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好像又要过敏了。
其实在那天窗口喊话后的第二天，沈乐天就打算去找尹寒。
结果黄姐她们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了会议室，被主任和姐姐们轮番□□，说他那天被人误会要寻短见，扰乱了医院的秩序，不光扣了钱，还罚了一万字的检讨。
紧接着又是没完没了的排班——之前因为易感期等原因调休了几天，总是要还的。
众所周知，在医院里年轻实习生从来都是当牲口用的，像他这种男a更是牲口中的牲口，还是全院的公用牲口，一天除了给黄姐打下手，还时不时被别的科室拉去帮忙，一天下来弄得一身臭汗，哪还好意思去见尹警官？
到了夜班事是少了，可是还要写他那一万字的检讨书。
小沈也想快点出去玩，但他手速很慢，跟作者一样，一天只能写2000字，所以写了五天才写完……
这天他终于交了检讨，又跟黄姐那儿磨了半天，总算下午能早点走，去找他的尹警官玩。
也就是因为这个，沈乐天心里一整天都草长莺飞的，连干活时都哼起了小曲儿，就等着到点下班出去玩了。
中午的时候，沈乐天收到室友阿秦的一条消息。
对方发过来一条小视频。当时他刚好吃完饭，扫了一眼不感兴趣，也没点开。
直到下午快下班，他下楼帮别的科室搬器材，等电梯时才得空看了眼手机。
一看吓一跳，阿秦居然连着给他发了好几条语音，还打了两个电话。
沈乐天听了语音，又去看了那两条视频，方知事情闹大了。
那天他在医院胡闹的经过居然被人拍下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曲解了事实，发到了网上。
因为曲解后的剧情过于狗血和刺激，还在本地出了名，甚至有人不知从哪查到了他的姓名和念的学校。
嘁，连名字都知道了，却不知道他是alpha？鬼才信。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那两个视频里他都肿得面目全非，不太熟的人很难认出来，这可能就是他这几天在医院一直没得到消息的原因。
但在学校，谣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而且相比自己，更让他担心的是尹寒。
在那两条视频里，尹寒都是正面出镜，脸上毫无遮挡，很容易就能被认出来。
对方又是那种暴烈的脾气，要是知道了这回事，指不定会惹上什么麻烦。
沈乐天眉头越拧越紧，打算联系尹寒——他被尹警官拉黑了，但他加了派出所的大铁哥，可以让对方帮忙提醒——电话还没拨出去，黄姐的语音先打了进来。
“天天，恭喜啊，你那尹警官主动来找你了。”
沈乐天一惊：“已经来了吗？”
“刚到我这儿来了，着急见你又下去了，你在一楼等会儿吧。”
沈乐天应了句“好”，立即挂了电话，环顾四周。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有了之前那出闹剧，现在的尹寒估计挺烦他的，没有急事绝不会主动来找他。
医院大厅里人来人往，沈乐天越是看，就越是觉得心惊。
很快他就发现，电梯附近一群人异常地聚集着，好像在看什么热闹。
他也凑过去，仗着个儿高一眼就望到了台风中心。
发现他的尹警官居然坐在地上，正被一个光头男人搂着，拿手机拍个不停。
尹寒被压得动不了，只有那双凌厉的黑眼仁还倔强地瞪着围观的人。
尹寒的眼神是很有威慑力的，不管是沈乐天还是那些犯罪嫌疑人，被他瞪一眼都要颤三颤。
但此时，在众人的围观下，他却显得木木的，像是困在马戏团里的野兽。
有多凶就有多无助。
沈乐天惊了，好家伙，怎么都搞成这样了？
他赶紧挤进去，推开那男的，拉上尹寒就跑。
虽然大多数吃瓜群众没兴趣跟他们来场追击战，但那些关注此事的网红们可不会让现成的流量就这么跑掉——何况有一个手机还被他摔花了屏。
沈乐天拉着尹寒冲向最近的消防楼梯间。后面那些家伙围追堵截，但谁都没能把他们拦住。
他有些得意，在楼梯上回头，冲尹寒笑了一下：“上楼！我知道有个地方，他们谁也找不着。”
尹寒的手很凉，表情还是木木的，只是机械地跟着他跑。
这样乖巧的尹警官，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沈乐天觉得很有趣，一边爬楼一边回头观察对方。
尹寒注意到他的目光，似乎有点恼怒，哑着嗓子说：“你看什么呢？他们要追上来了！”
“追上来也没事，不怕他们。”
尹寒瞪他：“不知轻重。”
说完就拽着他大步往楼上跑，但不知是脚软还是跑急了，居然一下跪倒在楼梯上。
沈乐天赶紧快走两步去扶他。
“磕到哪了？”
尹寒撑着台阶，嘶嘶地抽了几口气，回头瞥了一眼，那些人的脚步声依然没停。
他拽着扶手站起来：“……没事。”
然而没走出两步，就又跪在楼梯上。
沈乐天赶紧跟上去：“我背你。”他说着，又上了两级台阶，背对尹寒蹲下，示意对方上来。
尹寒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似乎很不甘心。
沈乐天笑了：“没事，就几步路。”
楼梯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尹寒又回头看看，一咬牙，终于搭到了他背上。
沈乐天把人背起来，接着往上走。
本来呢，他觉得有那群脑残在后面追着还挺好玩的，给了自己一个和尹寒独处甚至共患难的机会，两个人牵着手狂奔什么的，简直就是动漫里的剧情啊，浪漫死了。
然而背上尹寒，他才感觉到不对——背上的人居然在发抖。
他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
为什么会抖呢？是运动过度？是天气太冷？还是脚上的伤太痛了？
总不会……总不会是害怕吧。
接着，他感到背上的人紧紧地圈住了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了他发间。
沈乐天心里一沉：那些人的指责，对尹寒的影响原来有这么大吗。
他收起玩闹的心，快步地爬着楼梯，很快到了门诊楼最高的6层。
他又向上爬了一层。上面不再是楼道，而是大片雪白的墙体，中间只有一扇铁门。
沈乐天掏钥匙打开了门，外面是门诊部的天台。他进去，靠着墙把尹寒放下，转头锁上了铁门。
尘嚣被隔绝在楼道里。天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初春傍晚的风，和将落未落的夕阳。
沈乐天松了口气，转身对墙角的人笑笑：“没事啦。他们肯定想不到咱们上了天台，就算想到了，也打不开门。”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这是他昨天帮忙搬东西时拿的，一时忘了还回去，没想到就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尹寒却没接他话，缩在墙角捂着嘴，眼睛愣愣地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沈乐天慢慢靠过去，坐在对方身边。
“我也是才听说，网上的事。”
尹寒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对不起。”他说：“我那天……不应该打你、骂你，我……我不该跟你瞎闹，现在让你受牵连。”
“怎么就成你的错了？上次不还说是我欠骂嘛。”沈乐天夸张地笑了几声，身旁的人却一点都不附和。
他只是闷闷地说：“我会道歉、澄清，尽量降低影响，不给你惹麻烦……”
“凭什么啊。本来就是我瞎折腾，惹你生气，才让你被拍到的，我才该道歉。”沈乐天拉住对方的手：“况且这些都是咱俩的事，凭什么要跟他们解释？”
尹寒把头深深地埋下去，没再说话。
他的手跟他的名字一样，冷得像块石头。沈乐天把那石头握在手心里搓热。
他叹了口气：“尹警官，要是你真像他们说的那么坏就好了。那样你就不会在乎他们说的话，也不会在乎自己是不是比我大太多、是不是会让我过敏。你太爱替别人操心了。”他把尹寒的手靠到脸颊上，轻轻蹭着：“好人总是活得更累。我希望你别那么累。”
他话音未落，尹寒突然靠过来，一把抱住他，把脸都埋在他怀里。
沈乐天吓了一跳，迟疑了片刻，接着用力回抱。
夕阳落入深灰的水泥丛林里，留下漫天由黄到紫的绚烂光带。而另一边，满天星斗正在深黑的夜幕下显形。
昼夜交替，日月同辉。沈乐天听师父说过，这是一天中最玄妙的时刻，总会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
就像他的尹警官主动抱他，他却丝毫感觉不到高兴。
尹寒静静埋在他怀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沈乐天却感觉到，他还在发抖，抖得比刚才都厉害。
他还感到有湿润的东西透过他卫衣的布料。
胸口的皮肤开始发热发痒。好像……又要过敏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