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也是你搂的？
尹寒来到北辰市第二人民医院。
那件事真是火了。走到医院楼下，尹寒已经看见有人在拍视频。
尹寒不禁把帽檐又拉低了一些。他开始庆幸自己戴了大铁友情赞助的鸭舌帽。
这帽子黑漆漆的，特别大，他把调节带拉到最紧才勉强戴住，好在帽檐也很大，能严严实实把脸遮上。
属于是犯罪分子标配了。
尹寒低着头路过那个拍视频的男人身旁。对方剃着光头，抄着东北口音，正热情地跟粉丝互动着——居然是在直播！
他妈的，这是什么网红打卡地吗？
尹寒一阵火大，看见医院的保安也跟在旁边神色戒备。
然而这位网红大哥一不寻衅二不闹事，就说来医院看病，谁能管得了他？
尹寒也不能。他能做的只有快点上去找到沈乐天，商议解决的办法。
他加快了步伐，走进医院大门。而那位网红大哥也跟了上来，还回身举着手机跟大厅合影。
就在他们一前一后进门的时候，尹寒清楚地听见了他直播的声音。
“新进来的老铁我再介绍一下啊，咱现在就在这个二院，算是咱市相当好的医院了啊……诶但你说这么好医院咋会要那种学生呢？也是怪了哈。”
尹寒不动声色地听着，默默把玻璃门到最大，眼睛盯着门上的倒影。
“根据咱医大校友提供的信息啊，这个事儿里那个学生o就在这里实习，名字也知道了，姓沈，叫那个——”
尹寒一个用力，玻璃门快速扇过去，直接把那个男人拍了一个屁股墩儿，直播的手机也掉了。
对方捂着鼻子嚎了几声，指着尹寒破口大骂。
尹寒又把帽檐拉低了些，加快步伐，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医院内部大多数还是正常的病人。尹寒坐电梯上到4层的abo科。
他工作中也时不时要来医院办事，所以对路线还算清楚。
一路埋着头走到咨询台前，尹寒才抬起头，对护士说：“你好。我想找沈医生……”
护士皱眉：“谁？”
“就是跟着黄医生实习的那个。”
“哦！找天天啊……”护士小姐恍然大悟，随即不好意思地笑笑：“很少有人这么叫他，也没啥人专门来找他，我就没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啊。他一般跟黄医生在一起，您去3诊室就行了。”
尹寒皱眉：“没人来找他吗？”
“毕竟才实习吧，都是跟着干干活，患者哪知道他啊。您认识他是吧？”
看来院方还不知道网上的事。尹寒没有回答，只是严肃地说：“如果今天……接下来几天，再有人问他在哪，不要告诉对方。”
“啊？”护士愣住了，似乎满腹疑问，但又被他这种语气给镇住了。
“就说他不在。”尹寒说：“我不方便在这里太久，等一会儿办完事，让沈乐天自己来向你解释。拜托了。”
他说完，离开咨询台，走向了3诊室。
尹寒轻轻敲了一下，接着推门而入。黄医生正在里面坐诊，看到他来，愣了一下。
尹寒摘下帽子，对方惊喜地叫了一声：“尹警官？你来找天天吗？”
尹寒点头：“他人呢？”
“哦，给眼科帮忙去了。你在这等会儿吧。”
“眼科在哪？”
“呃……6楼。”
尹寒稍微松了口气，重新戴上帽子：“我去找他。”
“诶诶慢着，尹警官，眼科在6楼，但他不在眼科啊。”
尹寒皱眉：“什么意思？”
“他下去帮人搬器材了。这会儿应该……你去1楼大厅看看吧。”
尹寒一下子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来不及道别，扭头就出了门，向电梯的方向跑去。
直梯上的数字卡在1楼，很显然，有人正在一楼搬运东西。
另一台直梯则在高层病房慢悠悠往下走，隔几层就停一次，上面显示的还是遥远的12f。
尹寒“啧”了一声，转身跑向最近的滚梯，一路向下飞奔。
二院是个大医院，里面布置直梯的数量有限，大多数患者都是乘滚梯，在楼层间徐徐下行。
但尹寒等不了了。他左右躲闪着从其他乘客身边钻过去，嘴里不停地跟人道歉。
还是太慢了。沈乐天就在一楼，说不定已经被那个人找到了……
尹寒跑得满头是汗，终于到了从二楼到一楼的滚梯上，向下走到能俯视大厅的位置，果然看到有几个医生和护士在搬东西。
不过之前那个网红不在他们身边，也没有其他人聚集，看上去还是一派祥和的样子。
尹寒撑着扶手，长舒了一口气。
突然，他感到头顶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
尹寒回头，发现原来是交叉的两滚梯间挂的警示牌：禁止张望，小心碰头。
而他，就是那个冒冒失失探头张望的乘客。
警示牌挂掉了他的帽子！
他伸手够了一下，但没能抓住，尹寒看着那顶大号的纯黑鸭舌帽直接落在一楼的地板上。
还好，还好，马上就到一楼了。
尹寒没再往下跑，只是站在原地平复着呼吸，跟其他乘客们一起，缓缓降落到一楼的地板上。
他走下电梯，直接转身，果然在滚梯旁找到了自己的帽子。
然而尹寒刚蹲下身要捡，突然有人一脚飞来，把他的帽子给踢开了。
尹寒猛地抬起头，发现踢他帽子的，正是刚才在门口见过的网红大哥！
对方依然开着直播，跟那个小小屏幕里的人对话，装着只是不经意路过他，估计是要报刚才被门撞的仇。
要只是这样还好，最要命的是，那男人回头挑衅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就出了事了。
男网红的动作定住了：“你！你不是——”
他立马倒退了回来：“你不就是那个！”
“我不是。”尹寒低下头，再次去捡帽子。
没想到对方动作比他还快，一脚把帽子踢到了两米开外的位置。
尹寒火了，忽的一下站起来，瞪着对方——他从没让人这么戏耍过。
按说他瞪人时威慑力是很强的，但对方怕错过流量的心更迫切，居然直接贴上来勾住他的肩膀，将摄像头对准他们俩：“来啊，各位老铁咱运气真好，来趟医院居然就碰上了这个家暴渣a了哈！”
这个人贴得太近了，还用手臂搂着他，衣服上的汗味直冲他鼻端。
尹寒最烦别人对他动手动脚。他默默抓住对方的手臂。这样只要一拉一顶，刚好一个过肩摔，就能摆脱这个人……
然而，近在咫尺的手机屏还贴在尹寒面前。
“还不放过人家啊”“他怎么还有脸出来”“长得就一副凶相”“肯定没少干这种事，应该查查”“主播小心，离他远一点”
那快速刷过的文字像是一串导弹，轰击着尹寒的理智。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渗出细汗。
不行，不能动手……要是在这里动了手，事情会变得无法收拾……
尹寒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了几口气，两片薄唇颤抖着，半天才憋出句话：“别拍了，你先把它放下……”
他这种反应，落在别人眼里就好似在网络的照妖镜下现了原形。
那网红有些得意，故意大声说：“诶，怎么就不能拍了呢？你敢做，就不敢让人看了吗？”这人嗓门相当大，边说还边挎着他走出电梯下的阴影，往大厅中间走。
医院毕竟是公共场合，滚梯附近人流量又是最大的，立刻就有不少好事者围了上来，甚至有其他人也拿出手机开始拍摄。
“不，”尹寒恍恍惚惚地摇着头：“你们都误会了……那些都是假的……”
这种无力的辩解当然没有人会听，弹幕又刷了起来，里面的字眼一窝蜂地往他脑子里钻。
尹寒努力移开视线，却对上了围观者们恶意的目光。
“就是那个视频呀，你没看过嘛？哦呦听说他专门搞在上学的小o诶，还打人家，可凶咯！”
“我还听说他都结过婚啦！所以才千方百计想甩掉人家咧，这种人出门就该被车撞哦！”
“这种人渣见多啦！快都拍下来曝光他。”
“诶等等，这人长得这么那么像我孙女校门口那个警察……”
他的头开始疼了。痛感像一道灼热的裂纹，从太阳穴向内延伸；又像一把有毒的蛛丝，把他死死缠在中间。
“我没有……我没有……”
尹寒不自觉地向后躲，想脱离那个光头男人的钳制，却脚下一滑，重重坐倒在地上。
对方见状，直接蹲在他身边搂住他，大手紧紧压着肩膀不让他起来，脸越凑越近，吐沫星子都几乎要喷到尹寒脸上。
尹寒沉重地喘息着，头脑里嗡嗡作响，听不见具体的话语。
但那些话像是有了实体，变成了一根根手指，不断戳在他的身上。
在无边无沿的指责声中，尹寒好像不再是独当一面的尹警官。
他觉得自己似乎变小了，变成了很多年前，那个躲在昏暗宿舍里孤立无援的男孩子。
只是这次，没人再来拉他出去了……
恍惚间，有个熟悉的声音，好像就贴在他耳边一样。
“手拿开。他也是你搂的？”
尹寒恍惚回头，发现说话的居然是沈乐天。他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他们身后，此时正弯着腰，面色阴沉地俯视他们，目光中透出一股令人陌生的冷意。
光头男人也回头了，沈乐天就趁这空档从另一边伸手，一下把他的手机打落在地。
那人惊叫一声，赶紧去捡手机。沈乐天趁对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一把摁在后脑勺上，直接把人推倒在地。
“走！”
沈乐天牵起尹寒的手，拉着他往外跑。
尹寒头还有点晕，脑袋懵懵的，里面只有一个念头：是不是看错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变这么帅了……
他们一路往人群外钻去，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
混乱间，尹寒只听见沈乐天嘴里不停地念着：
“完了完了追上来了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啊啊啊……”
尹寒暗自松了口气：没错，这个确实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