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40]
两人站得距离极近。
少年目光灼灼, 唇角噙着几分看不真切的笑意，认真而专注地注视向她……
这种感觉像什么呢。
好比远挂天边的明月，亦或是被世人景仰的神明——明明平日里遥不可及, 只能远远看着的人，此时此刻站在你的面前, 以这种近乎于蛊惑的姿态, 面对着你……
哪怕突然失忆忘记自己名字。
面对这个场景，能做出的第一反应也不会是提问现在在哪我是谁，而是不顾不且，奋不顾身的踮起脚尖……
咬住pocky的另一端吧？
蔚颜咬了下唇，手指稍稍攀上他袖口前的那一块布料，顺势踮起脚尖来。
小姑娘的呼吸颤颤巍巍的，薄薄地倾洒在他的下颚, 莹亮的眼眸正迎着着天上的月亮，能非常清晰的看见瞳孔里倒映出来的, 满是他一个人的身影。
她凑着那根pocky的方向, 对着尾端轻轻咬了一口。
咔嚓——
咬断的清脆声传入两人耳畔。
玫瑰的甜腻味儿也在鼻尖弥散开来……
蔚颜的脚跟重新落回地面。
小姑娘没敢做出更多逾越的举动。她小声咀嚼了两口, 将玫瑰与树莓的甜味儿完全吞咽下, 心底无端端地萌生出几分胆怯与后悔的情绪来。
这像是一场梦。
一场真实的、却又下意识觉得虚幻的梦。
平日里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人，在这个夜晚与她并肩出街, 虽然没能一起排队买到奶茶，但是他陪她去逛了便利店，一起买了小零食。
还……
剩下的情景，她不敢再回味第二遍。
蔚颜的心突突地，跳得飞快。
她悄悄抬起眼眸，飞快地看了眼程满。
少年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倾覆下的眼睫在表示，他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需要考量的事情。
却也没有想得太久——
蔚颜被扣住手腕, 被程满往前拉了一把。
事态出现得太过于突然。
她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下，鼻尖无意识地撞过他脖子那块的肌肤，程满的手指托住她的后脑勺，迫使蔚颜整个人抬起头来……
是比刚刚要更近的距离。
蔚颜刚刚的鼻子撞得有点疼。
在鼻腔酸涩的冲击下，眼尾下意识地开始泛起红。
小姑娘整个人有点娇气地“唔”了一声，在这空隙中，程满倾下身来，齿尖轻轻抵住，将被她咬过的pocky重新递来……
他垂下眼，有些含糊地哑声开口：“不要了？”
蔚颜此时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见他意有所指，才反应过来程满话里讲的，是那根被她咬过的pocky。
可……明明一开始咬住的人是他呀。
她怎么能再继续把剩下的吃掉？
剩下的事，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
小姑娘心虚地避过与他对视的眼神，落下眼睫，下定决心般摇了摇头。
程满“嗯”了一声，顿了顿，却仍然没放开她，不依不饶地再次递来。
这回，没再让她拒绝地下达了一个指令。
“咬住。”
他说。
蔚颜本来就有点晕乎乎的。这会还以为程满也不吃了，要把整根pocky都给她……于是听话地重新掂起脚，够到尾端，贝齿咬住。
下一秒，少年的整张脸在她眼前放大。
程满偏过脸庞，敛着眼眸，慢条斯理的咬回他的那端。
一截。
两截。
清脆的声音随着这动作，逐步靠近。
两人的呼吸快交织在一起。
当少年的鼻尖抵住她的……
蔚颜的手指蜷缩起来，紧紧捏着他衣角，心底防线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
心底有个细小微弱的声音在问她。
——要逃吗？
可是。
面前的人是程满啊。
她怎么舍得逃开。
蔚颜眼睫轻微地颤了颤，神经崩到最紧，似乎是暴风雨来临前在海面随波翻涌的船，腿软到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要挂在他那里……
在被吞噬的前一刻。
蔚颜有些自暴自弃地想着。
不管不顾。就这么沉沦下去，好像也不错。
小姑娘深呼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
在心跳到临界最高点的那一刻，蔚颜听见自己齿关碰触，咬断饼干的声音。
仅剩那一小截pocky掉落至地。
面前人的动作就此被打断。
蔚颜重新睁开眼。
没等他再做出其他反应，小姑娘已经先一步退开，拿手背轻轻碰了碰自己脸庞，欲盖弥彰地找了些其他话题：“……那个，感觉最近气温还是有点高。”
她脸上的温度也是。
一时之间肯定降不回去。
“我想再走一段路。”
蔚颜看向他的目光有些闪烁。
她挪过视线，抿了下唇，犹豫几秒小声开口：“你……要一起吗？还是先回去？”
距离工作室还有点路程。
程满没拒绝，“嗯”了一声，放慢脚步，始终跟着她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侧。
以至于。
等重新回到工作室时，当天的摄影任务已经全部结束了。ing的其他成员正在换衣服，见到程满回来，很诧异地问了句：“这么慢啊。去做什么了？”
听到这句话，蔚颜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人捏着提起来了。
她紧张而迅速地看了程满一眼。
不自觉地放慢了手上收拾东西的速度。
程满则言简意赅地跟对方解释：“碰到点情况，绕了路。”
“这样。”
听到这句话，温自明了然，默契地没再追问下去。
而一旁的蔚颜，也跟着松了口气。
……
回到家。
蔚颜躺在卧室的床上，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整个人有些茫然。
脸颊还烫着。
回来的路上，蔚也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发了烧，一直追问她怎么出去一趟脸这么红。
蔚颜没办法，只好搬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半真半假地回答——路上遇到了认识程满的人，她跟他跑了一段路。由于太久没运动，所以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蔚也半信半疑，但好歹是没再追问下去。
而被唇轻轻触碰过的地方……
蔚颜没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只要稍稍一闭上眼，脑海中回想起的片段，铺天盖地地，全都是程满的影子。
他垂着眼睛看她时的模样，对她问“不要了”时的语气，甚至吻快落下的前一秒，少年鼻梁侧边的平时看起来一点都不显眼的痣……那一刻，在她的眼中都要命地清晰。
怎么办。
到现在，她都还在想他。
蔚颜拿起枕头，结结实实地蒙住自己的脸，在床上翻了个身，试图清除脑子里那些关于程满的片段。
却发现，越是想努力忽视点什么。
那些暧昧的片段，就越是清晰可见。
小姑娘揉了揉被自己弄得乱糟糟的头发，有些丧气地坐起身。
隔壁房间传来点声响，大抵是蔚也又在房间里放节奏感强烈音乐跟着练舞。而桌面上，从工作室顺回来的策划文件与单反都整齐摆放着，无一不在提醒着她——
想这么多有什么用？
明天还是得照旧见到程满。
她就算想躲，也不能真的无视工作安排。
蔚颜低低叹了口气，暂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走下床，开始为明天的拍摄做准备。
-
第二天的拍摄场地，在d市比较偏远的一处场馆中。
长岛早三天就将其租借下来，经过工作室道具组这几天的努力，已经完全改造完成，就等着正式拍摄了。
说是地方偏远。
实则离蔚颜家还挺近。
她提早了一个小时来到这边。
过来的时候，只有零星几个道具组的工作人员。有跟她相熟的，打了句招呼，说是在进行最后的检验工作。
蔚颜左右看了看，确定星悦娱乐的人都还没来，心底隐隐松了口气。
很快，她也着手准备起来。
小渝抵达现场时，时间刚好过半。
对方放下包，拿着手机晃了晃，“怎么回事呀，给你发了好多消息，还打了电话，愣是不回复我——我迷路了，在周边转了好一会也没找到场地，最后还是找别人带我进来的。”
蔚颜愣了一下，走回桌前，拿包开始翻找手机。
前前后后找了一通，也没找到在哪。
蔚颜最后才想起来，今天早上临出门，她相机储存卡忘记带了，重新折返回去拿过。
恐怕，手机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抱歉啊。”
她软声跟人道了歉，“我早上出门忘记拿了。”
小渝也没在意，大手一挥：“没事。你设备调得怎么样了？我来帮你。”
有了对方的加入，进度明显快了不少。
蔚颜这边全部准备完毕，星悦娱乐的工作人员到场，开始着手做其他准备。
由于长岛的缘故，她也跟星悦的负责人打过几次照面，对方是个比她大五岁的姐姐，说话很客气，但办事雷厉风行。过来跟她打了个招呼便去一旁忙了自己的事情，没一会电话响起，她听了没几句便皱了皱眉：“有私生跟车？”
听见这句话，蔚颜的心，猛地一跳。
她不自主地停下手头上的事情，悄悄将注意力转移到身旁的通话上。
可惜。
她听不见对面讲了什么，也没有办法拿手机，询问程满实况。
没一会，那位负责人姐姐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了。你们那边现在怎么样？ing的成员呢，有没有事？”
对面明显又说了几句。
她应下几声，“嗯，我知道了。我来跟这边沟通。”
没等她走过来，蔚颜已经有些紧张地迎上去，抢先一步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们从公司出发就发现自己被跟车了。跟的人还不止一辆，过来的大路又只有一条。司机是个小伙子，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些，本来想在市区就把人甩掉的，结果反而险些酿成事故。”
负责人言简意赅地同她解释了一番，见她脸色不对，又安慰地补充了一句，“车子有些剐蹭，不过人都没事。我这边还得跟你说声抱歉——拍摄时间可能还要再延迟一会。”
她唇角挤出个弧度，不知道是宽慰负责人还是宽慰自己，没什么意味地笑了下。
蔚颜点头道：“没事的，也不急这一会。”
对方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蔚颜走向一旁休息区坐下，表情放空。
小渝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陪她坐下：“在想什么？”
蔚颜回过神，抿了下唇。
她心里其实有点担心程满。
想拿手机问问，他现在怎么样。可手机也不在身边，没办法联系到他。就只能这么坐在这边，等他们到来。
蔚颜把刚刚从负责人那边听来的消息，同小渝复述了一遍。后者惊讶了一番，而后感慨道：“现在的私生可真是猖狂啊……”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啦。”
小渝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星悦娱乐的人一定比我们现在着急多了。”
这话听着也有道理。
蔚颜不安的心稍稍定了定。
她漫无目的地随意看看周围。
旁边，小渝突然起身，拿过自己的包，从包里抽出一盒pocky递过来。
“……”
蔚颜扫向包装的第一眼，睫毛轻颤了颤。
昨晚那些画面再一次不受控地浮现在脑海，她抿紧唇线，刚刚好不容易萌生出的那点想见程满的勇气，再一次被浇灭。
小渝见她没接，动手拆开包装盒，特别热情地又往前递了递。
“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跟我还客气什么，来来来，拿一袋过去。”
蔚颜：“……”
粉色调的包装与玫瑰印花映入眼帘。
同时凑近过来的，还有他稍带驼峰的鼻梁与那颗淡淡的印在侧边的痣——
小姑娘猛地一下从座位上起身。
“我不吃，你吃吧。”
她磕磕巴巴地说着，随口找了个要去上厕所的借口，避之不及般转身，拔腿就跑。
小渝：“……”
今天是怎么了喔？
一提起程满名字整个人紧张得跟什么似的……甜食甜食不吃了，手机手机还忘记拿。
小渝奇怪地拆开包装，拿起一根送入口中，连续啃完这一整截后，才回味般点了点头。
不是挺好吃的？
没问题呀。
-
蔚颜站在场馆外面，吹了会凉风。
她找了个小角落，低着头。风裹挟着那点燥热，烟消云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口那边隐约传来点动静。
她猜，应该是程满他们到了。
蔚颜深呼了口气，悄悄探出个脑袋，往那个方向看去……
黑色的保姆车停靠在门口，车牌号与记忆中的数字完美对应。陆陆续续下来了好几个人，但好像都不是程满。
咦。
他去哪儿了？
正疑惑着，肩侧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小姑娘缩了下脖子，猛地回过头来。
程满就站在她面前。
少年微微笑了一下，问她：“在看什么？”
蔚颜的视线迅速将人扫了一圈。
脸、脖子、手腕、手指，包括裤脚下露出的那一截清瘦嶙峋的脚踝都没放过……见到程满全身上下毫发无损，隐隐松了口气。
“看看风景。”
她小声说。
这边已经能算得上是d市的郊区。
程满扫了一圈外侧已经入冬快要枯萎的绿植，也没拆穿她，附和着点了点头：“嗯。是挺好看。”
蔚颜：“……”
自己找的借口，她自己都跟着沉默了会。
蔚颜憋着问题刚想问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出事。小渝刚好这会走出来，找到她催着赶紧拍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就差程——”
在看到程满的一瞬，小渝顿了顿，改口道：“原来你们两在一起啊？赶紧来吧。就等你们了。”
“……好。”
蔚颜轻声应了一句。
视线又不自觉地移到程满脸上。
……少年的表情看起来很自然。昨天有没有发生那件事，好像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
原来在意的只有她一个。
想到这里，蔚颜抿了抿唇，觉得刚飘忽着的那颗心，又低落落地沉了下去。
她没等程满一起。
小姑娘步子故意迈得比平时快了些，头也不回地朝门口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她又被人从后面拉住卫衣帽子。
领口的布料拉伸到最大，蔚颜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程满扬了扬下颚：“走慢点。”
四目相对。
蔚颜的眼神闪躲了下。
几秒钟后，她破天荒的拉回衣领，小声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委屈与控诉，一字一顿地反抗道：“……就不。”
程满愣了下。
没等他回过神来，小姑娘已经扭头，转身跑开了。
身后的帽子还维持着被人拉长的形状，随着她的跑动小幅度地敲击着后背。
……像只落荒而逃却又耷拉着耳朵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生怕他追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