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门帘子被轻轻掀开，又轻轻放下。春风撅着个嘴巴走了进来，脸上有几分愤愤之色。
动作虽轻，谢蓁还是在她一进来时就注意到了，只是手上的活计却没停。
这两日在忙着给徐述做一双新的棉鞋，他近来身量竟好似又变高了，连着脚也变大了些，原先的棉鞋都有些不够大了。
“少夫人，兰薰院那边太气人了，奴婢刚刚照您的吩咐去大厨房拿新鲜的鲫鱼，一条都没拿到。二少夫人身边的萍儿说二少夫人近来害喜就想吃鱼羹，冬日里鲜鱼不多，让我们多担待，她主子如今怀着身孕如何金贵。可明明奴婢瞧着那里好些新鲜的鲫鱼。而且她一个孕妇，怎么受的住鱼腥味。”
春风声音有些大，除却抱怨，她语中还很有几分恨意与不平。
春风春雨平素跟着谢蓁这么个冷清的主子，性格也颇有些冷淡，等闲的事轻易不会让她这般恼怒。
看来今天这事确实惹毛了她。
谢蓁停下了手中的事，看着春风笑了笑，“好了，你别气了，二嫂刚刚有孕，吃食上难免娇气些，不过几条鱼，不值当你如此气愤。”
若仅仅只是几条鱼，萍儿强硬地都拿了去，春风也不会同她太计较，只是那刁奴，对三少爷三少夫人语带不敬。可目下看着自家少夫人一脸平和，春风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其实谢蓁大抵也猜得到春风应是受了别的委屈，只是周茜这一胎若没记错，最后是不得善终。她前世至死都未曾有过身孕，对待孕妇难免多了几分慈悲心肠，哪怕平时同周茜并不算太对付，但也愿意在小事上迁就她两分，更不必说想到那腹中胎儿最后的结果，心中更是多了几分不忍。
“好了，二嫂身份贵重又是初孕，娇气些也是正常，吩咐我们的人以后少往她和她身边人跟前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此吩咐完，谢蓁又想到今晚怕是不能给徐述炖鲫鱼汤了，他近来读书辛苦，鲫鱼汤鲜美又清淡，本来很是合适。
“去大厨房看看取些羊肉回来，冬日里羊肉也很滋补，炖个老汤，今晚就给三少爷送羊肉汤吧。”
这些时日来谢蓁日日上心徐述的饮食，每餐既要考虑荤素均衡、养生宜体，又要考虑口味。说实话此事也并不算容易，她知道徐述口味偏重，只是日日这般吃也不行，于是就有了三五不时的清淡鱼汤或是鸡汤。
徐述嘴上不说什么，但谢蓁瞧得出他还是更偏爱牛羊肉类的，做的辣辣的烫烫的。昨日才吃了牛肉锅子，今日又是羊肉汤，他应当很欢喜吧。
想到这些细微小事，谢蓁唇角不由弯了弯。
果真，在前院书房独自用膳的徐述打开妻子派人送来的食盒先是诧异，后来又隐隐松了几口气。
虽然他口腹之欲不算重，但不用常吃清淡乏味的鱼汤，他也确实自在一些。
晚间他特意早回去了些，向妻子身体力行地表示了自己的愉悦。
再次洗漱之后，徐述将人揽到怀里，轻轻嗅着她发间淡淡的幽香。
刚刚的一番云雨，已经耗尽了谢蓁大半的气力，此刻人还有几分慵懒与娇软。
她安心倚在他怀间，有几分困倦，又有些想和他说话，近来他全力备考，两人除了晚间歇息，少有说话的机会。
“夫君，你可知二嫂有了身孕。”
她边说边打了个哈欠，头又往他身上凑紧了几分。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徐述的身子还是滚烫，轻轻叹了口气，这小人儿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声音与动作都有多么诱人。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轻轻应了一声，以做应答。
徐述以为她看到周茜怀孕，难免感怀自己尚不能孕子，忍不住安慰了两句：“你好好喝药调理身子，早晚要轮到你给我生孩儿的。旁的事，莫多思多想。”
怀里的小脑袋却晃了晃，“才不呢，我没有想这个，也有在好好喝药。”
“只是我前两日去探望，瞧着二嫂身边人伺候的虽尽心，她好像也并不怎地高兴，性子也越发古怪。”
“我从前听说……女子怀孕性子可能会有所变化，易怒易躁，正是需要夫婿安慰陪伴的时候，二哥此时也正在备考，对二嫂难免有所疏忽。”
“夫君，你可不可以同二哥提一提此事。”
谢蓁的心并不算太软，只是一想到前世这个孩子没了，她难免觉得有些可惜，不管大人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
何况周茜与徐梁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不该受此劫难。她自己不好同徐梁说此事，但可以借徐述之口提醒徐梁一些，他多上几分心，说不定这孩子就保住了。
徐述听了有几分好笑，她这话说的倒老道，仿佛很有经验是的。只是他作为弟弟也不是很好同徐梁说起此事啊，这个小人儿，竟给自己找这种差事，真是不知如何说才好。
他有些敷衍地嗯了一声，明显听进了耳里，但并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我是说真的，我姨娘怀临哥儿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这个态度，谢蓁的睡意倒散了两分。
她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徐述的心神又有几分摇曳，但到底顾忌着她年纪小，刚刚已有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此刻只能继续收敛。
“你说谢临？”
徐述微微转了转话题，他并不是很想谈及周茜的身孕，周茜其人如何，他心知肚明。也曾欺负过她，自己没有这小人儿这般好肚量，不报复已经是他仁慈了，怎么可能上赶着做这种好事。
听见徐述提及谢临，谢蓁的心思突然变得有几分微妙起来，谢临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二人感情素来很好，只是从前……
有些事，谢蓁时至今日也没弄懂，此刻一时半会也还是弄不清，便懒得再细细思索。
她还是没忘了刚刚的事。
“嗯，姨娘怀临哥我还记得，性子就变了许多。”
声音有些低，掺杂了几分不知名的情绪，整个人仿佛都变得低落了几分。
徐述突然有些心疼，又把人抱得紧了些。对她的身世，他知之不多，却也可以猜想得到，她幼年必然也不是一帆风顺，甚至应当有许多坎坷。
心不知怎地竟软了，不自觉应了她刚刚话。
“我会找个机会同二哥提一提此事，你莫担心。”
得到他的应承，谢蓁心安了不少，时候也不早了，又说了几句话，两人便歇下了。
天气愈发寒冷，雪也越下越大，谢蓁一日比一日起得晚、起得艰难，也不怪她，实在是被窝里太暖和了。
但考生徐述还是雷打不动，每日天未亮便起床去前院书房读书，谢蓁心疼他这般劳累，可除了在生活上多加照料外，却又不知再该做些什么。
临过年越来越近，春闱也越来越近，徐述紧不紧张，谢蓁不知道，可她心里却慌得很，偏又不能在人前露出来。
“少夫人，青山来传话了，说三少爷今日出门访师去了，一时半会儿怕回不来，让咱们这边不必备午膳了。”
春风从外边递来了青山传的话。
谢蓁先是没反应过来，一瞬后又觉得心安了些。她虽读的书不多，却也知道一人独自闭门造文章进益该是不大的，多同师长、学问大家谈论，想也能集思广益。
她面色没有变，但心里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你再去同青山嘱咐嘱咐，让他看好书房的茶水，要时时有热茶等着，这时节，可不能让三少爷冻着。”
这话刚说完，屋里几个伺候的侍女都捏着帕子笑了。
谢蓁有些莫名，她平日里也算御下有方，宽严相济，平素若无事院里的下人并不怵她。而能在屋里伺候的更是在她面前有几分体面，偶尔也会同她说笑逗闷子，只是此刻她确实是不知道这几个在笑什么。
被这么一笑，她心中也有几分打鼓，严肃地看着一边的春风春雨。
二人自来知道自家少夫人脸皮薄，抬眼看了看余下几个侍女，示意她们退下。
待屋里没旁人了，两个丫头这才溜到她身边，带着笑和讨好。
“少夫人，您越来越关心三少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自己要参加科举呢。”
被这样一取笑，不知怎地谢蓁心底的慌张劲竟然散了大半。
“好大的胆子竟笑我。”
谢蓁作势拧了拧二人的耳朵，言语却温和。
“他可走了？”
春风摇了摇头，“他还在院中等着呢，若少夫人有何话要吩咐，奴婢这就喊他进来。”
只一瞬的念想而已，神定了，心思也就淡了。
“不必了，带他去吃两盏热茶，便叫他还是快去前院书房随时准备伺候吧。”
谢蓁搭着春雨的手往内室走，这几日天气寒凉，她有些嗜睡，这时又有些困了，只是白日睡多了晚间又睡不好。倒不如做些旁的事分散精神。
前几日外面采买了几匹好料子送来，柔软透气，颜色也很喜庆，谢蓁想着用来给孩子做肚兜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