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
盛燕手脚发麻，被定住，缓了片刻慢慢转身，却又被吓得往后一缩，撞到门上。
正对着大开的窗户，一个青面獠牙的黑衣人端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要不是之前见过这个面具好几次，盛燕真怀疑大半夜的自己能被吓个半死。
“前，前辈，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
“前辈？不是假货么？”鬼面人机械地动了动脖子，察觉盛燕一身的紧绷害怕，嗤了一声，干脆摘下脸上的面具，扔到旁边桌上。
盛燕：
一张跟已亡先帝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盛燕面前。
盛燕紧紧闭上眼，心想您还不如继续戴着面具呢。
“听说，你猜测那小子不是安王齐璟？”
略带戏谑的声音在盛燕耳边响起。
听说？听谁说的，看离开时齐璟疲惫的模样显然不会乐意说这个话题。而她刚刚离开齐璟的房间也就一炷香的时间
这老家伙当时估计就躲在齐璟屋外哪个犄角旮旯偷听吧。
想起这人前几次出现时高深莫测的武功，盛燕越想越觉得这事靠谱。
“喂，问你话呢？”
鬼面人打断盛燕漫游天际的瞎想，盛燕回了神，回了句，“那您说，他是么？”
“我问你话，”鬼面人被气笑，呵了声，“你倒反过来问我？”
“您不是说了么？猜测！那就表明我其实也不确定，所以才问前辈您啊？”盛燕讪讪一笑，带着三分讨好的笑，坐到鬼面人对面的圆桌旁，“您博闻广识，跟他关系又那么熟，应该知道吧！”
鬼面人被夸的眉开眼笑，忽然反应过来盛燕这么夸他是因为想知道答案，不由垮下脸，“鬼丫头！”
盛燕见他识破了自己的目的，也不惧，笑着撒娇，“您救过我们多次，是个救死扶伤的大英雄，就发发善心告诉我吧。”
鬼面人行走江湖数年，见惯了腥风血雨，刀枪剑影，却鲜少遇见这样温软的女儿细语，被激地打个寒颤，无奈摆手，“算我怕你了。”
盛燕闻言一喜，拖着屁股底下凳子往前挪了挪，“您说！”
鬼面人看着充满好奇的盛燕，深深望上一眼，方道，“你之前，其实猜对了一半。”
猜对了一半？
她之前明明就只说了“你压根就不是安王齐璟”，难道这话还能拆成两半？一半对，一般错？
“因为他是齐璟，却不是安王。”
鬼面人适时开口解释，打消了盛燕之前的疑惑。
可是天下皆知，安王齐璟本不就是一人么？
“这话说来也长，要从齐璟之前说了一半的故事开始说起了。”
盛燕从鬼面人的幽幽声中回神，原来刚刚齐璟跟她说话，还有所隐瞒。
“当初顺统帝突然暴毙，虽然有很多朝臣猜测他的死因并不正常，但真正敢有所行动的并不多。因为人既已逝，即使查出真相也是于事无补，不能够将顺统帝从皇陵中再救回来。”
“恰在这时，传出了一条消息，真正改变了他们的观望态度。”
鬼面人看着盛燕睁大的双眼，幽幽道，“顺统帝在这世上还有一个孩子。”
盛燕被这话惊地瞪大了眼，她瞬间明白鬼面人为什么说这个消息会改变那些人的观望态度了，因为这个孩子才是他们一路追查真相的动力所在。
“那些人为了匡正血统，扶持这个孩子登基还朝，开始付诸行动，然后被齐元荀那个狗东西发现，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法子一一剿灭，唯有一些当时年纪尚幼的孩子，在家中其余人的庇护下，逃出生天，或改名换姓顶着别人身份过活，或如草芥般藏匿于世上各处，过着东躲西藏猪狗不如的日子。”
盛燕听到这儿忽然想起了盛沉夜，他——应该就是属于前一种吧。
“说来有趣，那群大臣当初争得头破血流家破人亡，其实只是道听途说，压根就没有人见过这个孩子，也不知道这个传闻中顺统帝世上唯一骨血到底是谁，更不知道这人究竟是男是女，资质如何，可否担当大统，你说可不可笑。”
鬼面人说着捂住肚子大笑起来，盛燕看着他却没笑。
曾经的若干片段在她脑中快速闪现，莫名地，她有丝不安。
她开口问，“那个传闻中的孩子真实存在么？”
“当然，”鬼面人脸上的笑戛然而止，他扭头看向盛燕，变了脸似的，以一种冷酷无情的方式开口，“这个孩子不仅存在，还是个男孩，好好活到了今天。”
“他还有个你很熟悉的名字，”盛燕心一紧，看着鬼面人神色冷漠吐出两个字，“齐璟。”
心中不安被证实，盛燕闭上眼，瞬间明白了很多事。
原来原著中齐璟率兵冲入宫门斩杀明宣帝，不是弑君杀父，而是报仇，报杀父之仇。
“可是，”盛燕深呼一口气，实在不解，“他既然是先帝顺统帝的孩子，又为什么会成为明宣帝的孩子？如今的二皇子安王呢？”
联系之前盛沉夜的身世，盛燕想齐璟莫不会也是自小被人掉包了吧？
可皇宫乃禁庭深院，守卫森严，应该不是三福寺这种小寺庙可以比拟，偷龙转凤真的那么容易吗？
“你在想些什么？”鬼面人看出盛燕所想，直接挥手打断，“齐璟就是齐璟本人，自始至终没有跟其他人交换，他会成为现在的安王，是因为他是一个遗腹子。”
“当初顺统帝登基时，同时封了一后四妃，在这几人中，他最宠爱青梅竹马的淑妃卫氏。要不是因为当时边境不平，需要册封秦大将军的女儿为后安定军心，他肯定会直接册封卫氏为后。”
“但即便最后屈于朝廷压力，只封了卫氏为淑妃，也阻拦不了顺统帝对卫氏的宠爱。那几年，除了淑妃卫氏所在的毓秀宫，其余后妃的宫殿几乎都形同虚设。”
鬼面人看着若有所思的盛燕幽幽道，“你应该猜出来了吧，齐元荀一直暗恋嫂子卫氏，而齐璟的生母也正是这个淑妃卫氏，顺统帝暴毙身亡时，卫氏已经怀了身孕。”
说到这儿，鬼面人脸上露出一抹讥讽，“你道那些朝臣当初为何对齐元荀登基为帝颇有不服，不仅是因为顺统帝死的蹊跷，更因为这厮做事实在太绝。兄长齐元普前脚才入葬皇陵，他后脚就把嫂子卫氏从皇陵中偷了出来，迎为皇后。虽然明面上换了个身份，可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那些当了几十年官的老头，早已活成了精怪，又怎会不知！”
“哼，我呸，表面上装出一副尊师敬长，勤俭爱民的明君模样，可私下里净做这些鸡鸣狗盗上不得台面的肮脏事儿，简直就是个败类。”
听着鬼面人不入耳的咒骂，盛燕心乱如麻。
之前在小说里，她看过不少故事曲折凄美动人的叔嫂爱情故事，可如今真的自己撞上了，她却要大骂一句：滚他犊子的凄美叔嫂禁忌之恋，不过是有悖道德令人不齿的倒灶屁事罢了。
她如今也是终于明白鬼面人之前为何说她猜对一半了，因为齐璟就是齐璟，但他不是安王，也永远不会成为安王，因为安王是他杀父夺母仇人给他赐的封号。
回忆起齐璟刚刚在自己房里的落寞自嘲，“若我真的不是齐璟，倒也好了。”
盛燕心里一抽，认贼作父应该很痛苦吧。
“他，是自小就知道自己身世么？”
“差不多吧，小孩子嘛，感知最为敏锐，哪些人真心，哪些人假意，其实都能感受出来的。”鬼面人语气不怎么在意地道，“就算不知，摔了两跤，挨了两次打，也就知道了。”
那也是吃了苦头才能知晓真相啊
想到小时候的齐璟被欺负，盛燕被抽痛的心口仿佛撒了盐巴，又辣又疼，“难道陛，明宣帝早也知道了他的身世，一直针对为难他？”
鬼面人抱肩嗤地一笑，“齐元荀那个狗东西，平日里装的人模狗样，既然能骗得过众人的眼睛，对自己兄长下手，还强掳嫂子卫氏为妻，又怎会对齐璟的身世一无所知。不然你以为，你们这一路南下路上遇见的那些埋伏是哪来的？不都是他和奉承献媚向他示好的那些手下动的手！”
“不是我二哥，盛沉夜动的手么？”盛燕讶道。
鬼面人脸上笑意不变，“盛沉夜只是他手上一把刀罢了，真正想要齐璟性命的，自始至终都是齐元荀。”
“不过齐元荀想要杀他也不容易，因为明面上，齐璟真实身份不能公布，不然就是理所应当的皇位继承人，齐元荀自然不肯将好不容易偷到手的皇位拱手想让。可若是不公布齐璟的真实身份，他就是齐元荀的嫡长子，齐元荀也没有理由杀他。”
“他唯一有机会动手的只有偷偷行刺。但卫敏对齐璟一向看护的紧，凡事亲力亲为，他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于是便等到了齐璟拜师慧觉，出宫云游。”
盛燕听到这儿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是说齐璟身体不好是因为早产？可他若是遗腹子，应该就是足月生产，还会身体不好，需要拜慧觉大师为师，出宫云游，淬炼身体么？”
“齐璟身体不好不假，但却不是因为早产，而是因为他出生后便被喂了一枚丹药。”鬼面人打量着面色突然发白的盛燕，幽幽道：“一枚可以改变他相貌的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