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摩擦
其实，魔修在仙门地界与那些修仙的道士比个你死我活很常见。
毕竟两边积怨已久，修仙的看不惯魔道残忍，修魔的看不起仙道虚伪。
反正两边都不待见对方时，稍微发生些口角就没人能按耐住情绪。
然而，普通魔修与行魔宫的魔也有区别。
普通魔修与行魔宫的魔修能在魔修市集大打出手更加罕见。
纪宁与这传信息的小魔交手在魔族市集引起轩然大波，很快便来了一堆围观的魔修。
“诶，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行魔宫的人。”
“这小子连行魔宫的人都敢惹，简直不要命啦……”
其实这位围观者道出了真理，行魔宫在魔门地界就是个神圣又危险的地方。
闲散的魔修全靠行魔宫扎根驻足才能在此地安详度日，只要胸无大志，也能安稳地度过整个魔期，这样来说行魔宫的作用等同于管事的朝廷了。
想入行魔宫，却要通过重重考验。
但据说对于每个人的考验都不同，至今也没有前辈给出个准确的答案，所以围观的这些魔道友都以为这是纪宁在接受考验呢。
路人们一个个的跟听戏似的着迷，硬是在他们比试附近留步观望。
传信的小魔并没有占上风。
他自认和洛昀的修为相差不大，却发现眼前这位半路改行修魔的人根基相当深厚。
纪宁打斗间的招式看着复杂却又不失利落，还颇有仙门的风范。
小魔越打越迷惑，两个人运用瞬移的功夫一路从东巷打到了西巷。
他没想到一个分神的瞬间就被纪宁发现了破绽，她一记掌风将那小魔掀翻在地，径直吐了口血出来。
“你……你敢伤我，我看你是真不想在魔族混了！”
小魔还在做最后的挣扎，纪宁俯视着他，眼神没什么温度。
她本来也不想这么大动干戈，但昨日恰恰用洛昀这副身体晋升了。
那就正好活动一下筋骨吧。
在纪宁面前，小魔也不好逃跑。
况且此时脱逃，还容易败坏行魔宫的名声。
他只好破罐子破摔：“你有本事的话你就杀了我！行魔宫日后不会放过你的，你这辈子都休想进行魔宫。”
纪宁的目地又并不是惹恼行魔宫。
但她无法不理解这小魔这副自我抬举的样子究竟是后天习得，还是天生的。
他凭什么断定行魔宫会管他这种送信的无名小卒？
她看未必，纪宁淡然地理了理袖口，一幅刚揍完人的痛快模样。
她嘴边更加不饶人：“好啊，倘若连你这种废物都能进行魔宫，我看这行魔宫我不入也罢。”
看那小魔面色涨红，纪宁怀疑他恐怕是要气得吐一碗血了。
“少废话！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可怜她就还等着他搬救兵。
小魔虽然嘴硬，但纪宁并没有滥杀无辜的习惯。
只是多给他点刺激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右手的魔球酝酿而生还带着令人胆寒的血红色，纪宁慢慢朝那小魔逼近。
“这怕不是你们行魔宫的考核，既然你那么想寻死，满足你如何。”
分明是问句，可纪宁的行动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小魔瞳仁里终于产生了一丝裂缝，他的手不为人知地发了个信号，这当然没逃脱纪宁的眼。
不一会儿，四五个行魔宫的魔弟子化形而至，准备将那小魔抬走。
纪宁当然不能让他们这么走了，但最后拦住纪宁的人一动灵力眼底隐隐泛了点绿光。
她知道这人大概是比洛昀高一阶级的魔修。
绿眼睛魔修摊开五掌，举手阻止：“止步，你的考核已经结束了，等消息。”
果不其然，是考核。
他们这行魔宫的入宫流程过程确实是新颖，没有仙门那么多繁杂的规定。
纪宁许久未留意清山宗的新弟子，倘若不是借了洛昀的身份，其实她以往出宗门的机会并不算多。
每每好不容易出了清山宗，回去还要和母亲解释许久。
可是，探求父亲去世的真相是她眼下最关心的事情，这件事在她心底扎根了多年。
虽说真相还没浮现，可隐隐有些苗头了。
母亲那头既然防她如贼，那便靠她借助外力。
反正凡事都急不得，她愿意等。
如今连血契这么危险的事她都干了，纪宁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纪宁没有跟着那些离去的魔，其实以她的修为跟着他们前往一探倒也未尝没有可能。
只是行魔宫在暗她在明。
据说普通魔修根本不可能知道行魔宫的具体方位，如此隐秘。
她就算跟上去误打误撞进了行魔宫，恐怕也难以出来。
思索间，纪宁已经走到了仙魔地界的交界处。
这里本就是人为把守，平常过往的只有一些为了生计奔波的生意人。
只是仙魔两族互相不待见且各自占理，这部分来往的人通常风险很大。
而且，这块位置时常要发生一些小摩擦。
但两边也达成共识，仙修和魔修无论如何都不得到对方的地界过夜。
否则便会成为落网之鱼，任对方宰割，并且无从追究。
在交界渡口这里，日常有修士把守。
往常纪宁都是二话不说迅速通过交界渡口的，根本懒得跟仙魔纠缠。
今日她却看见仙门中人推嚷着几个魔修的孩童。
那些孩童们自然是不管不顾想冲进仙门地界，被仙门人无情地拦下了。
“小魔孩们，你们做什么！”
孩子们比较实诚，立刻答：“我们想去玩……”
另一个孩子还算比较硬气：“你凭什么管我们！”
“呵，仙门地界岂是你们能沾染玷污的，赶紧滚回你们魔族！”
这话说得是有点重了，纪宁拧起了眉头。
今日看守交界处的是两个普通的仙门人，魔门这边无人把守。
孩子们可能也是钻了这个空隙想去仙门地界瞧一瞧。
小孩子们好不容易抓了这个机会不想轻易放弃，其中一个带头的孩子硬是冲在了最前面。
勇敢做出头人便要承担代价，他自然是被守渡口的人拦住了，因为大人单手就能把孩子抱起来。
“我们只是想过去看看……”
守渡口的人阴恻恻道：“没教养的小毛孩，你们听不懂人话吗，再敢往前一步试试？”
另一个大人怒吼：“滚回你们魔门去！”
孩子们果真被吓到了，虽心有不甘，却低下了头。
纪宁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偏偏其中一个孩子瞧见了她。
水灵灵的魔族小姑娘不知何时眼巴巴地扯住了她的衣角，奶乎乎地央求她：“漂亮哥哥，你能不能带我们过去看看。”
不得不说，洛昀的外貌还真是在哪都能引起关注，居然连小女孩都逃不过真香定律。
然而，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只又听得守渡口的仙门人嘶了一声，疼得嗷嗷叫。
另一人便狠狠对着一个小男孩劈了一掌，那小孩当即吐了血。
“你这小魔孩，真没教养！难怪从小就修了魔道，秉性恶劣，居然会咬人，狗东西，快滚回去。”
后面的孩子见自己的朋友被打伤了，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在原地哇哇大哭了起来。
纪宁垂眸瞅了瞅小姑娘，见她一双大眼睛眨着，却并没有和别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倒是令她产生些兴趣。
“你为何想去仙门？”
“我爹地是仙修，娘亲是魔修，我已经很久没见到爹爹了……”
小姑娘提起伤心事，整个人显得灰蒙蒙的，垂下了小脑袋。
没想到她居然是仙修和魔修的后代。
她这样的身份，又在这个时节点上，恐怕难以生存。
倘若两族修士之间少一点摩擦，也不至于如此尴尬。
小姑娘这具身体，仙不仙，魔不魔的，两股气息交杂。
想必她父母当初也是犯了当今天下之大忌。
其他的孩子皆已散去，唯有这个小姑娘留了下来。
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脚看，不掉下眼泪，倔强得不像话。
仙门人也发现了她，更加恶狠狠地喊道：“小破孩你怎么还不走啊！你的朋友都回去了。”
纪宁瞥了他一眼，捞起了小姑娘的手，冷声：“我要带她过去。”
守渡口的人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纪宁此时刻意将头上的血契印记露了出来。
与仙门人结了血契，她额头上的印记就是莲月状的，守渡口的人也清楚这一点。
简单来说，纪宁是被仙门人束缚住的魔修，受仙门控制，其实这样的身份是更加可以自由出入的。
“你可以过去，但她不行。”
纪宁丝毫不打算松开小姑娘：“我说行便行。”
守人见纪行打算硬闯，第一时间想拦住她。
然而三个人守渡口的仙门修士都抵不上一个纪宁。
纪宁只是连续动用了几段瞬移，速度快得惊人。
她逃远了，可那些守渡口的又不能随便玩忽职守离开太远。
最后，纪宁硬是将他们一个个甩掉了，并成功把小姑娘带到了市集。
仙门市集，人来人往，鱼龙混杂。
小姑娘是仙魔的后代，骨子里还是透着点仙气的。
纪宁使了个术法将她的魔气暂时揭盖住了。
“小姑娘，你探望你爹以后，赶紧回魔族，术法不能支撑太久。”
纪宁担心这小姑娘被仙门人喊着除掉。
这些人说洛昀这种半路堕魔的尚能说的那么难听，对小姑娘又有几分善心呢。
这小姑娘的父母必定顶着极大的压力。
结果她没想到小女孩还是瞪着一双无辜的水灿灿的大眼睛看着她，软萌萌的，无害极了。
“你怎么不走，你不知道你父亲在哪？”
小姑娘摇了摇头，又从衣服里掏出个小玩意，竟是块腰牌。
她努了努嘴：“不知道……但我有这个。”
这腰牌纪宁见过的，越君临和越君泽的腰间都有戴过类似的信物。
想必是流光宗的信物，原来这小姑娘的父亲是流光宗的。
纪宁牵着小姑娘来到了流光宗门口，踌躇不前，她用洛昀的身份实在不太方便进去。
恰好这时她的余光瞟到一抹靛蓝色的布料。
好巧不巧，来的人正是洛正清。
“大哥？”
洛正清见了洛昀也稍显惊讶，他身后竟然还带了一些洛家的小跟班。
然而那些洛家人是熟悉洛昀的，立刻将她和小姑娘围了起来，警惕道：“保护少主！”
纪宁觉得这场景太可笑了，堂堂过了金丹期的修士居然需要其他修为还没他高的人保护。
好在洛正清也不算呆愣，生怕吓到“洛昀”，赶紧叫那帮人退下。
这时他转过头来，看见了她头上的印记。
纪宁刻意没用术法做掩盖，就是为了能在仙门地界自由行走。
洛正清一时感慨，嘴皮挪了挪，竟然过了许久才出声，似悲似凉：“大哥，你怎么被签了血契……是谁威胁你吗？”
纪宁言简意赅：“无人胁迫，我是陪这个小姑娘来找她爹的。”
洛正清这才将目光放到小姑娘身上，“她是？”
通过纪宁的观察，洛正清不像那些是非不分的人。
她这才如实道：“是一个魔族的小姑娘，但她父亲是仙门人，应当是流光宗的修士，她想来见她父亲。”
“原来如此，那大哥你这是打算？”
“我的身份不方便进去，既然你在此，不如做件好事将这孩子带进去。”
“可以，当然可以，我今日本来也是前来与越少宗主商量些事的。”
纪宁没想到越家和洛家居然有私下交往，她本以为三个宗门三足鼎立。
如今看来，只有他们清山宗有点孤立了。
“嗯，还有，等她探望完她父亲，你若是方便记得将这孩子护送回交界处，我怕她在这有危险。”
若非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纪宁还不知当下仙修和魔修之间的偏见已经到达这种地步了，连孩子都能打骂。
洛正清拱了拱手：“大哥果然还是像往日一样心善，我就知道大哥嘴上要强，实则心软。小弟定不负嘱托，会送这孩子安全回去的。”
心善？
这个词纪宁第一次别人夸她，大概是因为她今日多管闲事了。
罢了。
只是洛正清说像往日一样，可她怎么没看出洛昀有这等特质。
恐怕洛昀本人此刻只会弯着桃花眼，笑得没个正形，顺便来一句：多谢夸奖。
“谢谢哥哥。”
小姑娘知道纪宁都替她安排好了，甜甜地朝她笑了笑，活脱脱像个小草莓。
纪宁点了点头，还没等洛正清挽留，迅速回了清山宗。
这一边，洛正清瞅着她的去向，没忍住压了压眉头。
为何大哥去往的方向好像是清山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