一锭银子,点了间天字上房,放出信号,要了些吃的充饥,然后养神等候。
凌晨时分,长安探子总头目常叔,经营着一家笔墨铺子,带着画画像的小探子求见。
小探子羊毫见了裴扬有一瞬间的紧张,他在边疆失去了亲人,被镇北侯府收养,学了些基本的技能,送到长安。
他只是最低级别的暗探,如今见了顶端的裴扬,心中的激动让他兴奋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裴扬扫一眼,这是十三四岁的小子,模样普通,作书童打扮,想是插进了哪个府里郎君的身边。
他先肯定了他一番:“羊毫,你做的很好!
和我说说,是什么情况。”
羊毫语无伦次:“那日我跟着我们郎君去赴宴,看见了一个娘子和常叔给我们看的画像,模样差不多。
我后来打听了,那是季家二小姐,闺名季真真,从小身子不好,不怎么见人,如今大愈,出来走动。”
顿了顿又道:“坊间都说她是季尚书的私生女,养在乡下,才接回来。”
裴扬沉默不语,突然冒出来的人,不是时芊芊还能有谁。
他要见她一面。
高门贵女,平时不出门,要见她一面,难如登天。
羊毫察言观色:“今日永泽郡主举办生辰宴会,季娘子和永泽郡主交好,肯定会去,要不我们守株待兔,等在路边?”
这个主意不错,裴扬示意可行。
羊毫是偷偷跑出来的,常叔不好暴露身份,另外调了一个激灵的小厮藤子跟随他赶车。
想到马上能看见她,裴扬心里雀跃起来。
叫来热水,仔细收拾了自己一番,洗去路上风尘,看了眼镜子里发青的眼袋,要了两个白水鸡蛋覆在眼睛上:听说这样能去黑眼圈。
打开包袱一看,一套粉色娘炮澜衣,一套紫色烧包大氅。他眉角微跳,捡起自己的玄色大氅,可惜三日没换洗,一股子汗味,怕熏到她,嫌弃的丢到了地上。
他捏了捏发疼的眉心,最后穿了紫色大氅。
天还微黑,他便坐上了大车,由藤子赶着,守候在季府去晋国公主府的必经之路。
裴扬笔直的坐在车厢里,不自在的拉拉大氅,抚一抚紫金冠,这身打扮过于鲜亮烧包,不似他平时简练,他有些不习惯。
裴扬收敛心神,想像着她看见他的样子,是激动得泪流满面,还是惊喜的奔到他怀里。
看见她要说的话,他在肚子里,修改了一遍又一遍,时光便飞速流逝。
从卯时跃进到午初,街上从一个行人都没有,变得拥堵,不时瞅两眼他们停靠在路边的马车,嫌弃碍事。
藤子和个卖脆饼的小贩说了几句,头上冒出冷汗,钻进来请示:“主子,羊毫递来消
息,宴席不在公主府举办,是在城外的牡丹园,我们现在过去么?”
裴扬失望不已,嗯了一声。
再等等,再等一会,就可以见到她。
藤子架着马车穿过人群,前面路上人较少,他打马急切的往城外的牡丹园赶。
斜刺里慢悠悠晃出一辆马车,藤子刹车不及,撞了上去。
两车相撞,咚的一声,那边马车里传来一声骄喝,想是谁家的女子撞到了头。
完了,得耽搁主子多少事。
藤子胆战心惊的看一眼身后,主子沉着脸,紧紧盯着对面的车,神色莫辨。
他连忙下车去赔礼道歉。
身后的裴扬一把揪着他的领子,眼里眸光闪动:“我来!”
裴扬纵身一跳,掀开对面马车的帘子,视线直直的盯着里面的人:“对不起,可有伤到哪里?我送你们去看大夫。”
里面小娘哼哼唧唧捂着脑袋,旁边一个嬷嬷在给她整理发饰,一边呵斥车夫。
帘子突然被掀开,两人都盯着他。
娘子看着他的脸,眼里闪过惊艳,而后摇手道:“郎君不必客气,无碍的。”
嬷嬷撇嘴骂道:“哪家的郎君,好没礼貌,赶紧走开!”
跟车的家丁连忙把他赶到一边,从新上路。
窗帘里她悄悄掀起一脚帘子偷看他,那双波光闪闪的大眼里,有好奇,有惊艳,唯独没有情谊。
裴扬面色下沉,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脸,这声音,这嘟嘴的模样,她明明就是时芊芊,为什么装作不认识他?
一股憋屈填满了他的胸,他想上前扯住她,亲口问一问。
没想到,久别后的第一次见面,完全和他心中想象的不一样,没有温情,没有情人相见的泪眼相对。
他目送着远去的马车,眼神里充满了迷茫,他这样千里奔波,到底为什么?
坐在马车里的季真真,耳朵里听着杨嬷嬷聒噪,不时点头应是,可是心思还在刚才的意外上。
那个冒失的郎君,长得真俊,他生得很精壮,不像长安城里那些郎
君,个个瘦得像是发育不良的竹竿。
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松香味,让她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而且,她刚才心跳得特别的激烈,忍不住回头多望了他几眼,他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情愫,看的是她,好像又不是她。
父亲催促了很多次,要她更亲近二皇子些,可是她不想这样,二皇子已经有了二皇子妃,她干嘛上赶着给人做小妾,侧妃也是小妾。
藤子盯着阴晴朗不定的裴扬,期期艾艾问:“主子,还去牡丹园么?”
裴扬抚摸着手中的小人,冷哼:“去,当然去。”
他要当面问个清楚,她是个什么意思?
曾经的那些过往,那些甜美,难道她已经全部忘怀。
藤子硬着头皮问:“主子,去到牡丹园,我们要进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