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如芒在背
季节飞速轮转，时间很快到了七月。初夏那种阴雨绵绵的时节逐渐过去，七月的北辰市暴露在暑热里。
然而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季节里，尹寒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失恋的阵痛。
这全都要归罪于脖子后面的那个麻烦的器官。
那天回去后，尹寒仔细清理了后颈处的伤口，涂上药膏。
第二天，伤口结痂；一个礼拜过后，血痂也掉了。
伤口彻底愈合，长成了一片颜色稍浅的嫩肉。
然而在旁边靠近腺体的地方，却隆起了一个蚊子包似的粉红肿块。
每当他想起沈乐天时，那里就会突然发痛。开始还只是跟被衬衫领内的商标扎差不多的刺痒，尹寒没当回事，后来就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痛。
如芒在背，无法忽视。
网上对临时标记中途被打断的后果众说纷纭，但症状跟他都对不上。尹寒考虑过要不要去医院问问医生。然而沈乐天就是医生，去医院势必会遇到那家伙，这让尹寒又犹豫起来。
终于，在六月中旬的一个雨夜，他迎来了一次短暂的发情期。
那是尹寒成年以来最难受的一次。理智被潮水淹没的时刻，他缩在床角浑身发抖，眼前频频出现幻视，看见沈乐天明亮的眼睛、毛茸茸的卷发，宽阔的肩膀，以及亲吻他的样子。
那天他甚至已经划开手机准备打给沈乐天。结果却手滑把手机掉进了床和柜子的夹缝里。
当时他忍着难受掏了半天也没摸到手机，气得差点哭出来。
但后来潮热退去，尹寒从床底够出自己摔花了屏的手机时，却不禁松了口气。
幸好没打出去。碎就碎了，破财事小，丢脸事大。
好在那晚以后，后颈的蚊子包就渐渐消肿，也不怎么疼了。
是的，这又不是那种在分手前一夜怀了对方孩子的狗血小说。临时标记而已，就算真的结成了，也不过两个月的保质期，总会自己消去的。
当初沈乐天因为精神障碍误把他当成伴侣，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被激素支配着，身不由己地思念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确实够难受的。
如今尹寒也受了一遍，就算是自己还他的吧。等到这个东西完全消失，两个人就算是互不相欠，画上句号。
尽管沈乐天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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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光远也不知道。尹寒没告诉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在他看来，就算对方知道了也无所谓。傅光远这个人很理智，或者说是很通透，从不感情用事。
他们两人虽然才认识不到两个月，却像是熟识已久般的默契。越是相处，尹寒越是觉得傅光远跟他很像，但又比他更成熟。
这个人不会硬拉着他去看那些傻兮兮的喜剧片和动画片，不会走着走着就开始学卡通人物说话，更不会像狗似的突然凑过来亲他——相反，每次有亲近的举动前，傅光远都会耐心的问他，现在可不可以。
每周见面的时间也十分固定，工作日时，傅光远每周会有两到三天来接他下班，取决于尹寒是否要值夜班；周末他则会尽量空出半天的时间跟对方见面。
这种平稳的生活让尹寒深感安心，后颈的那个肿包也渐渐变小变平，很快被他抛诸脑后了。
这周末，他们见面的地点有些特殊，是在市中心的一处图书大厦。傅光远就职的出版公司会在这里举办一个新书发布活动。
因为工作上有些急事，下午四点多尹寒才姗姗来迟。
活动上午就结束了，之后的签售会也已经接近尾声。他实在不好意思，跑进大厦时发梢都挂着汗珠。
傅光远倒没介意，还说反正这活动没什么意思，早来也是无聊。傅光远给尹寒在大厅里的工作人员休息处找了个座，拿了纸巾和饮料让他等一会儿，说等活动结束要带他见一个朋友，顺便一起吃饭。
尹寒让他放心去忙，自己一边喝着冰水晾汗，一边东张西望地打量活动场地。
这年头电子读物盛行，线下的新书发布会已经很少见了。尹寒好奇出书的是何方神圣，结果看过立牌才发现，原来今天发布的这几本都出自一些在网上颇有人气的红人，这就难怪了。有网络小说、卡通漫画、科普读物、言情段子，还有本叫《红尘·瘦马·咫尺天涯》的，不知道是什么书，反正看着怪羞耻的。
那本科普画册倒挺有意思。尹寒随手拿起一本来翻阅，刚好看到一段讲解人为什么会过敏的，里面把人体里的细胞和器官都画成了卡通形象，读起来生动又易懂，连他这种不怎么看书的都翻得津津有味。
看了一会儿，突然有只手搭到了尹寒肩上：“好看吗？”
原来是傅光远回来了。他回头笑笑：“挺有意思的。”
“这作者更有意思。”傅光远弯腰凑到尹寒耳边，悄悄给他指了不远处正在签字的年轻姑娘：“年轻吧？才22，还在医大读书呢。”
“这么小？”
顺着傅光远指的方向，尹寒看到了一个戴眼镜的姑娘。她烫着卷发，穿着一条绿碎花裙子，虽然明显是被主办方精心打扮过，但举止依然像是个文静的大学生。
“这姑娘学习特别好，作品也很有特色。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别人做这些都是为了出名挣钱，她呢，却是为了补贴学费，这次之所以答应签售，也是为了攒出国深造的费用——她只想去搞研究、做科学家。这年头能经得住诱惑可不多了。”
“嚯……那还真是挺厉害的。”尹寒喃喃。
他一向很认可这种目标明确的人，尤其还这么年轻，好像和沈乐天同岁……不，比沈乐天还小一岁。人家姑娘已经能自己攒钱留学了，而那家伙还是成天想着“新出的冰淇淋很好吃的样子我得想办法尝一尝”。
呵，傻子……
尹寒想到这里，后颈突然一阵刺痒。他挠了几下，痒意没有缓解，反而变得又痛又热。
怎么回事？虽然刚才确实想到了沈乐天，但也不至于这么立竿见影吧。他怀疑可能是大厅里空调开得不够，人又密集，弄得他有点敏感了。
他刺挠得难受，傅光远也发现了异常：“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刚出太多汗了，我去洗把脸。”
傅光远好像有点担心，提出要陪他去。这时候签售会已经接近尾声，但尹寒只想单独待会儿，最后终于说服对方在洗手间外等待。
尹寒匆匆拐进男厕。
虽然这个世界有六种性别，但毕竟只要是男性，身体构造都是大同小异的，所以公共场所的洗手间一般还是只分男女，另外会给需要处理信息素问题的人士预备一些有排风功能的小隔离间。
所以在迎面碰上那个人时，尹寒感到一阵诧异。
那个人——当然不是沈乐天——尹寒走得匆忙，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只是在擦肩而过时，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才特别回头看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个粉紫色半身长裙的背影。
尹寒愣了一下，回头看门牌，这不是男厕吗？
从背影看，那女人比他还高半头，踩着双十厘米的细高跟鞋，走起路来婷婷袅袅，脖颈和腰肢都十分修长。
这个身材……应该不会是男人扮的吧……
尹寒混乱了片刻，却见那人好像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竟回过头来看他。
尹寒这才意识到自己太不礼貌了，赶紧扭头进了厕所。
用凉水洗了把脸，又拿纸巾沾湿在脖子后敷了一会儿，刺痛感总算平息了。
尹寒松了口气，想着还是得抽空去医院看看。不想见沈乐天可以去别的医院嘛，又不是只有二院一家。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出洗手间，老远就看见傅光远在冲他招手。
“小寒，这里！”傅光远微笑着站在大厅里一座大理石柱旁：“来，认识一下。”
尹寒赶紧走过去。然而在看到抱臂靠在石柱旁的那个人时，他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眼前出现的，正是刚才从男厕出来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