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皇帝金口一开，宋书蓉不想嫁也得嫁了，否则就是抗旨，宋宜年也不可能因为她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开玩笑。
但整个宋家乱成了一锅粥，宋书蓉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她怎么会要入荣王府做侧妃呢？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做妾，哪怕对方是一个皇子。
她早已经知道自己和徐述没有可能，在外面传播那些流言也只是为了恶心恶心谢蓁。宋书蓉认命了，决定再过些日子，等这件事过了，就依照父母之命回杭州老家，嫁给他们相中的那个人。
但为什么事情完全脱离了预期，不安笼罩着宋书蓉，对于未来，她突然充满了恐惧。她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到了眼下，她已经从当初那些小手段施展成功的喜悦当中清醒过来了，意识到自己只不过被利用了。
而利用自己的人目的也很清楚，无非是以为把自己拖到他那边，父亲乃至整个宋家就顺理成章会成为荣王党。
宋书蓉苦笑了一下，抬头瞧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闺房，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荣王要清楚的多。
宋宜年此人心中自有城府，他认定的事，谁也不能轻易更改。既然他从前不看好荣王，那么即便她女儿入了荣王府，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对他而言，子女纵然重要，可是宋氏一族的长盛不衰才是最重要的，折了一个女儿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不能失了圣心。所以在皇帝直接开口赐婚后，他欣然接受什么也没有说，一改先前的委婉拒绝之态。
宋书蓉从前就听说过谢姣，永康侯府的嫡长女，自有她的风范仪态，只是坊间传闻此人善妒成性，荣王府后院的其他妾氏日子并不好过。
空穴不来风，既然有人这么说了，宋书蓉想大概是有这么一回事的，而且荣王今年二十好几，膝下却还单薄，同上头的哥哥根本不能比。除了王妃所出的一子一女，就只有一个妾氏所出的儿子，且那妾氏生产时还血崩而亡，孩子还是在王妃膝下。
宋书蓉越想越害怕，她自家父亲后院清净，但不代表她没有听过京里其他贵人后院的各种腌臜事。出身再好的妾，也还是天然就在正室面前矮了一头，何况谢姣的出身也不比自己差。
未来的日子好像已经注定是一片暗淡了。
她不愿接受这样的安排，所以即便知道这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宋书蓉也还是决定要反抗，要让父亲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不能被轻易放弃。
她不吃不喝，砸了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所有的人都被吓到了，谁都不敢相信这是从前那位乖巧懂事，落落大方的宋小姐。
宋宜年冷了她两天，直到第三天秦氏以死相逼哭着求他去看看女儿，他这才去了宋书蓉住的院子。
为了防止她自尽，屋里一直都有人看着，但宋宜年进来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从前如花一般的女儿，不过短短几日已经枯萎，好像随时都要凋零一样。
宋书蓉一身素色的裙衫，披头散发，眼里一片黯淡，唇角干的起皮，脸上没有一点人色。
“你就这么作践自己？”
宋宜年克制着自己内心复杂的情绪，无悲无喜地开口。
“作践自己？我应该没有吧，父亲，您现在是不是高兴了，您一开始就知道我喜欢……徐述，为什么不拦着我，明知道他有妻室，还任由我像个笑话一样去招惹他，明明……明明是你一直在作践我。”
说到最后，宋书蓉几乎是在吼了，她现在已经不知道有多么恨这个所谓的父亲了。
“你在胡说什么，难道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有妻室吗？”
“现在到了这个地步，你反而开始怪我，你和荣王妃勾结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
“蓉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不要再闹了，荣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
宋宜年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但是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根针一样戳在了宋书蓉心上。是啊，谁也不怪，只怪她自己，年纪小，身边人宠惯了，总觉得这世上没什么东西是她得不到的。
也是因为年纪小，历得事少，才会不知道人心是意外，永远不可能轻易被掌握。
宋书蓉在这两天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可笑，但这并不是她见自己父亲的目的，她要为她的未来寻一个保障。
“是不是……是不是我去了荣王府……你就不会管我，你根本就不把荣王放在眼里，对不对，所以去了那里，我的死活对你也……无关紧要了，对不对？”
宋书蓉欲哭不哭，眼里没有泪水，只有绝望，她就带着这份绝望看着自己的父亲。
宋宜年喉间哽了一下，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谢蓁的生活又恢复了一片宁静，有关她的闲言碎语少了很多，但是为了向外界证实身体没有问题，她还是出去参加了一次宴会。
席间，大家都在议论，荣王殿下英雄救美，要得抱美人了。
她听了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波动，宋书蓉是自作自受，而荣王也不一定会得偿所愿。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五月，徐述在翰林院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这一日，他早早做完了分内之事，赶着下值的点就直接回去了。
今天下午空山先生派人来给他传了消息，云姨……怀孕了。
徐述有点懵，从他懂事起，就知道云姨一直在为怀孕一事努力。她吃了许多药，看了许多大夫，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没有成效，随着云姨年纪渐大，徐述都已经不怎么抱希望了。
所以今天实在是始料未及啊，徐述初时有点懵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但没一会儿他心里就开始为云姨高兴，想了想觉得也许有人知道了会比自己更高兴，就早早回家去了。
长乐堂里，谢蓁正在同温嬷嬷讨论陪嫁庄子的事情，她不懂农事，但活了两辈子，见识总是有的。她最近想把庄子上的事改一改，今年年末，希望庄子上的人不至于只再给她送那么点收益。
她近来参加了许多宴会，富贵人家办宴，总是少不了花，一般大户人家都有花房，只是大多品种和数量都有限，到了举办大型宴会时，总是少不了在外采买。
京城地处北方，一年里冷的时候长，一般娇贵的花在这里都不能轻易活下。从外地尤其是南方运来的花，到了京城价格都很高，其中的利润让谢蓁看到了商机。
她预备将自己庄子上种的作物由小麦稻谷改成各种花卉，她陪嫁的庄子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土地贫瘠，地力很差。
粮食作物一年下来收成很差，若想改变地力，不仅成本高，收益也低。
谢蓁仔细想了想若在庄子上搭起暖房种花，虽然前期花费也高，但是后期的收益却不是小麦稻谷能比的。
但是她毕竟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事情，怕只是自己想的好，所以才找了温嬷嬷来问。
温嬷嬷在乡下过了很多年，对这些比一般人都了解。她听了谢蓁的话，心里还是认可的，只是京城花市究竟如何，她也不懂，主仆两个都觉得还是要派人去查探查探具体的情况，再做决定。
主仆两人正说着，徐述就已经回来了。
五月的天，已经有些热了，他从前院走回长乐堂身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换下了轻薄的外衫，谢蓁拿起了一旁的团扇，一下又一下为他摇动。
徐述喝了一口凉茶，定定地坐在一边，他看着谢蓁的动作笑了笑，“蓁儿，有一件事同你说。”
谢蓁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说，然后就继续打着扇。
徐述略有几分欢愉地又笑了笑，这才开口，“云姨有了身孕。”
果然，谢蓁的反应没有让他失望。
她拿着扇子的手顿住了，脸上先是不可思议，继而又满是笑意，“真的吗？”
徐述点了点头。
“我想去看她。”
“好，过两天休沐，我们一起去。”
两个人就着这件事说了许多，比如带什么礼物过去，先生是什么反应，云姨身体可还好……
徐述不动声色地将她的雀跃看在眼里，面上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说这些。
突然，谢蓁眼里露出几分疑惑又或是打趣的意味，“不知道宝宝以后怎么称呼你，按辈分该叫哥哥吧，可是按年纪，又得叫叔叔。”
她脑海里想象着一个牙牙学语的小萌娃站在徐述脚边，扯着他的衣服唤他哥哥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徐述听了她的话，眸色深了几分，他接过她手上的团扇，轻轻摇了起来，清冷冷地开口：“看来某个人忘了自己在里面是怎么唤我的。”
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指了指里面的床帐，身子却侧了过来，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发着声音：“好哥……”
只是还没说完，谢蓁就一脸绯色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巴。
“不许说。”
她城池失守的时候，被他半哄着半强迫着什么没喊过，但是眼下是说这的时候吗？
“怎么不许说，现在再叫一声我听听？”
徐述勾了勾人的下巴，逗弄着她。
“不要。”
谢蓁扭了扭身子，甚是抗拒。
徐述只是逗趣，知道她面子薄，在床下等闲不开这类玩笑，他也只是男子内心的劣根性爆发了一下而已，不指望她的回应。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起，好一会儿，谢蓁突然讷讷开口，声音有点低，带着自信好像又是不自信：“云姨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怀上了，我是不是也可以的？”
一字一句，好像割在徐述心口，其实他是真的弄不懂她小小年纪，以后的时日还长，为什么对孩子的事就这么耿耿于怀。
“你忘了李大夫和思益堂的张大夫怎么说的，你身子再调理调理就没事了，也许到明年这个时候，你肚子里也会有孩子了。”
徐述抚了抚她的头发，声音温和却又有力量。
“真的吗？”
“你不信我，还不信大夫？”
“我信大夫，也信你。”
谢蓁回抱住他，心又一次安定下来，也是想那么多干什么，眼下最大的喜事是云姨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