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关键
纪宁推开了一扇门，里头白光刺眼，洛昀跟在她身后。
她好不容易睁开眼时竟然又看见了她自己，当然，还有躺在白床上的洛昀。
哦，原来他没死？
好吧，半死不活。
她回头瞧了眼洛昀，年轻的男子一脸疲倦，瞳孔一片漆黑，冷白又骨骼分明的手指越过纪宁，他是想碰一碰自己的。
可是洛昀分明地看到自己半透明的手即将伸到了床上人的鼻尖时，他立刻蜷缩了起来。
这过后洛昀有些懊恼地滚了下喉结，垂下了头，他终究是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纪宁留意到他的情绪比之前更加低落了，即便她不了解情况也能猜得出为什么。
她很想提醒他这里一看都是幻境，可是这么多年她都是冰冰冷冷的面孔，已然习惯。
即便她终于能理解他人的情绪了，都不会知道如何开口劝慰，所以最终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倒是屋子里另一个“纪宁”开了口，她早就坐在病床边多时了。
此时她一改先前明媚热情的神态，眉间沾染着点点愁绪。
“纪宁”合上手中的书本，离洛昀更近了些，轻轻揪住他的一根手指头，开始自言自语：“团队为你定制的疗程已经导入梦境了，为了你爸妈，也不要辜负我和舅舅的努力，一定要回来。”
洛昀眼看着“纪宁”一直揪着他的指头，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近乎有些一言难尽地望了一眼纪宁，而纪宁很平静地迎接了他的目光，面上仍然做出了旁观者的姿态。
“纪宁”叹了口气：“洛昀，梦境不是一成不变的，里面的人物是谁、怎么发展都由你的心境变化。但你在梦里定要和主角一起，找到唤醒魔神的办法。还有，你一定要让主角心甘情愿唤醒魔神，这是你唯一出路。好烦啊，你这个鬼样子，好想跟你拌嘴啊，你要是听得到的话就给我醒过来听到没有。”
感觉“纪宁”就差揪他耳朵了。
她说的很容易理解，如同做任务。
洛昀听到“唤醒魔神”四字时已然若有所思，看来不出意外这是他回到现世的关键。
“都怪你，为什么就像个男狐狸精似的，我看你第一眼就知道，我估计都要栽在你身上了。”
洛昀扬了扬眉毛，怎么长得好看还有错了？
他天生多情眼，笑得时候春风荡漾的，纪宁本尊都没眼看了。
“我大概就是你的命中贵人，回来以后记得好好感激我啊。”
见过自恋的，他却没见过这么自恋的。
“纪宁”兴致雅然地将洛昀地手放好，又撩了一缕他的发丝，好似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神色温柔而灵动。
这时，她又悄悄俯下身，在洛昀和纪宁的双重震惊的目光下，吻了一下床上的人侧脸。
洛昀则是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要趁我不备，夺走我的初吻。纪宁，你这太不厚道了吧。”
这句话他是冲着纪宁说打趣说的，而纪宁不为所动。
她并不认为面前这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和她有什么联系，大概只是长得一样罢了。
然而不等他们进一步思考，这个幻境似乎也要塌陷了。
纪宁管不了那么多只是继续往前跑，这一次洛昀跟上了。
两个人在和幻境比时速，洛昀自从经历过方才那一节，仿佛整个人精神气复苏了些，这会儿他那对极其好看的桃花眸弯得刚刚好。
一起跑，一边喘着，洛昀笑着侧过头来看着纪宁。
“现在你该明白我之前为何要你送我回家了吧？”
纪宁不予回应，她感觉自己的灵力逐渐回归了，说明这里是幻境尽头，距离出去不远了。
她念心诀将自己的仙剑招了回来，对着虚空斩剑一劈，当即掀起滔天剑气，终是将结界完完整整破开了，他们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虚空结界破开的瞬间，洛昀感受到了非一般的冲击，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撕了道口子，就差吐血了。
好不容易出来以后，他们似乎来到了第八重境。
此地白雾萦绕，仙气飘然，正上方的天空中悬浮着白玉砌成的宫殿，在日光的背景下熠熠生辉。
这看似是通往神仙所在之地，却没有任何向上的阶梯。
洛昀站姿随意，望了一会。
“这难道就是电影里的仙宫，特效不错。”
纪宁听不懂洛昀在说什么，第七重境也是险象环生，第八重境更加不知道会有什么挑战等着她，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纪宁，说说看怎么才能让你心甘情愿放出魔神？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洛昀还等着去唤醒魔神，回到现世呢。
某人恨不得立刻就能回家，尤其是得知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时，他更加不想在这玄幻世界多待一刻。
“不如何。”
还没等洛昀迈开步子他全身就又被纪宁以灵力封住了，束缚他动作。
洛昀沉了面色，警惕地瞧了她一眼，纪宁仍然盯着宫殿的方向，面无表情。
“你这什么意思？”
“我怎知方才那些不是你刻意为之？”
“这还刻意么，你觉得我有那本事能将整个幻境制造出来？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
“你是魔。”
“魔怎么了？都这个年代了，不会还有人以为魔都是坏的吧，不至于吧。”
“你还想唤醒魔神。”
洛昀真是无言以对，如果这么说，他和这个世界的纪宁还真是天然处于对立面。
按照正常小说的套路，魔神是坏的，纪宁是正派的。
那如果说他必须唤醒魔神才能回到现世，还必须让纪宁心甘情愿，这难度不是一般得高。
怎么纪宁这姑娘还给他挖坑呢。
他也知道，不管是小说还是电视剧，他现在这种身份都属于妥妥的反派吧，而主角必然会高举正义的大旗剿灭他们……
“行，我不跟你扯这个，你既然自诩正派，为何说话不算数，将我捆着又是什么意思。”
纪宁转过眼来与他对视，眸色清冷不变，语气却是相当坚定。
“我未曾允诺过你，又怎算食言。”
的确，刚才洛昀说话间，纪宁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以至于洛昀以为她的态度代表默许，毕竟这个世界的她冷得跟块冰似的。
洛昀抿了唇，紫瞳幽幽，暂时闭了嘴。
纪宁趁机又把他收回剑中了，一天之内两次被关进“监牢”，洛昀的脾气硬是磨不顺了。
“放我出去纪宁！你会后悔的……”
纪宁有一种良好的秉性，那便是经过在清山宗的多年历练，她的耳朵可以完全滤过一些她不想听到的声音。
比如此时，她若是不想听洛昀的抱怨，完全可以使用该术。
然而她没有，她甚至觉得她活这么久，第一次这么明显的感觉到人的气息，居然是来自洛昀。
她也不知为何，他话多她并不觉得危险反而觉得……有趣。
纪宁并不善与人交流，不是她不想，而是大多时候不知如何开口。
不过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她想别的，传闻九重天以上有仙宫，更有传说仙界之上还有神界，只不过他们这些修真修真之人也早知道，自己是凡胎肉骨，纵使得道成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神。
莫非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仙界？
纪宁对着四周释放真气，并没有得到回应。
荆棘蛮荒处于地界的最西面，最西面四面环山地势低凹。
即便不是山地，大部分地界也分布于是山谷内部，怎么会出现立于天边的宫殿。
察觉到这，纪宁二话不说，又是挥剑一斩。
冰凌似的晶块随着剑气肆意横行，四处冲撞，见宫殿不断向外辐射着灵力，纪宁又加重了力道。
这下子就苦了剑身内的洛昀了，本来洛昀所在的空间就极其不稳定，纪宁手中的剑并不是她的本命剑，她能操控是因实力远远凌驾于剑本身。
可是每当她依造操控剑体的时候，这把剑依旧会做出反抗。
比如此刻她明显的感觉到剑身与她自身的真气相对抗，但她断然不会给这把不听话的剑任何机会。
而剑身内的洛昀即便积极努力塑立起结界抵抗，也难逃被坠落的乱石击打，四处翻滚的命运。
纪宁此时心静如石，即使她能听到洛昀在里头破口大骂。
经过剑气的反复摧残，不一会宫殿恢复它原本的模样。
原本这仙气盎然的宫殿表象下，竟是座高耸的魔殿，此刻魔殿自内向外散发着魔气，背后一片光明也被灰蓝的墨色侵染，余下一轮孤月抛洒下点点星光。
纪宁有一瞬的凝滞，也就这瞬间，洛昀挣脱了剑的束缚出来了。
从剑身内短暂地恢复自由身的堕魔洛昀扬了扬袖口，理直气壮道：“你不会真以为你杀不了我，却能控制我吧。”
“纪宁，你现在放我走，等同于救人命还不懂吗。”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
“什么？”
洛昀还没有看到那座魔殿，不过顺着纪宁的眼望过去就可以看到那座巍然的魔殿，只不过在惨淡月色映衬下更显孤寂。
“魔殿？”
洛昀虽然在这个世界待得时间不长，但修魔之后也经常听到魔族谈起要找到冷月下的万年魔殿，因为那是魔神被封印沉睡的地方。
他以为，这和玄幻设定大同小异。
只要他们魔族顺利唤醒魔神，便可在魔神的带领下征服天下，魔再也不必受这些修仙之人牵制。
至今没有魔能够找到魔殿，没想到让洛昀和纪宁误打误撞碰上了。
万年前陨落的魔殿居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在荆棘蛮荒出现了，并且还被他们碰到了，这也太巧了吧！
从其源源不断散发魔气的样子来看，魔殿并不是幻境，还是真实存在的。
“你费尽心机把我引到这来，不就是为了魔殿里的魔神吗。”
洛昀眨了几下眼，从魔殿那头转过脸来，“呵，你要这么说我也懒得反驳了，许上天也觉得我够惨，应该回家了。”
言外之意便是魔殿出现在此处，纯属意外。
他心知纪宁肯定会阻止她，便集中了注意力点地直接朝魔殿的方向去了，纪宁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迅速反应过来紧追其后。
仿佛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而纪宁就是他成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并且这块绊脚石还难缠得紧。
纪宁甩剑直接挡住了洛昀的去路，洛昀一躲，纪宁又迅速持剑杀来，洛昀也不得已回击。
这一次对洛昀来说至关重要，他的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冷白色的侧颜在月色的照耀下更显妖异，横着的剑眉比往日还要分明，沾染着丝丝魔气的紫瞳戾气外泄，是魔该有的模样。
“你最好全力以赴。”
纪宁挥剑的瞬间冰与火的灵力交织，跟着着剑气向再扩散，似要将这一方地界摧毁。
洛昀觉得自己毕生所学……不是，是来到这个世界所学的都在今日使出来了。
这就是纪宁状态。
而洛昀也能感觉自己的额心发烫，应当是属于魔的印记彻彻底底地展现出来了。
不过，当一个女人自小心无旁骛沉迷剑术，并且在灵力术法上也颇有造诣。
那此刻，她的每一招势必干脆利落，如把把直取要害的利刃，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样一来，洛昀要先打过她绝对是一件挑战不小的事。
洛昀看着魔殿近在咫尺，接下来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变故等着自己。
而眼前这个姑娘也是不阻挠他绝对不善罢甘休，于是乎抿唇的弧度越发紧致，紧紧绷住，拧着的眉头似能劈出一记剑气来。
他从未如此焦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