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互换
洛昀觉得眼皮前所未有的沉重，他挣扎了许久都未能睁开半只眼。
慢慢地，酸疼的感觉侵占了四肢百骸，最离谱的是背上火辣辣得跟灼烧似的。
胸前似乎还压着一块石头，洛昀努力抬起千斤重的手，勉强扒拉开胸口的石头。
嗯？这石头怎么还毛茸茸的？
他撩开眼皮，一眼望去，天空澄碧，纤云未染，四周灵气充沛，显然这里并不是荆棘蛮荒。
洛昀僵硬地坐直了身子，实在没忍住狠狠抽气，身上真是太疼了！
紧接着，洛昀看到了他毕生最诡异的一幕，洛昀看到了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与他的脸一般无二。
此刻那个和他长得分毫不差的男人躺在地上，暖阳倾洒下来时，他看见那个男人蜷曲着的小拇指略微动了动。
于是洛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逐渐苏醒，揉着几欲破碎的脑袋宛如丧尸一般缓缓爬起。
随着他看见自己爬起，洛昀下意识揉了揉疼痛的胸口，霎时，感受到了一团暖绵绵又富有弹性的触感，他当即僵住了。
顿时，一股寒意涌向全身，他木纳地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与此同时，对面的男人也看了过来，而洛昀恰好在他深紫色的眸子里看到了纪宁的脸。
他有一瞬间的迷茫，麻木地低下了头，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定睛一瞧。
好家伙，正好瞧见两处起伏的山丘，一瞬间，宛如晴天霹雳。
洛昀再抬头时，看见了同样惶恐的“自己”，就跟镜像一样。
但他后知后觉，这不是镜像那么简单。
“啊！”
不知道是谁先开得口，总之两个人都成功地被对方吓到了。
“纪宁？？”
此刻处在洛昀身体里的纪宁，听着这熟悉的语气，不免意识到出大事了。
“洛昀？”
洛昀一听猛地又后退了半步，动作幅度之大还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没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怎么能跑到我的身体里去。”
纪宁蹙了眉，眼眸一扫，投下一片阴影，再次抬眼时，深紫色瞳孔中隐隐透着洛昀看不懂的情绪。
“换生井。”
“什么，你的意思是那口井居然能让我们互换身体？”
离谱，太离谱了。
信奉现实主义的洛昀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颠覆了，果然，在玄幻世界就不要妄图强调什么科学。
换生井，顾名思义。
洛昀反应过来后，气得一拍自己的脑门，“嘶，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纪宁神色复杂地望着他，眼睁睁看着一向清冷克制的自己突然变成现在他这副模样，她拧着的眉怎么也松不开。
“不行，我们返回去换回身体，走！”
“嗯。”
看着洛昀急切却只能勉勉强强爬起来的模样，纪宁也跟着站起身来。
只是如此洛昀当然是拉动了全身的伤口，至于内伤，那是她自己的身体，她当然知道伤得有多重。
然而洛昀现在完全顾不上这些，见纪宁还在迟疑，他一边吸凉气一边扯她的手腕。
“跟我走啊……你怎么这么沉，根本拽不动。”
“这是你的身体。”
洛昀回头看见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自己”，心情复杂到了极致。
“对，这是我的身体，而我却在你的身体里忍受痛苦，我们必须换回来。既然那口破井能让我们互换，定能换回来的吧。”
“应当是的。”
纪宁不确定的语气让洛昀心慌不已，他没听说过换生井，若是这井是单向的……
他语气不善，“那还等什么，我们回去。”
纪宁微微抿了唇，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只是低头瞅着洛昀，凝住他的眼睛，仿佛能把人灵魂看穿。
原来，从洛昀的身体里看自己，是这种感觉。
他们又回到了那口井的出口，然而令人绝望的事，他们分别跳进去了两三次，里头也只是一口不深的枯井，没什么特别的。
洛昀面色阴沉地像能滴出墨来，他趴在井边往下看，“不会是回不去了吧，难不成还要再闯一次进第八重境，一切重来？”
这口井在荆棘蛮荒之外，已经出了那块地，没想到居然是单向的！仿佛他们是被丢出来了，这下连验证方才的魔殿是真是假都没法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纪宁，却发现这姑娘依旧冷冷淡淡地杵在那，清冷的眸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你怎么一点都不急，难不成你不想换回去？”
纪宁摇了摇头，“并非不想，而是我们暂时回不去了。”
正前方，重峦叠嶂，苍翠欲滴，连绵起伏的山丘笼罩在一片茫茫白雾当中。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洛昀只要一扭头看看山脉的情况，他就明白纪宁所言非虚。
荆棘蛮荒向来对他们凡人修士来说是充满未知的，况且每年总会有几个月山谷布满迷雾，其实那不是普通的雾，而是有毒的业障，业障又多变，基本无药可解。
这个时候若是进了山谷，不仅找不到荆棘蛮荒的入口，还极易丧命。
直至夏至前满月之时，若是月光刚好流淌至山谷中央，驱散这些有毒的雾，方能进谷。
这些当地人都明白，洛昀也在梦中“度过好些年”了，想一想，也自然能想起这个事。
好巧不巧，他们偏偏赶上了这个时节互换了身体，并且满打满算距离夏至前的满月，正好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四个月！洛昀抹了一把额头，叹息不止。
“真的水逆。”
洛昀干脆原地坐下了，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纪宁不以为然，依旧静静地打量着他，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心里烦，自然没什么好语气，眼神幽怨地看着她道，“你倒是顺心了，这下至少四个月内你都不用阻止我了，又何必故作高冷，你这个时候不应该笑出声来吗纪宁别装了。”
纪宁并没有被他的情绪感染，她瞧了眼天色，心平气和道，“你应该回清山宗疗伤。”
“嗯？”
“一个月前我答应母亲越过第八重境就会回清山宗，如今出了点变故，既然我们换了身体，那应该由你代我回去复命。”
洛昀似乎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可她怎么能说得如此平静且自然呢，自然到好像他们互换身体这事跟家常便饭一样，一点都不稀奇！
他一声嘁笑，“我应该？你就这么笃定我去了清山宗会配合你，你可真行啊。”
可是洛昀心里也明白，事已至此，唯有既来之，则安之，再做下一步决定。
纪宁见他不肯，也没有太多表情，似早有所料，她道，“洛昀，你听着，如今的结果是我们都没法提前预料到的，为今之计也只能我们互相代替对方做事，不是吗？”
“说得动听，你不是说我是魔，魔性本坏么，假如我让你代替我灭了这些修仙的，你会去吗？”
纪宁追随着洛昀的视线，缓而认真道，“倘若你现在回去向我母亲复命，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你的事，我也会尽力做好。”
纪宁又垂眸将自己的身体打量了一遍，在洛昀惊诧的目光下，捞起自己的手腕把了把脉，这下子没忍住牵动了眉毛，微蹙着。
“而且你现在伤得很重，需要回去疗伤。”
洛昀当然明白各中道理，他浑身疼得要命，可男人都是要面子的，他到嘴边的话不免阴阳怪气，“嗯哼，这个时候突然知道关心我了？”
“我关心我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吗？”
洛昀语塞，这个纪宁怎么和现世的“纪宁”性格这么不同呢，难搞。
他直接开始摆烂，“你一会让我去疗伤，一会要我去见你妈复命，使唤得挺来劲啊，你看我这身负重伤的，能走得动吗？”
纪宁用洛昀的身体，略施小计，迅速让洛昀背上的疼痛缓解了大半。
“你……”
“不过是帮你缓了皮外伤，内里回去再调养，但你必须先回去复命。”
纪宁语气坚定，用着洛昀的嗓音，声线又压低了些，嗓音稍显低沉，带着不容人拒绝的意味。
而她的眼波更可谓是毫无波澜，洛昀不得不承认，她在自己的身体里，又是这副冷冰冰高冷的模样，居然毫无违和之感，仿佛那本该就是她的身体。
想到这洛昀忍不住摇了摇头，环抱着双手，一只指头在另一只手的手臂上摸了摸，没立刻给出回复。
然而接下来在纪宁没注意到的地方，洛昀的嘴角浅浅地扯起了几丝弧度，似有若无。
“按你的说法，我现在就是纪宁，天下第一剑修之女、清山宗的少宗主，修真界最有天赋的法修，并且还是仙门大会的佼佼者？”
纪宁没有深究他为何要念叨这么长，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洛昀嘴边的弧度渐深，忽然尝试将纪宁的水玉剑唤回来，成功了。
紧接着他又试了灵力，居然也可以如同纪宁一般水火灵同时运用。
洛昀的指尖划过纪宁惯用的剑，这把困过他几次的剑，倒是锋利且光亮的。
他喃喃道，“嗯，倒是把好剑。”
“想通了？”
洛昀唇角一勾，眼尾弯弯，“当然，你这么在意要回去向你母亲复命，毕竟你妈是清山宗宗主，地位总是压你一头。那成，我去。”
纪宁点头，表示默许。
“而且我觉得你说的对。我洛……不是，我纪宁，作为清山宗少宗主，斩妖除魔是我的责任，可我回去复命怎能让路上碰到的魔跑了呢，万一她以后为非作歹怎么办？”
“你想做什么？”
纪宁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她早已感受到了身体互换只是表象，修为灵力也跟着一起换了。
洛昀用着她的身体毫不违和，纪宁只见她眼前的“少女”浅浅地勾唇，扯出丝丝缕缕的邪魅感来。
他越走越近，纪宁看着被他那表面灵动内里森然的表情，很快能猜出来他想做什么。
可即便纪宁已经猜到了，依旧已经来不及了，洛昀方才就在心中做了打算，所出的动作快而干脆。
纪宁躲避反抗时，已经反被洛昀收入了剑中。
“我做什么？你不是最了解嘛，无非是替天行道，斩妖除魔啊。”
此时，洛昀笑得可谓是爽朗，大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他伸出手指坛
“洛昀，你最好不要乱来。”
听得出来纪宁失了平日沉稳的声线，不过她有意克制。
但鉴于纪宁之前那么对他，他当然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可知乱来的后果。”
纪宁发现，和魔打交道，真的不能期待他们讲道理。
洛昀正是春风得意，干脆破罐子破摔，“不知，也不用知，眼下反正我们对调了身份，连同灵力也换了，纪宁你说这算不算天道好轮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