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季雨迟静静坐在床边打量这位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 心中想法颇多。
若是这位孙老夫人真如方才那丫鬟所说，找了自己素未谋面的孙女一辈子，那真的是太遗憾了。
毕竟季雨迟也已经不是孙老夫人心心念念要找的孙女了。
季雨迟看着孙老夫人的面容, 思绪有些飘远。
最初的她同系统绑定的时候, 是在一个不甚清醒的环境下绑定成功的, 虽然清醒后的自己，依旧同意了系统的条件和给她的身份。
但是最初的季雨迟接受这个身份的时候, 只以为是系统故意捏造出来, 原本她的身体便是由系统创造而来，只不过需要有个相对真实的经历, 所以才会让自己成为季华的孙女。
所以季雨迟也没有想过在大宁会和旁人扯上什么亲缘关系。
她做出的理解不过是，系统肯定是可怜季老头做了一生善事，到最后却孤寡老死，因此才会给了她这样一个身份, 就当是她同季爷爷相互陪伴。
没想到, 这其中并不是这般简单。
自己这具身体，在大宁真的有亲人，且亲人寻她多年，念念不忘。
孙老夫人刚刚喝过安神的汤药, 此时睡得要比以往舒服一些，季雨迟在旁边坐了一会儿，看对方没有清醒的迹象, 便退了出来。
与此同时, 心中还长出一口气。
即便她接受了自己是孙家女儿的设定, 但是面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老夫人，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季雨迟从房间中走出来，并没有离开, 总归已经来了孙家，虽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同孙老夫人交流，但是于情于理都应该见一见才是。
“你能否同我说一说李夫人的事情？”季雨迟坐在花厅，方才去接她的丫鬟，在身旁伺候。
丫鬟听到季雨迟的问话，思索片刻才回到：“小姐多年前随姑爷出京，同老夫人已经是多年未见，直到去年姑爷终于调回京都，小姐才重新京都，与老夫人团聚。”
“当初是李夫人首先发现的我？”季雨迟想起方才在马车上，这位丫鬟所说之
言。
“确实如此，小姐说当初在马车上恍惚当中瞧见的，竟然与夫人年少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原以为是自己路途奔波看错了，毕竟您一晃神的功夫，便不见了。”
丫鬟顿了顿，看季雨迟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才继续说道：“当初小姐也是用玩笑地口吻说出来的，本意是想让老夫人放下心中的执念，早日将定国公的爵位传人定下来。但是没想到老夫人重新听闻您的消息后，将原本在京都之外的地方寻找的人手全都调遣回来，在京都城边开始重新寻找您，并另小姐也时时关心着。”
季雨迟摸了摸自己的脸，“府中可还有当年国公夫人的画像，我可能看一看？”
丫鬟领命而去，但是季雨迟却在思索不断，这位李夫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明明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了寻自家大哥的心血劳累多年，她不说心疼母亲便罢了，这听起来怎么还有些扯后腿呢。
就李夫人那般高高在上的态度，任谁看了也不会高兴，孙老夫人竟然叮嘱她去好生寻人。
季雨迟心中疑惑，不过还是从丫鬟手中打开画像，“国公夫人年少时，不论是在京都还是在西北，都是艳冠群芳之人，同国公爷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并不是单人的画像，是双人的。
多年过去，画纸有些微微发黄，但是触感却很好。
季雨迟看不出画中的容貌如何，但是却发现画像中的女人已经身怀有孕。
“当年夫人查出身孕没有多久，国公爷便领命前去剿灭敌军，临行前，国公爷不舍这个时候同夫人分别，特意请来画师，画下了这幅图。”丫鬟说完，发现季雨迟一直没有不高兴的迹象，又语气轻快地加了一句，“当年小姐还在夫人肚子里呢。”
“你们都是凭借我同这画像中女子一模一样的容貌才确定要找的人是我？”季雨迟再次确认，丫鬟点头。
将画像收起，季雨迟才问道：“李夫人同老夫人的关系不好？”
季雨迟还是觉得，若是母女之间关系好，李夫人好歹已经执掌离家事务多年，绝对不可能将母
亲殷殷嘱托之事办成这般模样。
思来想去，季雨迟甚至有了一种李夫人是故意这么做的感觉。
“小姐多年未归京，难免同老夫人有些生疏，不过总归是亲母女，小姐回京后前来看望过几次。”
季雨迟总觉得这丫鬟话中有话，如此看来，说不定母女之间的关系真的不太好。
“老夫人醒了。”
季雨迟还想继续问，外面的丫鬟匆匆来报。
“小姐，您……”
“我去看看。”季雨迟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这场面她总觉得有些气虚。
孙老夫人小睡了一会儿，脸色比前几日要好上许多。
“阿巧那丫头呢？平日里她最喜欢在屋里伺候，今日怎么没在？”
季雨迟同丫鬟走进来时，正巧听到孙老夫人的询问声。
“老夫人，我在这儿呢，我方才给您端甜汤去了。”跟在季雨迟身后的丫鬟扬声答道。
“季小姐，还请您稍等片刻，我进去通报一声。”
自己将季雨迟请来，对于孙老夫人而言是大事，见面之前还是提前告知为好，否则一时大喜，也会刺激到孙老夫人的身体。
季雨迟自然答应，她此时也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孙老夫人会如何对待她。
名叫阿巧的丫鬟走了进去，片刻后房间中传来交谈声，压抑着隐隐的哭声。
“小姐，老夫人让您进去。”
季雨迟深吸一口气，整理衣裙，确保自己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才终于走了进去。
睁开眼睛的孙老夫人比方才躺在床上休息的人，要有气势得多。
季雨迟走进之后，她已经止住了自己的眼泪，“孩子，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孙老夫人笑着对季雨迟招手。
季雨迟下意识扣紧手指，不过还是听从孙老夫人的话，坐到了床边的矮凳上。
“是，是，是我孙家的孩子，一眼看过去与芝婉一模一样，但是眼角眉梢都能看出融厝的影子。
“你再近些。”孙老夫人直起身，双手轻描着季雨迟的脸庞，原本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季雨迟原本只是有些紧张，但是看到孙老夫人这般模样，直接手足无措起来，“老夫人您别伤心，我……”
孙老夫人只剩下最后半年的寿命了，若是此时再受刺激，怕是真的要病得下不来床。
“我无事，我原以为这辈子都没缘看到融厝的后代了，没想到上天还是怜惜我的，在我这个老婆子死之前，还能见到，如此我便心满意足。”
“等日后阴曹地府见到他们，我也不会无地自容，无话可说。”
“老夫人您别想那么多，您是有大运势之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您……”
季雨迟的话还没有说完，孙老夫人摆手，“我的身体我自己心中有数，况且我也听闻你在京都中不仅开了奶茶铺子，还同你爷爷学了道观中的本事，想必你也能够看出我如今时日无多，便不用想那些来安慰我了。”
季雨迟低下头，有些心酸。
“我孙家这么多年对你从未有过养育之恩，季家老爷子将你养大，我孙家这般突然让你从季老爷子要会，着实没有考虑到你们的感受，你不愿回孙家，我也理解。只一点，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祖母。“
“这么多年过去，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听到有人叫我这个称呼，如今没想到竟然还有机会。”
孙老夫人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一定地步，这番话说下来，已经是极累。
“祖母。”季雨迟笑中带泪，终于对孙老夫人换了称呼。
孙老夫人重新笑了起来，心满意足。
孙家两个庶子都已经有儿有女，这两人为了讨好她，便让孩子过来。
但是孙老夫人却从来不让孩子们喊她祖母，只能叫老夫人。
后来那些孩子渐大，愈发觉得孙老夫人性子古怪，不愿过来，孙老夫人也觉得自己落得清净。
自她儿死后，那两个庶子撑不起孙家的门楣，只盯着蝇头小利。
若是可以，孙夫人宁肯国公府断在她这里，也不愿让两个庶子袭爵。
“今日阿巧那丫鬟瞒着我偷偷将你找来，实在是不该，如今我已别无所求，等会儿便让
阿巧送你回家，日后我这老婆子便不去叨扰了。”
说完孙老夫人闭上眼睛，不再看季雨迟。
但是季雨迟却没有走，她愈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古怪。
季雨迟端起放在一旁的甜汤，“祖母想必是累了，喝些甜汤润润喉，再休息吧。”
孙老夫人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看着近在咫尺的甜汤和熟悉的面容，最终还是不忍拒绝。
“祖母吃过了甜汤，好好休息，待过几日天气再暖和一些，我陪您出去晒晒太阳。”季雨迟笑着，同孙老夫人话起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