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果然如李霁料想的一般,白开旭被萧靳送到了曹贵妃身边。
繁竹站在桌子前,一边吃着盘子里的糕点,一边道:“这曹贵妃是真傻还是装的,靖康公都大摆筵席招待了白家兄妹,曹贵妃还敢收白开旭?”
簇菊坐在她身边的木椅上,摆弄着紫砂盆中的盆栽,没说话。
纵使白家兄妹是萧靳的人,纵使白开旭被她收买的几率不及万分之一,曹贵妃都要试一试。曹家已不比之前,没有外人的协助,根本无力与萧家抗衡,待日后李彻坐上皇位,萧婉儿成了太后,她,和她背后的整个曹家,都得死。萧靳是如何收买的白家兄妹,她就要如何收买白开旭。
铤而走险,但,值得一试。
钱顺德哼着小曲走了进来,刚想坐在簇菊身边的木椅上,繁竹一个勾脚,就将木椅移到了自己身下,直接坐了上去。哼了一声,怎么,不服气?
钱顺德摆摆手,“你坐呗。”
钱顺德左右扫扫,问道:“殿下呢?”
簇菊伸出食指,敲了敲桌子,繁竹眼神瞟了瞟钱顺德,钱顺德了然于心,“偷偷告诉你们,我查到了那个人的消息。”
繁竹猛地从木椅上站了起来,“你说谁?!”
钱顺德自豪道:“自然是殿下朝思暮想,此刻还在藏书阁苦苦查找之人。”
这次,簇菊都被钱顺德的话唬住了,问道:“是谁?”
钱顺德摇摇头,走过来向上拽了拽繁竹的胳膊,“哎呀,快把殿下喊回来,殿下来了,我一起告诉你们。”
伴着黑夜,墨染一身黑衣站在江边。月光朦胧,寻常人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他,习惯了黑夜,习惯了独自一人。
朦胧的月光下,墨染在计量着江水的宽度。白日里他已经计量过了,江水虽汹涌,但也不过是百米。人在黑夜里的视线与白日里不同,他必须再算一边,免得一会儿过去时,错过了时机。
墨染长舒一口气,将手上的长绳抬起,绳子的一端系在了腰间,另一端,被他绑上了一块五爪铁钳。
墨染将五爪铁钳放在右臂上的弩上,江水奔涌,击打着两岸的巨石。他需要一次性,将铁钳打入对岸的巨石上。
五爪铁钳是他老师赠与他的暗器,飞起时,铁钳的五个铁爪会在空中收起,令铁钳飞的更远。待铁钳击中了什么,五个铁爪会出现,牢牢地抓住,将其稳固住。
伴着浪花的击打声,五爪铁钳在黑夜中迅速飞出,直直地钉入了对岸的巨石上,五爪现出,稳住铁钳。
墨染将绳子的另一端从腰上接下,绑在了一旁的大树上。黑夜中,市井打烊蜡烛灭,万民入梦铁马骑,一身黑衣的墨染站在绳索上,快速地穿过江河,解下五爪铁钳,割断了绳索。
李霁站在书架前,快速翻找着这些已经落了灰的史书古籍。从周辛帝出生,到他死后十年,所有的信息,李霁都不愿放过。
只是这么多的书中,都是周辛帝孤身一人,战场,朝堂,世家,百官,甚至是面对整个大周,都是周辛帝一人。
就连百姓口中的妖妃妲己,古书中都有一席之地,难道真的是她猜错了?这世上当真有人,能文能武,并且两者均有惊人的造诣?又或许,周辛帝作为天选之子,早就是个非人的存在?
李霁看的入神,纤纤玉指迅速翻动着书籍,被吱呀轻轻推开的木门吓了一跳,手中的书卷也掉落在地,好巧不巧,正好停在了周辛帝与妖妃大婚那一日,李霁弯腰拾起地上的书卷,被上面的文字吸引。
“红灯红布红烛照,白首白璃白龙玉。天子仙人一携手,此生不负三生伴。”李霁微微皱眉,不知是不是巧合。白璃,白龙玉,自古以来便有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的传说,璃,龙,若是龙之第九子螭龙的话,但周文帝膝下只有八子……皇家一向将这些辈分、排位看得极重,究竟周辛帝腰间的这块玉佩,只是一块普通的白龙玉佩,还是雕有螭龙的玉佩?
听到脚步声,李霁将书卷合拢,回头看去,竟是那日在萧府遇到的白开旭。
白开旭上前行礼,“臣,拜见长公主殿下。”
李霁微微颔首,“本宫不才,担不起白公子称臣。”白开旭既是萧靳的人,此刻又成了曹贵妃的幕僚,无论如何,她都不应与他有任何交集。
白开旭虽未看见李霁袖中书卷上的名字,但藏书阁的书卷都是按照年份整理的,这一排,皆是周辛帝治下十年期间的史书。
白开旭道:“辛帝孔武有力,治国有方,可谓是大周一代明君,却因独宠妖妃而败名,有趣的是,史书上尽是二人相爱的记载,可见辛帝对这妖妃,宠爱有加。”
李霁没说什么,但很清楚他要说什么。白开旭恭敬道:“白某对辛帝的这十年,小有研究,若是殿下想知晓其中的什么人,或是什么事,白某定知无不言。”
李霁偏头看了看白开旭,“江州百晓生,是世间可有你不知道的事?”
白开旭被李霁这一问,问到了,微微发愣,有些无措。李霁嘴角微微上扬,“看来,百晓生不过是个噱头罢了,如此简单的问题,白公子都要想这么久,那本宫想知晓的事,你怕是也不知道。”
繁竹大大咧咧地跑了进来,“殿下!”看见站在一旁的白开旭,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殿下,该用午膳了。”
李霁点点头,“最后送白公子一句,索取太多,势必会丢失太多。公子最在意的,是长生,还是白姑娘?”
白开旭一愣,他早该想到,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他在萧靳眼中顾然重要,帮萧靳除掉曹家,萧靳为他兄妹寻药,看似一桩两全的交易,确是漏洞百出。若是萧靳拿药来威胁自己,自己只当为他效力便可,可若是这世上,根本无人能救他们呢?萧靳叫他将白古月一起带来皇城,不过就是要以此威胁他罢了。
李霁脸上的笑意消散,“公子虽知世间百事,却不知人间百态。君子在世,束缚多了,成事便少了。”
白家世代从未追寻长生续命之法,二十年的时光,于他们而言,足够完成旁人一生也无法完成的事,这藏书阁的藏书,上到律文章法,下到史书注释,可以说一半以上皆是出自白家之手。何时,白家也入了朝堂的尔虞我诈,成了权重争名夺利的一把刀?
白开旭见李霁要离开,忙上前拦住了她,繁竹两眼一瞪,“你干嘛!”
白开旭躬身道:“殿下恕罪,殿下想知晓的人,白某的确知道。”
李霁一双杏眼微带笑意,“说说看。”
白开旭回道:“史书中却有诸多漏洞,可能殿下看不懂,这是我们白家特殊的暗号,这些不同寻常的文字,不知殿下可曾注意到?”
李霁将手中的书卷打开,翻到刚刚的那一页。
“红灯红布红烛照,白首白璃白龙玉。天子仙人一携手,此生不负三生伴。”
白开旭解释道:“照,阳高,是为午时。白,日多一点,这并非巧合,我白家写的书卷中,首字绝不可能是白,以此来表示对帝王的敬畏,这句话很明显,首字去点,日,或为,曰。尾字玉,同样去一点,是为王,此人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霁道:“他是宰相?”
白开旭点点头,“具体是何人,还要白某回去仔细翻阅史书,从中查询线索,方可告知殿下。”
李霁微微一笑:“你倒是个聪明人,好,待本宫送你兄妹回江州,你再将剩下的信息,告诉本宫吧。”说完,李霁和繁竹离开了藏书阁。
繁竹赞许道:“这白公子可真厉害。”
李霁偏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这就厉害了?”
繁竹点点头,“仅从一句话中,就知晓了殿下查询许久的事情,真有这么一个人,还官至宰相!”
李霁悠悠道:“但他并未将知晓之事,都告诉我。”
繁竹一愣,“什么?!好啊,竟然是个空手套白狼…不是,顺手牵羊…不是,占我家殿下的便宜…不是,这人怎么这样啊!”
李霁轻叹一声,“百晓生三岁读百书,过目不忘,这些史书怕是都已刻在了他的脑袋里,何必回去再好好查阅。”
繁竹:“太阴险了。”
李霁:“的确,我若放他们回去,拿到的消息,怕是假的。”
繁竹一惊,“假的?!那这宰相?”
李霁笑道:“慌什么,宰相是真的。他现在自顾不暇,若是想得我相助,那给我的消息就务必经得住推敲,不能出任何差错。只是他说的午时,究竟为何意?”
繁竹一拍脑袋,差点把正事忘了:“殿下,小顺子让我喊您过去,他也查到了有关这个人的消息。”
钱顺德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闲道:“殿下有茶,我有故事,美哉,幸哉。”
繁竹走进来,拍了一下钱顺德的脑袋,“谁让你做这的!”
钱顺德见李霁回来,忙站起身,老实地站在一旁,簇菊也要起身,李霁抬手拦下,“坐着吧。”说完,坐在了刚刚钱顺德坐的木椅上。
“说说看,你查到了什么。”
钱顺德将手中攥着的纸条拿出,小心谨慎地在李霁面前摊开,上面只写了一个字,“许”。
李霁微微一笑,随后是释怀大笑,“白开旭未告知我的秘密,照,阳高,午。白去点,曰,言者。组合在一起,便是这许字。”
繁竹猛地一拍桌子,吓了钱顺德一大跳,“这么说,他是个姓许的宰相?许相爷?”
李霁拿起桌上的信纸,“或许,是名字中带有许字。钱顺德,暗河那边如何说?”
钱顺德一脸正经地回道:“暗河的消息是,此人姓许。辛帝身边的这个人,时间过去不久,有两人是知道他的。”越说,心中越是没底。
一人,是大周太后,李霁问过她许多次,她都不肯告知。
一人,是西南王文殊彬,李霁根本见不到他的面。
李霁将信纸拿起,丢入一旁的火盆中,“今晚,早些去见皇祖母。”
许相,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