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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妯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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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妯娌》

    【让她妯娌倆说说话吧】

    赵英策远远一望,双手背到身后,自顾往前。

    两对夫妻俱别父亲母亲后,兄弟俩走在前,墨兰便挽了太子妃,一如从前。

    太子妃本家姓尚,乃世宗朝尚公孙女,作配赵宗全长子时,家里已不如从前鼎盛。墨兰知道她这嫂嫂是温良恭顺第一人,比海氏还要知书达理,与她是大大不同的两个,但俩人嫁入一家,却亲得和亲姐妹似的。这得益于太子妃家中并无姐妹,心里是个厚实的,又长于墨兰年岁,见她当年一腔孤勇要嫁随时可能挂掉的四弟,对她同情多也敬佩多;而墨兰这边,家中俱是与她针锋相对的姐姐妹妹,海氏也不好相与,打一开始,对太子妃便存了尊好之心。一个待对方似妹妹如女儿,一个敬对方似长姐如亲人,难有不好之理。

    故妯娌多年,从未有嫌隙。

    除此今时一事

    身后跟了一众随侍妇差,宜福打困合着眼由杜玉秋江轮流抱着。

    太子妃与她说了一会儿宜福在宫里的话,道她在宫里如何玩耍,吃的什么,日常喜欢干什么,什么时辰练字等等。

    她是想要告诉自己弟媳,宜福在宫里,她是疼的,从未有多什么不满或者什么别的,苛待了孩子,一点也没有。

    头顶树木葱茏,可还算能见到夜里星子疏闪

    墨兰时不时抬头望一望夜宇,她心知肚明,嘴上并不插话,只应上两句。嫂嫂既然要说,她要让她说完,也让她知道,自己心中并无怀疑她会如何,只有话说完了,说舒畅了,彼此都懂了,其余地才能讲得起来,心结嫌隙才算真的解开。

    她们不是一般人,除了沈皇后与贵妃、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便是在御花园说话的她俩,一旦母亲故去,天下最尊贵的是她的嫂嫂,其次才是自己。

    赵怀遐让她受点子委屈,委屈她当然可受得,可他不清楚,这委屈,不是一般的委屈,它是天底下最贵最说不得半点的委屈。

    盛墨兰太明白,才任由嫂嫂一吐为快。

    【嫂嫂待宜福好,我看得出来。今日那樱桃一早派人送来,安嬷嬷嘱咐人做了吃食,我喜欢得不行,给了这孩子吃,她尝了一颗直皱眉,喊酸喊酸的】

    【樱桃竟是酸的么?】太子妃忽地一下想到她那句喜欢得不行,眸露惊讶道,【那你不是!?】

    墨兰噗嗤一笑,晓得话惹人误会了,贴心安抚道,【便是有哪这么快的,生万桉比上次凶险了些,蕴安说了,暂且不会那么快再要孩子】

    太子妃听出了不同,本就贤善的心自责起自己,握了她的手,【苦了你】

    【嫂嫂万不必愧疚】墨兰扶着人,手搭在太子妃的衣服上,柔笑浅浅,【离京是蕴安选择,我要怪也是怪他身上。】

    【不必宽慰我】太子妃止了她的话,怅然道,【若非我一时听信,怎么会惹得四弟带你离开呢,是我生了恶意在前。你在外地,每每写信给宜福,总是在上面写上自己吃了什么,从不会问我身侧一句琐事,最多是问问身体是否康健,母亲将信一一交予我看了,无论你写自己吃辣吃什么,是真是假,嫂嫂不是愚人,如何不明白呢?九畹,这次是嫂嫂不对在先。】

    墨兰怔了一瞬,眼眶因这番熨帖心的话,润了眼眶,她不好意思地往边上眨了眨才转过头

    【有您这么想,妹妹受些罪都值得。】

    时忆数月前提笔写信,烛火昏满室,蕴安凑到跟前,看了好一会儿,握住她执笔的手,细细道来的那番话。

    他给自己良多、亦教她良多,若想别人爱自己,必得先予他人,她那般重爱母亲,只因母亲给了她许多关爱,若真狠心自利,又何必心心挂念救母脱离盛宅;他更道自己私欲重、防心更重,看似柔软,但一经靠近,柔软之下皆是细刺,剥开一层层刺皮,里头才是不安敏感的四姑娘---盛墨兰。

    心狠手辣不够、仁义良善不多,予恩者而后报之,这是她。

    人生一世,只有父母会先爱孩子,他建议自己,投以木桃

    太子妃嫂嫂报之琼瑶。

    墨兰心间暖水一般淌过,【现在这个家是父亲母亲担着,以后,以后只会是长兄长嫂撑起弟妹们头顶的天】她朝太子妃温柔一笑,【或许现下路滑黏脚,走得艰难,也不怎知道怎么走才好,可只有兄嫂走稳了走明白了,我们与五弟,才能按着一个一个脚印踩下去,走得妥帖走得稳当,也走得不糊涂;嫂嫂,这条路,今后还得烦您们辛苦些,走在前头挡一挡风雨,我与蕴安,尊你们、敬你们,会一直好好地跟在后头。】

    无论是宽人心,还是有自保意思,她说得是一番真切话,若换了旁人来,今儿她也是虚情承假意,而太子妃嫂嫂不是旁的人,【实不瞒您,来之前,九畹心里头还酸着难受呢,我始终不明,咱俩之前那样好,您那么疼我,今日如何到了这等地步,竟要来设防生嫌?想来想去,我也只好让自己受点委屈,谁让嫂嫂之前疼我来着。】

    酸溜溜地语气不见生气,饱含嗔怪,似娇又似怨,真如一般人家闹了两句嘴的亲姐妹,这会子妹妹卖乖来着

    太子妃眼波温柔,【嫂嫂疼你,明日就着人捡捡库房,看还有什么好东西,也好赐给你安慰安慰受委屈的心。】

    【那嫂嫂可得抓紧,蕴安与我后日定了去盛宅】

    她附耳到太子妃耳侧一阵耳语,惹得太子妃一顿笑,不知如何说她,【你呀你,好好地去捞什么人,罢了罢了,就随你送人吧。】

    【多谢嫂嫂】

    晚间墨色,宫灯一通照下来,也照不出什么好景致。

    前面走着俩亲兄弟,后头跟着一众人,墨兰心中还有事待说,便侧首冲身后宫婢妇差一扬手。

    妇差们都懂,带领婢子恭谨地站定,离了一丈远的路。

    【弟妹有些话说来可能得罪,还望嫂嫂宽谅。】

    太子妃一低头,【盛明兰求到你府上的事儿?】

    墨兰摇头,微笑道,【这话一说实乃僭越,想与嫂嫂说说女子】

    迎着墨兰目光,太子妃暗自惊讶,不知她所道什么,却听她深言,【古今以来,女子最凄,不论是储君正妻的您,还是亲王妃的我,生不下儿子,总有一日需被指摘。玉真是去年出的嫁,剩下义宁与康乐,您忍心她们没一个帮衬的亲兄弟?】

    太子妃眸中难掩震惊,叹一口长气,【你说的我何曾不日思夜想】

    她曾屡屡召顾侯夫人进宫,为了就是沾沾她连生三子的福气,可这福气,却是想也得不到呀

    墨兰扶在一旁,宽心盈笑,【嫂嫂有思量,我就放心了。】女子再尊贵,都没得有一兄弟做顶梁撑着来得好,一个人心里有数,比什么都好。

    这时抬头,旦见前方宫门亮堂堂灯火灼灼,赵怀遐在光影下,身形拉得修长挺俊,他正朝这边招了招手。

    墨兰心中泛甜,露了清荷一般的笑,带着太子妃不由自主快了脚程。

    兄弟妯娌又一番话别,再送了一节,出了宫道。

    【以后清闲了进宫,带着宜福万桉来,康乐你没还见过】太子妃瞧向赵怀遐,【你大哥爱狩猎,前日冒雨还去了西山围场,得空蕴安也陪陪你大哥】

    赵英策一挑眉,知道这是太子妃不满他不顾惜自己身体,冒雨围猎,想叫四弟劝诫一番;关心是关心,但话一经说出来,便有些不大喜欢。

    夫妻俩对着兄嫂称是。

    【只是蕴安身子弱,到时还望大哥多让让弟弟】

    在集福门别了赵怀遐夫妇,赵英策与太子妃相携一路回走,宫灯照在脚下,影子也留在脚下,夫妻二人默然相顾无言,都在思量。

    赵英策背着手,叹口气,【顾廷烨也真是非惹出这事儿】

    太子妃乍然听到丈夫提及这茬,在旁笑了一笑,数着一道一道儿,【爵位在身,又赠太子少保还赠金紫光禄大夫,上柱国等,父亲还赏了庄子并澄园,舅舅都没他风光。】尚氏忍了一忍,到底不想把话说得绝,伤丈夫的心。

    【难道还是父亲的错?!】

    【父亲如何有错?赏的是恩,也是他该得的,唯一错在,顾廷烨臣非臣若是盛明兰求到我这儿,我是不允的,四弟还是慈心了些】

    【恐怕慈心办坏了事儿不谈也罢】

    东宫殿离得有些远,太子妃身边的妇差早叫人传了肩舆过来,正停候在身侧。

    太子妃一扫眼,心里攥得紧,笑着恭送丈夫上了另一顶肩舆,远远去了。

    身边妇差不忍心,【太子妃,您应该留一留太子。】

    太子妃涩涩一笑,心中百转不是滋味,扶着妇差的手上去。【爱娇的年轻姑娘,我看了都喜欢,何况他了】又吩咐下去道,【吴美人那儿你多照拂些,还有两月便要临盆】

    太医早禀过,吴氏这一胎八成是个男孩,她辗转不眠多夜,日思夜想,只想着该不该抱养,养儿亲不亲、以后若有了亲子又该如何办,却从未想过膝下没有兄弟的女儿会如何

    只有父亲怎么能够?有丈夫也不够,需得有个兄弟在,她为自己的忽略感到自责

    【是,奴婢一直关照着,娘娘肯上心就是好事】妇差觑了一眼她的脸色,厚笑道,【还是昌王妃说话好使,不过娘娘,这话里也有私心,想当年】

    太子妃一掌拍在肩舆上,清脆的一声,她脸色沉肃下来,妇差缓缓垂头,【我念你是老人,格外宽容几分,以后少搁我跟前挑拨离间】

    【是、奴婢记着】

    【那些以讹传讹的话,甭再说与我听。】太子妃瞥了一眼下方,念她一路跟着自己的辛劳,不忍一把年纪还受委屈,心软了些,缓和道,【你只责弟妹杖打美婢心狠,怎么不知道顾廷烨杖杀婢子更狠呢?奴婢明目张胆行不规矩,那种情况下,拿来杀鸡儆猴有何不可?打死人了?还不是给了钱财放出府让自过活,她一个亲王妃难道还不如一个宁远郡候?本朝律法明言:不告官府而擅杀有罪奴婢者,是个什么罪责?】

    【杖一百,徒二十天。】

    【是呀,这你都知道,那我问你,顾侯这人是被杖了、还是关了?嬷嬷,都没有我那弟妹,人虽不是顶好的,却也不是顶坏的,人活世上,谁没个私心呢?我要是她,还不知怎地埋怨今儿个的自己,如何还说得一番话宽慰,她从一进来宫门就没给过我脸色,这委屈她忍下了】太子妃捏着绢帕,心中想着她进斋门的笑脸,很不是滋味,望着宫墙上的月亮,想起今日是七夕,叹息薄烟散了,悠悠道,【若无人背后撑她,她又怎敢那般杖打】

    她敢放肆责杖婢子,全是四弟搁后面撑得这个腰。

    自己身为太子妃,从前不敢、如今不会,也更加不能

    那一勺随意送过去的汤羹,真叫人打心底里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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