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姜莱就这样脱离开了她那如浮萍般漂泊无根且竞争激烈吃饱上顿就可能没有下顿的群演兼武替的生活。
她现在暂时是拿固定工资的人了，新的团队给她交社保还有公积金，她重新对设想好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一场秋雨一场寒，寒意未消，淅淅沥沥的雨就绵绵不断。
“影视创作，最常见的拍摄手法是寄情于景，环境可以渲染情绪也可以推动剧情。”
姜莱聚精会神地听着符笙跟她科普，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算彻底定下心来，她抿抿唇，庆幸自己跟了位愿意对她倾囊相授的好前辈。
林淼给符笙续上茶，她看姜莱那认真听讲的乖学生模样憋着笑别开了脸。
她是纯粹的场外人旁观者，自然是体会不到局内人的心情。
符笙有点得意地挺直腰板，和姜莱求知欲爆棚到炯炯有神的目光对视时，她甚至觉得自己下部戏可以尝试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的角色。她挑挑眉，解渴后继续和姜莱唠起嗑来，“就像撕心裂肺的分手戏为什么基本都在暴雨天那样，导演把我武功尽失的剧情提前到这两天拍摄也是这个道理。”
姜莱绷紧小脸回想之前看过的电视剧，半晌，她鼓起腮帮，瞪圆了眼睛，恍然大悟。
《刀剑江湖》里，后半个阶段，符笙饰演的琳琅受奸贼所害，沦为了阶下囚，她脚筋手筋都被挑断，成了连剑都拿不起的废物。
剧情最虐的地方，精通打打杀杀的姜莱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空闲下来的她不再想着多个剧组窜着跑龙套，她沉淀下来，把时间留给近距离地观摩学习符笙徐野及老戏骨他们的表演里。
也就在这个剧组，也是托符笙老师的福，姜莱她才有这样的机会。
谈好项目，靳晏北还是买了去邬阳的高铁票。符笙跟他炫耀，炫耀她有姜莱的微信，还把她和姜莱笑颜如花的合照发给他看，他垂眸看着照片里和几年前没多少变化的姜莱，回想起和姜莱重逢的画面，这时候倒是恼恨起来他当时不甘心怄的气了。
他忍不住想，要是那时候他委婉地提示下姜莱，说不定现在就不会被闲着没事做的符笙疯狂调侃了。
经历了在云鹤镇的事以后，他就很少再把自己的心打开了。
到如今，他能推心置腹的朋友也就只有从小就认识的陆霖则和符笙，他其实并不享受这样的孤僻，但他就是走不出来。
姜莱大概是在他封闭自己前就偷溜到他心里了，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时的夕阳稻香，他潜意识里，是把当时对他见义勇为拔刀相助的姜莱等同于陆霖则他们的，所以再次碰见时，他才会想和她说话和她重新再认识下，那段记忆里回荡着姜莱豪爽的一句“别谢了，就当是交个朋友”，靳晏北沉了沉眼，没做到这些，他总觉得会有点遗憾。
拍戏前，化着憔悴妆容的符笙忽然提了句“想吃烤地瓜了”，林淼嘴上劝她“女明星要克制”，但很快的，她在符笙哀怨的眼神下很快就叹息着投降。
“行行行，祖宗我去给你买，赶紧过去吧导演都喊你了，事先声明，下不为例啊。”林淼痛恨自己的心软，她挽住姜莱的胳膊暗示姜莱，“你对附近熟，给我带路。”
人多的地方难免乌烟瘴气，最近剧组里有几个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群演可喜欢在背后说姜莱坏话了，林淼有幸听过两次，酸溜溜的阴阳怪气也就算了，有的都是恶意满满的揣测，说的也真的是有够难听的，想起姜莱耿直的模样，林淼就有点不放心放她自己留在这儿，再则，烤地瓜要趁热吃，找熟门熟路的姜莱陪着，能少走很多冤枉路。
姜莱看了眼都把饥饿写到了脸上的符笙，敛眸，几秒后，颔首应允。
她知道城墙西面的游客区有条小吃齐全价格偏高的美食街，从稍微偏僻点的围栏后面绕过去，不到十分钟就能到。
物美价廉的鲜香食物要华灯初上的夜晚才摆出来。
林淼兴冲冲地走在前面，姜莱仰起脸看了眼外面的天气，才踏出门的脚倏地收了回来，她折回，有备无患地取了雨伞。
黑色的直柄伞，足够为她们俩遮风挡雨了。
“你这伞真难看。”林淼端详了她手里的直柄伞，看着弯钩上掉的漆，忍不住找话题吐槽，她伸出手想替姜莱拿它，也算是提前熟悉业务，“好重。”
姜莱侧眸看她，清澈的眼眸里缓缓荡漾起笑意，“还是我来吧。”
她静静听着林淼给出的换把伞的建议，半晌，如珠似宝地抱住她的伞，她打断林淼的絮叨，向她介绍，“旧是旧了点，但它管用。”
林淼翻起白眼，不愿赞同，“管用啥啊管用。”
小路虽近，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走，碎石铺陈在泥地里，蜿蜒向前，坑坑洼洼。
快到康庄大道时，姜莱伸出手扶住林淼，两人从墙角拐出。
旧城墙外枯草野蛮生长的路，本该是荒无人烟的，此时却有个身着戏服形容枯槁的的女人跌跌撞撞地朝她们跑来。
林淼蹙眉，愣了下。
女人骨瘦如柴，破碎的戏服遮挡不住她手臂腿上的伤痕。
她憔悴的面容里透着恐惧，见到了姜莱和林淼，晦暗颓败的眼底才渐渐有了光。
姜莱漆黑的眼眸映出了她的脸，她瞳孔微缩。
“救我，你救救我。”女人拽住姜莱的手臂，边往后看边向姜莱求救，“报警，报警，帮我报警，求求你了。”
“我求求你。”她颤抖的声音里满是哀求，姜莱认出了她。
小李和小何八卦时，她就在边上，那时的她问小李要了她室友倪微的照片。
眼前的女孩就是照片里青春洋溢自信坦荡的倪微，可如今却连个人样都没有。
姜莱握住倪微的手，“别怕”刚说出口，她的余光就瞄见了从路的尽头拐过来的彪形大汉的身影。
“林淼！”她第一时间把倪微交给林淼，“带她原路返回剧组。”
这边离他们剧组很近，只要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倪微就能相对安全点，“你们先走。”
她几乎是推着林淼和倪微往她们刚刚过来的那条小路里走。
远方的那道极具攻击力的身影如鬼魅般接近她们，她得挡着点，给她们足够的可以逃脱的时间。
林淼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脸都吓白了，可她明白，现在不是问原因的时候，她咬着牙，托着浑身战栗的倪微往前跑。
姜莱握紧她的直柄伞，藏在拐角的地方，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迅速给姜濉发送实时定位。
恶狼的嚣张跋扈有恃无恐，超乎了姜莱的想象，暗影忽现，穷追不舍，姜莱眼底的戾气和抵挡的身形立即如出鞘的利剑。
没想到还有人拦路的壮汉迅速反应过来，他敏捷地侧身躲过，随即阴着脸出拳如风。
姜莱眸色微冷，利用直柄伞的支撑立刻回消掉他猛烈的攻击。
和演戏的套招不同，此时此刻姜莱遇到的交锋是真刀真枪的。
对方明显也是个练家子，格斗经验可能还不比她少，她能做的就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量拖延时间溜着他跑。
林淼拖着精疲力尽的倪微逃到了剧组附近，热闹鼎沸的人声让她有种劫后重生的欣喜。
阴沉沉的天隐隐被几道温柔的光撕裂开，她下意识地往回看，没见到姜莱。
眼底的惊慌再次如风暴般席卷过来，林淼一边安抚着崩溃的倪微一边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刚准备报警的刹那，她抬眸间看到了被剧组工作人员拦在门外的靳晏北。
“靳先生！”崩溃到直打颤的女人把她当成了仅有的救命稻草，她惦记着姜莱，便把靳晏北当成了救星。
林淼指着她逃过来的方向，带着哭腔着急地直跺脚，“靳先生，你快去看看姜莱，她出事了。”
靳晏北当即从懒散无奈里回过神，他沉眸瞥了林淼一眼，没有多问，就顺着她指的小道里跑过去。
男女间在体能上到底还是有差距的，姜莱惊险躲过男人凶神恶煞的进击，近身肉搏，此时她的直柄伞反而成了累赘，她当机立断地丢掉它，改被动为主动，向他软肋劈掌。
她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地懈怠，来回的打斗间她眼观四路伺机等待着一举歼敌的机会。
被雨打湿的树苗压弯了腰，姜莱灵活走位到树苗后，以它为弓为箭，抓着它卯足劲“啪”地弹射出去。
枝条抽在男人的脸上，他吃痛地“嘶”了声，此刻姜莱没有缠着他，他也立刻意识到他不该和她在此浪费时间，他狠狠地瞪她两眼，随即，转身就跑，姜莱暗恼自己的大意，不敢松懈，紧追不放。
两道似猎豹般的身影从无人问津的破旧城楼边穿过，就在此时，赶来的靳晏北忽的停下脚步，看到追在后面的姜莱后他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像是不小心经过的不想惹事上身的路人，拿出手机垂下了眼帘。
浑身透露着凶狠的身影从他身边跑过时，他找准时机眼疾手快地伸出了脚，绊倒了他。
男人迅速想要爬起，不想靳晏北的速度比他更快，咻地将他摁下让他动弹不得。
他暗暗使劲，刀疤男人呜咽着挣扎都挣扎不了。
姜莱见到那彪形大汉已经被控制住，悬着的心稍稍放心。
她向靳晏北颔首打了招呼，然后跑回去捡起她丢落的雨伞和手机。
实时共享位置里看得到姜濉现在在哪，离她很近，她赶回到靳晏北身边时，警察已经已经将那穷凶极恶之徒控制住。
靳晏北拍掉衣服上的杂草，沉着脸安静地站在姜莱的旁边。
他酝酿着“没事吧”的问候，思忖着要如何说出口才算自然。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他就看到带队的那位警察朝他们走过来。
姜濉眯着眼从上到下地观察了下姜莱，“没事吧？”
姜莱抬起手，拇指擦了下嘴角，听到问话，抬眸，皱着眉摇头。
被别人抢了话的靳晏北抿抿唇如鲠在喉。
他下意识地看向姜濉，却发现刚刚还如寒冰般凛冽的姜濉此刻看向姜莱的眼神是分外温柔的。
他们俩好像是认识的，靳晏北沉默，有点郁闷。
姜濉古怪地看了眼对他似乎有点敌意的靳晏北。
半晌，他暂且收回对靳晏北探究的视线，肃着声公事公办道：“没事的话等会儿就跟我回去做下笔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