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越临近复试，赵音芸越感觉压力巨大，尤其是当她知道第二名考生前两年在全国大学生民乐艺术比赛上获得金奖之后，心态几乎濒临爆炸。
莫玉锦听完她弹的曲子，有些失望，又有些诧异。
“你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音芸知道自己弹得不好，面露愧色，“我最近感觉压力很大。”
“因为什么？”
赵音芸半垂着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因为傅寻尧成绩太优秀了，觉得自己没有把握稳住第一？”傅寻尧就是初试成绩紧跟着她的第二名。
“是。他学了近二十年古筝，在全国大赛上拿过金奖，我才练了半年多时间，初试我是在其他科目上占了些优势，复试主要考演奏，论技巧，我肯定比不过他。”
莫玉锦见她对自己和对方都有一些客观认识和分析，反倒也有些欣慰。
“你能这么冷静客观地去看待彼此的差距倒是件好事，看得到差距才有进步，你看过他比赛时的演奏视频吗？”
“看过，真的弹得很好，节奏把握很稳，技巧纯属度更是把第二名甩开很远。”
“那你说说他的缺点。”
赵音芸认真想了想，道：“一定要说缺点，那就是相比较他的技巧，情感方面不够饱满，他的技巧实在太强大，情感表达似乎有些跟不上，但对于一般人来说，他的情感表达已经是高水平了。”
“还有呢？”
“还有，”赵音芸仔细回想自己听他演奏时的感受，“还有就是他有些固守曲谱，弹出来的曲子听不出他自己对曲子的感悟，没有太多他自己的个性。”
“匠气有余，灵气不足。”莫玉锦八个字简单地概括了她琢磨半天才说出来的话。
“是，就是这个意思。”
莫玉锦笑了笑，“既然你对他的优缺点都看得很清楚，那你怎么还会压力大到自乱方寸？”
“他虽然有这些缺点，但他的优点实在太突出，足以碾压我了。”
“一首曲子的完成，靠的不仅仅是精湛的技巧，还有演奏者的精、气、神，同样的曲子，有人弹出来让人潸然落泪，有人弹出来让人昏昏欲眠，其中的差别，跟演奏者本人的心性有极大关系，甚至同一个人不同心境状态下弹同一首曲子，出来的效果都会有很大差别。你的技巧虽然跟他比有差距，但对于你要演奏的曲子来说，已经达标，你的优点是丰富强烈的自我情感表达，你要有意识去发挥你的长处和优点，让一首曲子附上你个人的特色，这不仅仅是考试需要的，更是你后面参加比赛需要的，甚至关系到你以后能否成为一名优秀的古筝演奏家。”
这一席话看起来只是在鼓励她勇敢面对对手，其实更是在指点她怎么走以后的道路，赵音芸内心深受感动，先前浮躁难安的内心似乎吃了一颗定心丸，顿时涌生出无穷力量。
“不过，技巧也不能放松，这是基石，基石打不好，再多个性表达最终都是空中楼阁。”
“是，我记住了。”
莫玉锦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指点她弹下一首曲子。
教学结束时，卢清安正好回家来了。
莫玉锦见到他似乎有些惊讶。
“清安，你今天晚上不是在市音乐厅有演出吗？”
赵音芸除了正月来莫玉锦家拜年见过他一次后，差不多快一个月没与他碰过面，此时乍然一见，只觉得他似乎瘦了许多，面容也有些憔悴。
“卢老师，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生病了吗？”
卢清安朝她笑了笑，眼里有些光芒，但掩盖不住的却是落寞。
“我回来换件衣服。”他朝莫玉锦解释道，眼睛却看着赵音芸，“我没事，可能最近准备演出，太忙了。”
莫玉锦对自己儿子的心事有几分了解，但赵音芸与叶连舟在一起了的事情她也有听说，这阵子见他魂不守舍的，这会又突然回家来，心里有些不忍，便默默走开让他和赵音芸单独说几句话。
赵音芸抱起古筝，卢清安想要去接，想起叶连舟的话，一时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出于绅士精神接过了她的古筝。
“你今天晚上是什么演出？”
“一个友情演出，本来想请你去看的，但你要准备复试，就没有跟你说了。”
“你上次帮我找的复试资料挺有用的，谢谢你！等我考完试了，请你吃饭。”
卢清安心里一喜，但旋即又将欣喜压了下去，若是以前他当然求之不得，而今她和叶连舟已经在一起，总归要有些距离和分寸。
“不用客气，我那都不过是举手之劳。”
“哪里是举手之劳，你之前还帮我找了曲谱，又邀请我去参加演出，你帮我太多忙了。”
两人走到赵音芸的车边，卢清安将古筝放入车厢里，笑着道：“上次你肯去参加演出，该我谢谢你才是。”
赵音芸不喜欢这般来来回回地客套，她又刻意看了一眼卢清安，总觉得他哪里有些古怪，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也只好作罢。
她打开车门准备上车，肩膀却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她吓一大跳，回头一看，是叶连舟。
“叶连舟，你吓到我了！”
她气鼓鼓地冲他喊道。
叶连舟捏了一下她的脸，笑着道：“胆小鬼，我就这么轻轻一拍。”
“哼，你就知道欺负我。”
赵音芸被叶连舟推着往副驾车门走去，嘴里嘟囔着。
“我错了，以后不吓你了，快上车，我们回家。”
卢清安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心里既酸涩，又羡慕，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的嫉妒，赵音芸在叶连舟面前的状态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她可爱率性的孩子气，似乎全都给了叶连舟。
“走了，卢老师，改天请你吃饭。”
车子离开的时候，赵音芸放下车窗笑着与他打招呼道别。
“你为什么要请他吃饭？”
叶连舟脸上方才还挂着的笑容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仍然呆立在门口的卢清安，心里轻轻哼了一声。
“我考试的事情，他帮了不少忙，我打算等考完试请他吃顿饭谢谢他。”
“哦，那我呢？”叶连舟装作漫不经心。
“你怎么了？”
“我经常给你做饭吃，减轻你考试时的生活烦恼，这算不算帮忙？”叶连舟故作幽怨地道。
“你想要我怎么谢谢你？”赵音芸已经听出他话语里的醋意，憋着笑问他，扫了一眼车外见前面没有行人，探起身攀着他的胳膊在他脸上连亲几下，“这样可以吗？”
叶连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下意识想要停车，但是车子正好进入一个转弯，他不敢大意，只好任由她在自己脸上胡乱地啄着。
“今天莫老师是不是表扬你了？”
赵音芸最近因为考试压力大，一心扑在练琴上，基本没有时间和心情理会他，更别说与他亲热，但今天她却意外地心情好，主动与他胡闹起来。
“你这么知道？”
赵音芸闹了一会，放下他，好奇地问道。
“我当然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叶半仙。”叶连舟松开一只手在虚空中装模作样地掐算，惹得赵音芸又笑了起来，这是他们小时候曾经爱玩的一个游戏，叶连舟学习不行，别的旁门歪道样样都行，每每装腔作势演半仙的时候，总是能逗得旁人大笑不止。
赵音芸笑了一阵，车子开进了院子里。
两人一同进了琴房，赵音芸边走边道：“今天莫老师其实也没有夸我，只是她对我说了一番话，让我心里有了底，我前段时间太焦虑，太关注那个傅寻尧了，以至于乱了自己的方寸，就好像跑步的时候我老去看别人，那自己怎么能跑得快呢。”
“那你以后只关注我就好了。”叶连舟将古筝放好，厚着脸皮道。
“叶连舟，你什么时候这么油腔滑调了！”
赵音芸故作嫌弃地啧啧摇头，走到琴凳旁，准备继续练琴。
叶连舟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抱进怀里，头埋在她的脖颈间，过了一会，幽幽地道：“你都好久没认真看我一眼了。”
“有吗，我们不是每天都见面吗？”
赵音芸回抱住他，小声嘀咕着。
叶连舟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双眼深深地盯着她，“我想要你这样看我。”
他幽黑的瞳仁里倒映出她的模样，呼出的热气扑在她脸上有些发痒，她顺从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眼睛、睫毛、脸颊，最后吻上了他的唇。
渐渐吻得两个人身体发烫，叶连舟将她抱起，准备上楼去。
赵音芸连忙阻止他，头抵在他胸前，小声地道:“不行，今天，不太方便。”
叶连舟听了停下脚步，将她轻轻放下，仍然抱着她，“痛吗？”
赵音芸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一点点，还可以忍受。”
“等会我给你冲红糖姜茶喝。”
说到红糖姜茶，赵音芸忽然想起一桩往事，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有些羞于出口，转而将脸埋进了叶连舟的怀里。
叶连舟低头看她偷笑，知道她想起的是什么事，便捏了捏她的手臂，“不许笑！不许想！”
赵音芸实在憋不住了，猛地从他怀里挣出来，放声大笑，叶连舟一边说着“不许笑”一边去抓她，两人打打闹闹好一阵才停下来。
红糖姜茶端过来后，赵音芸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你不喝吗？”
叶连舟被她气得莫可奈何。
“你再笑，我就欺负你了！”
“哼，你敢欺负我我就把你小时候那些糗事全都爆料出去！”
“你看我敢不敢！”
叶连舟说着将她手里的姜茶端走，转身一把抱住她，俯身去咬她的嘴唇，咬一下放一下，咬一下放一下，一边还哼唧着“敢不敢，敢不敢……”直啄得赵音芸躲无可躲连声求饶才停下，随后真正吻了下去。
吻了一会后，两人都不再闹了，赵音芸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也闹得泛起了红云，叶连舟看着她喝完姜茶，才道:“音音，等会我还要回公司去，今天晚上有个应酬，不能陪你吃饭了。”
赵音芸点点头，“那你少喝点酒。”
叶连舟握着她的手，眼里有些不舍，“音音，等你考完试，我也忙过这阵子，我们出去度假好不好？就我们俩。”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