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半截龙骨15
军魂山原本是一座无名孤山,被路过行人撞见过几次战场上厮杀的幻影,因此得名。
赵红站在狐狸剑上,一手抓着白一翩,一手提着灯笼,疾飞至一座阴云覆盖的荒山山顶,赵红扔下白一翩,御剑离开。
没有灯笼照耀,山顶阴气笼罩,伸手不见五指,阴森可怖,还隐约听到嘶吼声。
白一翩盘腿屏息打坐,灵气刚放出一丝,就被军魂山吸食,她不敢妄动。
白一翩心想:鬼魂围困之地都有长生花,能治疗身上的伤。
她微微颤颤地站起来,环视四周,得去找到长生花,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白一翩用手指在额间伤口沾血,在地面画符阵,召唤出两簇鬼火带路。
她跟着鬼火,一步三休息地走到山崖边。
崖底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泛着红光的长生花,娇艳欲滴的花朵随着冷风摇曳,处处生机。
很难想象这些艳丽的长生花从半鬼尸体生长出来的,用腐朽滋养美丽花朵。
山底的长生花幻化出龙尾人身的男人,他和蔼地看着白一翩,朝她招手:“翩翩,过来,父皇给你带了礼物。”
长生花的花粉从口鼻进入脑海,能窥探心底的秘密。
长生花越多,窥探心术越厉害。
白一翩翻了个白眼,这幻术太低级。
她停在原地,因为这个厌恶的男人,不再上前。
走在前头的鬼火一跳一跳地跑回她面前,询问她为何没跟上来。
白一翩:“先不过去,我不想见到那个人。”
龙尾人身的男人愣了一下,变成红光消散。
长生花与半鬼是相辅相成的关系,长生花用幻术迷惑人或鬼魂过去,将其变成‘不人不鬼,不入轮回’的半鬼。
“翩翩,过来,母后给你带了礼物。”
闻言,白一翩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美艳的女人笑意盈盈地站在花丛里,朝她招手。
“……”
这长生花就不能换个台词吗?
算了!
白一翩让鬼火在前面带路。
美艳的女人见她上钩,笑容加大,重复着那句台词:“翩翩,过来,母后给你带了礼物。”
白一翩装作被迷惑的样子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要不是为了摘长生花,她真想大吼一声:“闭嘴。”
白一翩双眼无神地站在女人面前,女人伸出双手想要抱她。
白一翩一步步走近。
花丛里伸出枯枝般的鬼手,慢慢朝着白一翩的脚挪去。
白一翩停住脚,迅速弯腰摘了一朵长生花。
“你的幻术太烂了。”
白一翩嘲讽一句,突然被人从背后推一把。
她整个人跌进花丛里。
枯枝鬼手瞬间将她包围起来。
——
熊熊烈火中,穿着竹藤军甲的三十余人,满脸血污,焦急地拍打着紧闭的院门。
最前头的青年张成,手掌被敌军斩断,伤口只用白布简单包扎,他拍门时,血迹浸透白布,血印落在门上。
“开门呀~”
门外堵着围观的百姓,他们用木头抵住门,不让里面的人出来,其中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被女人抓住。
“娘,你忘了吗?是张大哥把我们从蛮人手里救回来的,为什么要烧死他们?”小男孩不停挣扎,想挣脱母亲的束缚。
女人眼里有不忍:“他们被山神怪罪,得了传人病,放他们出来我们都会死。”
小男孩大喊:“没有他们,我们早死了。”
在两人争执之际,一道雄厚的声音在人们身后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村民齐刷刷回头,是穿着正统红义军装的关俞。
人群中走出年迈的老人,他回答:“将军,我们也是没法子呀,他们身上带了传人的病。”
“愚昧。”关俞骂了句,然后指挥手下将灭火开门。
“在红义军没来之前,是他们用血肉之躯守住了城门,明知敌军在山庙布下天罗地网,是他们不顾生死将你们救回来,你们就是这样回报这群忠义之士的?”
一字一句,道出恩情,斥责村民的忘恩负义。
竹藤军大多数是战争的流民,他们自发组织成为一支军队,与蛮军抗衡。
这次蛮军声东击西攻打鹿城,在红义军未支援鹿城时,是竹藤军拼死堵在城门前,五百人的竹藤军硬是抗了四天,才等来红义军。
蛮人在撤退时,抓了村子的人到山庙,让竹藤军去换人。
这批散军二话不说,拿着自制的武器兵刃进了山,最后余三十人归来。
一开始村民们将他们当做英雄对待,直到他们脸上身上长出了红枝。
有人说他们毁了山庙受到诅咒,身上才会长这些红枝。
为避免传染,村民们把他们关在院子里,放火烧死他们。
在关俞的命令下,红义军将门打开。
竹藤军冲了出来,他们脸上或多或少有红枝破皮而出,看起来怪异恐怖。
看到他们,村民如同看到瘟神般,散开好几步。
关俞眼神冷峻,要上前被村民阻止。
村民:“将军,你别碰,会传人的。”
关俞:“我在京都看过这种症状,他们是中了一种叫枝溃的毒。”
关俞高声坚定地说:“是可以治好的毒,不是诅咒。”
他没有任何犹豫地上前,抱起断手的张成。
麾下红义军纷纷效仿,将受伤的竹藤军抱了起来。
张成感激地落下泪,他以为自己真要死在大火里。
他不怕死在战场上,至少能为父母报仇,却不想死在这些村民手里,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最后,他发现自己活着真tm的是笑话。
将军带他们来到一座荒山,说这里有解毒的草药,将竹藤军独立分开,每个人驻扎在一个画着血阵的圆圈内。
张成每天忍受着枝蔓破出身体的痛楚,活的太痛苦了,很多次都想自我了断。
是将军鼓励他,安慰他,让他坚持,说很快就有解药了。
他不知道自己咬牙坚持了多少天,又或者才过了几个时辰。
每时每刻的折磨,让他根本记不清时日。
终于有一天,他在恍惚听到将军说:“要成功了。”
张成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皮被小枝穿过,血迹带着泪花砸在地上。
恍惚间看到关俞站在门口。
“将军,找到解药了是吗?”
关俞背着光,脸隐匿在阴影中,看不清脸上表情。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张成,你记得去山庙前的那壶酒吗?”
张成脑袋有些迟钝,他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在去山庙前,将军送了一壶酒给他们践行。
关俞:“那壶酒里有长生花的种子。”
“……什么?”
“你们身上之所以会长出红枝,是体内的种子在生根发芽。”
张成费力地去看关俞,眼睛张大,满是讶异。
他用那只长出红枝的断手撑着床板,艰难起身。
关俞面无表情地看着张成,他体内的红枝因情绪激动而快速增长,继续说:“你们去山庙交换村民,也是我跟蛮人做的局。”
张成支撑不住,摔倒在地上,红枝迅速扎根,把他牢牢钉死在地面。
他已感觉不到身上的痛,缓缓抬起头,眼神空洞,机械般地问了句:“为什么?”
关俞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
“或许是因为你们无足轻重,死了也没人追究吧!”
说完,关俞转身离开。
身后的张成跪倒在地,红枝破喉而出,没了呼吸,他脑子却还能思考。
一切都是一个局,让他们死的绝望痛苦的局。
绝望之气缠绕着张成的尸体,在他脚下长出一朵娇艳的长生花在风中摇曳。
关俞每隔一段时间,会送人进来,荒山万里晴空的山顶变得乌云蔽日,山底长生花海宽广艳丽。
除了关俞送进来的人,他们这些半鬼也会将误入荒山的人和鬼变成同伴。
有个学过阵法的半鬼说,困住他们的是红煞阵,只要半鬼的数量够多,就能冲破红煞阵,走出荒山,去找关俞报仇。
为了这个目标,半鬼们使出浑身解数去引诱他人。
比如现在,张成想让白一翩感同身受,在她奔溃之际将其变成同伴。
白一翩与张成空洞的眼神面面相觑。
张成看见白一翩眼神清亮,知道她还未被迷惑。
张成只好另想办法,他用断掌的红枝幻化出十几个美男跳艳舞。
美男们边跳舞,边摆出魅惑的姿态,还有的在脱衣服。
在十几个美男快脱光时,一道黑雾从白一翩额间飘出,用拂尘将美男打散。
白一翩抬眸,眼里有不认同:“你干嘛呢?正到关键时刻呢。”
鬼道满脸黑线:“……”
突然白一翩脸色大变,她盯着鬼道身后,惊恐后退一步:“你,你成魔了?”
鬼道没察觉身后有魔气,在他转头之际。
白一翩右手指尖抵在张成的额间,吸收他的鬼气。
鬼气刚入筋脉,白一翩浑身如同被针扎般疼痛痉挛,她额间都疼的沁出汗珠。
白一翩左手凝结出冰剑上面裹着蓝焰,瞬移到鬼道跟前,将剑插进他心脏。
赵雪娘肉/体被毁,她沦落至此,皆拜他所赐。
“扑通扑通”
在鬼道被刺中的瞬间,白一翩心口也跟着疼起来,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鬼道掌起落在白一翩肩伤上,将她推出三步远。
白一翩看着鬼道心想:蓝焰伤不了他,加之自己能感受到鬼道的心跳,难道他是?!
鬼道止住胸前的血迹,他黑着脸问:“你干嘛?疯了吗?”
白一翩垂着眼眸反问道:“怎么?你害我至此,我还不能报仇?”
鬼道知道自己做的不厚道,良久回应:“我是有苦衷的。”
白一翩嗤笑出声:“有苦衷就能随意伤害他人?”
鬼道有求于白一翩,不好发作。
张成见两人要打起来了,准备偷偷溜走,被鬼道一句话留住。
鬼道:“张成,我可以让你见到关俞。”
张成听到关俞名字,满脸愤恨,他喉咙损坏,不能诅咒怒骂关俞是他遗恨之一,不能杀关俞是遗恨之二,不能将关俞变成半鬼是遗恨之三。
鬼道:“你带我们去红煞阵,我可以启动阵法,让你们出去。”
张成抬起头,空洞眼神竟也能看到质疑。
鬼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早日启动红煞阵,你能早点报仇,就算启动失败,维持原样你们也没损失,再说,没有你我照样能找到红煞阵。”
张成顺着鬼道的话思考了下,觉着有道理,他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带他们去红煞阵。
张成在前头带路,鬼道抿着嘴,有些尴尬。
两人刚打过架,她还对自己误会颇深,这如何开口让她跟上来呢?
白一翩自己走上前。
鬼道还后退两步,用手挡在身前:“我不想跟你打。”
白一翩咬牙切齿道:“我想听听你的苦衷。”
她心里是真的想再打他一顿。
唉~可是她有大把握鬼道是她要找的人。
白一翩态度转变的太快,让鬼道有些发愣。
“不想说就算了。”
鬼道赶紧递给她递给她一张符咒:“你跟我来。”
白一翩接过后,符纸燃烧,她消失在原地,经过魂虫通道来到清兮的丹府中。
清兮手持拂尘微笑着看着她:“道友好似不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