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翌日出门，盛燕一看见齐璟的乔装打扮就笑了。
齐璟今日穿了一身灰色布衣，窄袖短襟，腰间系一根白色粗布腰带，头上灰布束髻，脚踩厚底黑靴，全身未戴任何配饰。
盛燕绕着他转了几圈，摸着下巴啧啧笑道：“好俊俏的书童啊，本小姐观你目光清明，容貌俊朗，若是赴京赶考，定能高中三甲，得个榜下捉婿的美名！”
“还小姐呢！”齐璟抬手拨了拨盛燕头上的小揪揪，笑道，“你莫是忘了，自己现在也是个小丫鬟？”
“别动乱了我的发型！”盛燕往旁边一闪，抬手摸着刚刚被齐璟碰的地方，确定没弄乱才小心翼翼道，“这可是阿宋早上花了好大功夫才给我梳的双丫髻呢！”
“七妹，你好可爱啊！”
她话音刚落，楼梯尽头的盛沉夜盛沉曦也推门出来了。
一看见盛燕的装扮，盛沉曦眼冒精光，直接快步走了过来，朝着她头上的双髻就伸手揉了揉。
刚刚才躲过齐璟，确认自己发髻没乱的盛燕：
“你找死呀盛沉曦！姑奶奶今天早上花了半柱香才梳好的发型，你就这么弄乱了！”
盛燕躲过盛沉曦的恶魔大手，摸到头上发髻，发现有几缕发丝乱了，立即横眉倒竖，抬起手就要去打他。
盛沉曦一见她猛虎下山似的扑了过来，顿时脸色大变，拔腿就跑，边跑边高声嚷道：“你别追了别追了！不就是弄乱了你几根头发嘛，我可是伤患，你得照顾我！”
盛燕脚下步伐不减，冷哼道：“我看你刚刚扑过来拽我头发的样子，可一点不像伤患呢！”
一时间两人绕着楼道在两个楼梯间上下追逐，好不热闹！
盛沉夜跟着走到齐璟面前，有些汗颜：“舍弟舍妹年幼顽劣，让殿下见笑了。”
“怎么会，只有性格率真之人，在面对自己信任的亲人朋友时才会毫无忌惮，袒露本性，燕儿和盛四哥便是这样直率之人，”齐璟收回一直停留在盛燕身上的视线，含笑望向盛沉夜：“是吧？盛二哥！”
盛沉夜与齐璟四目相交，先是一怔，很快垂下眼去，规矩道：“殿下说的是！”
默了须臾，盛沉夜又抬头看向齐璟今日穿着，试探性的问。
“殿下和七妹妹今日这身打扮是？”
“哦，本王与燕儿昨日商量过了，我二人如今名义上毕竟还在观云山上陪侍太后，不便在此露面，今日便扮作你二人的书童丫鬟，跟你们一起去宋府。”
齐璟说完，盛燕正好追着盛沉曦跑到他的面前，他便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后领，把她提溜过来。
“你看你，这跑的一头的汗！”
“啊，是嘛？”
盛燕一怔，后知后觉抬手就要用袖子擦，齐璟先一步拽住她的手制止道。
“等等！”
接过旁边藏风递上的手绢，齐璟自然而然的躲开盛燕要拿手绢的手，亲自动手，温柔又细致的替她擦拭额上的汗滴。
“好了！”
收了手绢，齐璟重新看向盛燕。
原先湿漉漉的脸蛋上的汗滴尽数被擦干净，露出一张芙蓉春面，因为刚刚剧烈运动红扑扑的，透出一股吹弹可破的细腻光滑，配上她今日的双丫髻，素纱白裙，犹如春日枝头初绽的一朵粉白海棠，娇俏动人。
满意的点点头，齐璟将她往旁边轻轻一推。
“时间不早了，去让阿宋给你整理一下发髻！”
阿宋闻言立即识趣上前，弯腰笑道：“七小姐这边请。”
眼见着盛燕跟着阿宋进了屋子，盛沉曦才敢回来。
看到他眉头微蹙，齐璟笑道：“燕儿已经进屋了，盛四哥不必害怕。”
“我哪儿害怕啦！”犟嘴说完这话，盛沉曦瞬间眉头拧紧，摸着自己腹部道：“我，我这儿好像有点疼？”
盛沉夜闻言，立即紧张道，“是不是刚刚跑急了，伤口又裂开了？”
盛沉曦迟疑的点点头，“好像是！”
盛沉夜登时沉下脸，“让你这几天不要乱动不要乱动，现在可如何是好？”
抬头看向齐璟，盛沉夜脸上不掩急色，“殿下，要不然我们先去医馆，找个大夫瞧瞧！”
齐璟看向盛沉曦，只见他现在脸上完全没了刚刚跟盛燕打闹时的嬉笑之色，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肤色惨白，似是极为痛苦。
“倒也不用这般麻烦，恰巧本王身边这侍卫略懂些岐黄之术，不如先让他给盛四哥看看，若是不行，再去唤大夫过来也不迟。”
齐璟说着朝旁边藏风使个眼色，藏风会意，立即上前，搀扶住盛沉曦。
“别折腾了，本王的屋子近，就进本王的屋子吧！”
唤住准备架着盛沉曦往楼梯尽头走的藏风，齐璟指了指身后的房间。
藏风得令，只得将盛沉曦扶进屋子，暂时安排在小憩的矮榻之上。
他手脚极快，放下剑，道了一声“得罪”，便解开盛沉曦的腰带与腹部绷带。果不其然，盛沉曦刚有愈合迹象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血液，染红了最里面的几层绷带。
掏出随身携带的止血药粉，快速洒在伤口，又取来新的干净绷带包扎，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用了不到一盏茶时间。
做完一切，藏风方才拿起剑朝着齐璟拱手回话。
“禀主子，盛四少爷腹部伤口的确裂开了，不过并无大碍，属下已经给他上了药，只需好好静养便是。”
盛沉夜急道，“那他今天还能外出吗？”
藏风沉吟了下，摇摇头，“属下建议，最好还是静养，不要随便移动，以免再次牵扯伤口！”
“那便不去了，”齐璟拍板，望着榻上的盛沉曦道，“盛四哥今天就留在这儿好好休息！”
“啊——”盛沉曦不太情愿的努努嘴，“那我这身新衣裳今儿可不是白穿了！”
“就你那身丑衣裳，穿了还不如不穿！”
盛燕娇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原来她已经重新梳妆好，出了屋子听小豆子说盛沉曦伤口似乎又裂开了，正在齐璟屋内治疗，便直接找过来了。
“你这人风流倜傥，这银灰衣裳朴素单调，又怎能配得上——你这只张扬舞爪的美孔雀呢！”
盛燕边走边说，笑吟吟走到盛沉曦榻前。
盛沉曦听到前面还连连点头，同意盛燕，可直到听完最后一句，才明白这人原来是在损他，说他爱显摆呢！
当即怒目一睁，瞪向她。
“好你个盛燕，我都这幅模样了，你还嘲笑我！”
“活该，你伤口会裂开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手贱，主动过来扯我头发，”盛燕翻个白眼，“而且，我刚刚在门口都听见了，你的伤根本就不重，别想唬我！”
得，这两人刚见面，又开始吵了！
齐璟和盛沉夜不约而同的无奈摇了摇头。
“好了，既然沉曦不宜外出，那便遵从殿下旨意，好好在这儿休息！”
“藏侍卫，刚刚多谢你了！”
朝藏风颔首致谢，盛沉夜看向齐璟，请示道：“殿下，我们刚刚已经耽搁很久了，现在是不是该出发了？”
齐璟往一眼屋外大亮的天色，点点头，“是该走了。”
叫来阿宋，嘱咐她今日一定要好好照料盛沉曦，齐璟扮作书童，跟扮作丫鬟的盛燕，以及小厮小豆子，跟在“主子少爷”盛沉夜身后，共赴宋府丧宴。
藏风携带宝剑，身上杀气难掩，便一路暗中保护，跟在几人身后。
宋家大夫人今日的葬礼办的倒是极为盛大，白色经幡扯了一整条街，披麻戴孝的家丁奴仆成群结队的站在街上，个个手上挽着个花篮，边哭边往天上抛洒纸钱。
一时间，宋府所在的街市上空，处处飞舞着白色纸钱，犹如白雪压境，好不壮观。
盛燕跟着其他人，挤在人群里，慢慢往前挪动，抬头看一眼空中浩浩汤汤的“雪花”，摇了摇头。
“啧啧，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皇亲国戚去世了呢，一个商贾妇人葬礼，居然搞了这么大的排场！”
“再大的排场，还不是挤压咱们上饶的百姓得来的，依我看，这天上飘得根本不是纸钱，而是上饶百姓的血泪与骨灰！”
盛燕扭头，正好看见说话的小豆子，他微仰着脸，目光愤愤的盯着空中飞舞的纸钱，满脸憎恶。
盛燕一怔，后知后觉的想起，小豆子似乎就是上饶逃荒的灾民之一，全家人几乎都折在这场灾难中，与黄县令勾结压榨百姓的宋家人可以说是他的仇人，难怪他此时如此愤恨。
讪讪抿了抿嘴，盛燕扭头看向另一旁的齐璟。
“怎么样？你还撑得住嘛？”
伺候笔墨的书童不可能由人担着出行，所以齐璟特意让藏风提前准备了一支拐杖，杵着行走。
“无事，”齐璟笑着摇摇头，凑到盛燕身边低声道，“阿宋昨夜特意在我这靴子里缝了两层棉花，软着呢。”
盛燕震惊的低头看向齐璟脚上的厚底靴，她就说呢，早上怎么看着齐璟走路一点儿也不费事，原来是鞋子里面藏了宝贝！
张嘴想说上两句，忽然前面来了个小厮，低头哈腰的邀请他们进府，盛燕只得讪讪闭上了嘴。
有宋府小厮领路，盛沉夜几人直接绕过了排队上门吊唁的宾客，进了府内的正院灵堂。
灵堂里挂满了白色帷幔，楠木棺材前面跪了一排歪歪扭扭的小萝卜头，大小不一，全都头披麻布，呜咽哭泣，配合着旁边此起彼伏的唢呐声，真叫一个震耳欲聋。
宋金和儿子宋成栋跪在萝卜头前面，大概是听见了下人禀告，立即起身朝他们走了过来。
“公子来了，久候大驾，有失远迎，小老儿这厢有礼了！”
宋金带着儿子鞠躬，盛沉夜跟着弯腰还礼，将袖中准备好的礼金掏出。
“宋老爷客气，是晚辈来迟了，这是小小礼金，还请宋老爷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公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金，真是折煞小老儿了。”
推扯一二，宋金收下礼金，看了看盛沉夜及身后的人，有些惊讶，“怎么，今日就公子一人前来吗？”
“哦，舍弟本该过来的，只是早上腹部伤口突然裂开，不得不遵医嘱，暂留客栈休息。”
宋金似乎有些失望，脸上也显出了几分急色，目光来回的在盛沉夜和身后所带的三人之间逡巡。
“妹婿！”
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道男声，宋金几人扭头看去，就见一四十左右年纪男子，带着个随从走了过来。
宋金见了男子，脸上大喜，立即弯腰行礼，热络唤道，“兄长！”
早就听胡妞儿说过，这宋老爷娶了黄县令的妹妹为妻，再听刚刚两人之间对话，倒是不难猜出，这中年男子应该就是这上饶县令，黄万两。
果然下一刻，宋金便拉着他向盛沉夜几人介绍。
“这位是我县县令，也是我夫人长兄，黄万两黄县令。”
“兄长，这位公子便是前日成栋在街上不慎冒犯的那位公子的哥哥”宋金说着笑着扭头看向盛沉夜，“对了，还不知公子尊姓？”
盛燕齐璟：
你不正是知晓了人家身份尊贵，才特意登门道歉了嘛，现在又装什么糊涂！
盛沉夜拱手弯腰回道，“晚辈姓盛，家中排行为二，黄县令和宋老爷可唤我盛二。”
“原来是盛二公子，有失远迎。”
黄万两朝着盛沉夜拱拱手，又看向他身后的盛燕几人，“那这几位是？”
“哦，这几位分别是晚辈的书童、小厮与婢女，这次在下出门游历，他们是家中特意为在下准备，贴身服侍的。”
盛燕齐璟几人闻言，都乖觉的低下了头。
“原来如此！”
黄万两目光在小豆子盛燕齐璟身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齐璟身上，看了许久，突然笑道。
“盛二公子这书童长得倒是不错。”
盛燕几人心里一惊，难道这黄万两，已经看出齐璟身份了？
盛沉夜含笑回道：“晚辈不才，尤爱美貌之物，当初正是看他长得好看，才挑中了他。”
黄万两闻言悄悄移开视线，跟旁边侍从对了个视线，见他微微点头，才似笑非笑道。
“盛二公子眼光，的确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