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殊途

    晨起，阿精就带着燕洵的命令来了这莺歌小院，领着赵淳儿师徒入宫去大燕皇后纳兰红叶的寝殿参观。虽然他不知道燕洵为什么会应下这个无礼的要求，可阿精到底是没有询问，因为他是臣子，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隐私。更何况赵淳儿与燕洵之间的关系无人可以说清，谁又愿意去惹这个麻烦，白白遭了燕洵的厌恶，这以后的日子也将跟着难受了。

    在阿精的带领下，赵淳儿很快就来到了这个被燕洵封存许久的寝殿。由于燕洵与纳兰红叶之间的纠葛不浅，这里一直没有迎来新主人，以免破坏了燕洵缅怀故人的气氛。若不是燕洵输给了赵淳儿，只怕这里永远本来都不会有人踏足，就像纳兰红叶生前那样，一连两年时间都没有等到燕洵过来一样。

    板着一张脸，阿精瞪着让人不喜欢的赵淳儿，仔细交代清楚这里的规矩，省的被这个别有用心的女人毁了这里的清净，也祸害了燕国的安宁。

    等阿精说完话后，赵淳儿便配合地应和着，让这个看着就心烦的人早点离开。曾经的过往历历在目，若非形势不对，她早就想办法弄死这个阿精了。因为她始终记得是这个男人安排那十个人护送她和赵嵩回去，是他配合着燕洵将自己毁了，这样的过往，赵淳儿如何可以心平气和地与他交谈。

    待阿精离开后，北儿恶狠狠地望着他的背影握着拳头，虽然他不知道赵淳儿为什么这么恨这个人，可他清楚这个燕洵信任的将军该死，因为他惹恼了自己的师傅。这笔账必须算，谁也不能阻止阿精接受应有的下场，只是时机不对，等这里的事情清算干净了，这个人也该下地狱去了。

    在这空空荡荡的寝殿里四处探查，赵淳儿暗自为昔日的怀宋摄政长公主，后来的燕国皇后哀伤，这就是嫁给燕洵的下场，她不知道是该说自己幸运，还是不幸了。

    “北儿，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来这里吗”？领着北儿一起转了一圈后，赵淳儿突然抛出这个问题来。

    环顾这四周的落幕与萧瑟，北儿答道：“师傅是为了知道另一个自己活的怎么样，想要知道若是当年燕洵娶了您之后又会如何对待您。毕竟您与纳兰红叶都是一样的人，同为一国公主而又爱上了同一个人，她的结局便是您曾经的期望”。

    “不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曾经我无数次想过若是燕洵娶了我的话，我与他之间会是什么样的，可这结果当真是令人失望”，以人为镜方可知个中辛酸，可纳兰红叶的身份明显要比自己要好的多，还是落得如此下场。假如自己当年真的嫁给了燕洵的话，只怕这结局要惨烈得多。毕竟大夏与燕北有血仇，燕洵又怎么会对她心存不忍，否则的话又如何会安排人□□自己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呢。

    无论如何，纳兰红叶始终是怀宋摄政长公主，她的弟弟纳兰红煜是一个痴儿，也就是说纳兰红叶是实际意义上的怀宋女帝。可这样的人物在爱上燕洵之后都落得如此下场，以赵淳儿这无权无势的落魄敌国嫡公主的身份又能如何，或许那一场侮辱并非出于燕洵本意，却也是迟早的事，她根本就逃不掉来自燕洵的伤害，这也能如何呢。

    “师傅可还是放不下对燕洵的情”，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北儿还是大胆追问，唯恐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摇了摇头，赵淳儿否认道：“哪来的情啊，我与他之间有的只是恨吧，可如今这恨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恨之所以没了意义，还不是因为赵淳儿快要死了，这死人的感情有谁会在乎呢，毕竟她活着的时候就没有多少人在乎。

    身为赵淳儿唯一的入室弟子，北儿这些日子里可没有少花心思研究燕洵与赵淳儿之间的故事，因为他也想为自己的师傅尽一份力。可随着他知道越多，便多怨恨燕洵一分，直到这恨酝酿出其他的结果。

    昔日燕洵反出真煌帝都时不仅抛弃了即将嫁给他的赵淳儿，还让人毁去她的贞洁，将燕家与大夏的仇恨转嫁到这个一心爱慕着他的女子身上。这样的行为让人恶心，一点也没有身为男子的担当，就连报仇都如此卑劣，让人不耻。

    当燕洵称帝之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开后宫，收纳十八名女子为妃，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是在践踏赵淳儿的尊严。因为燕洵可以为了巩固权势娶十八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却不能给爱着自己的赵淳儿留下一席之地，当真是情深义重啊。

    找到合适的位置后，赵淳儿便直接坐下，好好体会一下这个昔日大燕皇后的待遇。可惜啊，这感觉一点也不好，这椅子硌的人浑身难受，甚至想要将这里砸个稀巴烂。

    “纳兰红叶啊，你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手握天大的权力，何苦赖上这个狠心的男人呢。不就是他长的好，笑的让人很舒服吗？何必这样耽误自己一生的时光，去等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回头呢。这世上明明不止一个燕洵的，只要一回头，有的是爱你的人，又何苦为了他失去一切。为了他的江山永固，你连孩子都不敢要，为了那股子爱，你独守空房两年，最后得到的也只有一捧黄土，何必呢”？

    这些话，北儿没有接，因为他知道这是赵淳儿自己在问自己的话，也是感叹纳兰红叶的话，是因为她们是一样的人。但是她们又是不一样的人，一个如愿嫁给了燕洵苦守空房郁郁而终，一个被燕洵遗弃用尽一生的力气去报复，这就是她们各自的选择，谁也不好嫌弃谁。

    哪怕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赵淳儿还是固执地念着：“其实我是羡慕你的，纳兰红叶。至少你嫁给了他为妻，拥有着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家庭，哪怕是死后还有人记得你，而我却是一无所有。当然，我也知道你是羡慕我的，因为我比你大胆，敢于去报复与追寻，哪怕是死了，也是带着一身的骄傲离去，谁也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师傅，依北儿看纳兰红叶不如您。这天下间有谁谈笑间血染山河，又有谁可以纵横捭阖号令四国，这些只有您才可以做得到，因为你是大夏唯一的嫡公主赵淳儿”，不忍看着赵淳儿在自己面前继续神伤，北儿适时劝解道：“秦失其鹿，天下逐之，逐鹿中原，未知鹿死谁手”。

    有些事还没有结束，哪怕赵淳儿即将身陨，那场延续多年的仇恨也不会随着消失。因为这所有灾难的始作俑者还活着，是燕洵的恨带来了如今的局面，而这天下便是他的牺牲品，那些想要报仇的人还记得他们的恨，不过是少了一个领头羊而已。

    “是啊！纳兰红叶早已不在人世，就连燕洵留给她的也只有一个皇后的虚名，那还是她用怀宋换来的。可惜啊！燕洵不但不爱她，因为提防这个皇后，不仅不让她有孩子，最后连碰都懒得碰她一下。这样的人生不就是守活寡吗？当真是不如我啊，至少我曾血染山河，至少我曾杀过他们。哪怕最后败了，赢的人还是我赵淳儿”，听着北儿的话，赵淳儿的脸上也多了些笑意，她从未败过，因为现在轮到燕洵对她念念不忘了。

    对北儿的话，赵淳儿很满意，因为她也是这样想的。曾经的赵淳儿因为爱着燕洵的缘故失去了所有的傲骨，可当她释怀之时，那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也跟着回来了，这天下也在她股掌之间，任由这世人不耻的靖安王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抚去这桌案上的积灰，赵淳儿眉眼弯弯地笑着说：“北儿，将这里的场景都记到脑海里去，这里是另一个局的开始。以后不要学纳兰红叶一样，她还不如我呢。为了燕洵，搭上了一个国，就连孩子都不敢有，枉为一国摄政长公主。一个人可以去爱，也可以去恨，甚至牺牲自己的一切，但是不能搭上自己的国与家，因为有家与国在，我们才是自己”。

    “北儿懂了，四国之间的矛盾还不够热闹，怀宋也该参与其中了”，这里的价值，北儿又怎么会看不明白，经过赵淳儿这么一提，他便猜到了其中的用意，她想给纳兰红叶也讨一个公道了，因为纳兰红叶就是另一个赵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