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
晚上十一点三十五分，距离农历新年还有二十五分钟。
“抱歉，我出去一趟！”
从他所在的壹号公馆到赵音芸所在的酒吧开车只需要十五分钟。
他抓起手机和大衣飞一般下楼，车子发动的声音似乎都比往日愉悦。
但愿不会堵车。
三十秒的红灯仿佛等了三十年，心跳似乎都要被逼停。
电台里传来主播温暖愉悦的声音。
沿江漫步着等待跨年烟火的人们。
大厦玻璃幕墙闪烁着喜庆的图案。
整个世界沉醉在汪洋的喜气中，他不禁笑上眉梢。
红灯跳成绿灯。
宽广的道路向他敞开。
大厦，路灯，树木，行人，飞一般后退，后退，后退。
赵音芸的笑浮现在他眼前。
“叶连舟，走吧，老师在等我们。”
幼儿园的她，梳着乖巧的小辫子，乖乖巧巧牵他的手。
“叶连舟，我妈说今天放学后我去你家。”
小学的她，抿着嘴不让人看见她正在换的缺牙，安安静静跟在他身边。
“叶连舟，你爸回来了，你还打架？”
初中的她，顶着厚厚的齐刘海，皱着眉提醒他。
“叶连舟，有人给你情书。”
高中的她，开始有了他看不懂的表情和猜不透的心事，校服也掩盖不住她出挑的气质。
文静清丽是她，明艳动人是她，沉稳内敛是她，活泼大方是她。
时光如风，时疾时徐，带着人走出千里万里。
所幸，万幸，回来的还是她。
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距离农历新年还有五分钟。
年轻人举着酒杯拥到露天平台等待新年钟声的敲响，等待随同钟声点亮半边天空的烟火。
雪后初霁的夜空万里无云，灰蒙蒙的淡紫色好似一个无边的梦境，笼罩着广阔的城市，高耸的大厦，奔流的江河，以及为新年来临而狂欢的人群。
手机屏幕点亮又熄灭，熄灭又点亮，赵音芸端着酒杯靠在栏杆上，江风徐徐吹来，烫卷的发丝在空中翻滚，肩部镂空的宽松毛衣隐约透出深邃的锁骨。
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倒计时两分钟。
手机仍然没有动静。
人越来越多，气氛越来越火热，她的情绪却忽然低落到了冰点。
倒计时一分钟。
她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甩甩头，举起酒杯加入欢呼的人群。
旁边的大厦玻璃幕墙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时钟表盘，秒钟指向六点钟。
狂欢的人们纷纷抬头注视秒针的移动，秒针跳到十点钟，人群里发出震天的呼喊。
“十！”
“九！”
赵音芸踮起脚尖叫，站在一旁的宁佳不由捂上了耳朵。
“八！”
手机忽然传来强烈的震动，是叶连舟。
她迟疑了一瞬，接通电话。
“叶连舟，你听，倒计时开始了！”
她举起手机对着空中。
“五！”
“四！”
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抓住她的手臂，带着她整个身体往后一转，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抬头，一双熟悉的眼眸闯入她的心头，呼吸在这一刻停滞。
眼前的叶连舟，俊朗的面庞上带着奔跑而来的红晕，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胸膛剧烈起伏。
“二！”
含笑的双眸如星辰一般明亮，又如火焰一样炙热。
“一！新年快乐——”
远方敲响嗡然的钟声。
江心岛腾空升起烟花。
人们欢欣雀跃的欢呼。
宽阔的身影将她与这一切隔断。
两片微凉的唇轻轻落在她的唇上，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心头的悸动如触电一般传遍全身。
烟花在头顶炸开，五颜六色的火光落在人们身上，欢呼的浪潮与火光将世界淹没。
如雷的心跳声盖过一切。
她闭上眼睛，踮起脚尖，双手攀上他的肩头，轻轻咬啮他的唇，他回以轻柔吮吻，温热的呼吸彼此纠缠，柔软的唇甜蜜而又温暖。
搂在她背上的手一点一点圈紧，甜柔的吻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漫入她的心怀，淌遍她的全身。
极淡的香气，柔软的触感，清甜的味道，让人迷恋，让人贪婪，让人沉溺。
“九！”
“十！”
“十一！”
一声高过一声的计时将两人从迷醉的吻中惊醒，难舍难分的唇猝然分开。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成了围观焦点。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或许是江风太过寒冷，又或许是眼前的人太过让人动心，也或许是方才的吻太过沉醉，赵音芸的脸红得几乎滴血。
宁佳举着手机在录视频，周围的朋友开始起哄。
“赵音芸，你不赏他一巴掌吗？”
“叶连舟，故技重施啊你！”
……
赵音芸抬头与叶连舟对视一眼，羞得将头埋进了他怀里。叶连舟干脆大衣一掀，将她整个人裹进了大衣里。
“再来一个！”
宁佳举着手机大喊。
“对，再亲一个！”
“亲一个！”
酒吧里其他年轻人也开始围过来凑趣，即便是各种场合都混过的叶连舟一时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招架。
“亲一个！亲一个！”
宁佳喊得最欢，赵音芸突然从叶连舟怀里钻出来，踮起脚尖对叶连舟耳语了一句，叶连舟立刻将目光投向宁佳身边看热闹的许玉森。
“许玉森，你有本事你别怂！”
许玉森一脸懵逼，直到跟着叶连舟挤眉弄眼的目光看到身旁狂笑不止的宁佳，顿时脸上憋了个通红。
周围人的目光立刻被他们两人吸引，赵音芸从叶连舟怀里挣脱，牵着他狂奔而去。
穿过拥挤的人群，跑过嘈杂的酒吧，绕过三层楼梯，冲出酒吧大门，往人群相反的方向，沿着江，一直跑，直到再也跑不动。
热闹的世界被抛在身后，远方的烟火一朵一朵安静地绽放，昏黄的路灯在地面画下一个又一个圆圈，风吹着江水发出清凉熨帖的唰唰声。
两个人弓着身子大口喘气，四目相对，放声大笑。
不知笑了多久，也不知什么时候，炙热的呼吸重新纠缠在了一起，被计时惊得分开的唇再度难舍难分。
昏黄的路灯光晕下，分别十年的两个人紧紧相拥，唇齿交缠，周遭一切为他们退让，褪色，隐而不见。
突然，两个人猛地一下分开，赵音芸抵着叶连舟的胸膛大口出气，叶连舟搂着她，偏头看她憋红的脸，笑得眼睛都弯了。
“你笑什么，我都不能呼吸了。”
赵音芸明亮的双眸半是羞半是恼。
叶连舟眼里的爱意几乎溢出来，搂着她轻轻摇晃，俯在她耳边低语:“那我们慢一点。”
说着勾头从耳畔一路吻到她的唇，轻浅吮咬，缓慢磋磨，仿佛细细品尝一颗柔软甜美的糖果。
“甜吗？”
察觉到她快要不能呼吸，他的唇微微离开，低喃细语如一片雪落入江心，几不可察，却拨动人心。
“还不够甜。”
赵音芸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红透的唇又贴了上去。
烟火燃放不知何时已经结束，身后大厦的灯光秀也已经沉寂，江风带着湿冷的寒意吹拂上岸，江水拍打岸石的声音愈来愈响，在空空的夜空下回荡。
赵音芸只穿了一件轻薄的毛衣跑出来，虽然一直依在叶连舟怀里，此时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叶连舟感受到她的颤抖，连忙推开她，脱下大衣给她扣上。
“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赵音芸裹着大衣点头，见叶连舟脱了大衣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t恤，便解开大衣扣子朝他展开。
“进来。”
风将她的头发吹在透红的脸颊上，弯弯笑着的双眼透出水亮的光，鲜红饱满的唇轻轻抿着。
叶连舟伸手替她将头发别到耳后，摸了摸她的脸，转身在她面前蹲下。
“我背你，你把衣服裹紧，这样我们就都不冷了。”
“好办法。”
赵音芸说着扑到叶连舟宽阔的背上，双手抓着大衣衣襟在他胸前裹住。
路灯投下的光晕一团一团缓缓向后移，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叶连舟，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有一次你把我吓得摔跤了，然后背我回家？”
“记得。我当时就是想逗你一下，没想到你那么胆小，跑那么快，还摔了一跤，把脚崴了。”
“哪里是我胆小，是你欺负我，你明知道我最怕蛇，还要吓我。”
“我就是想逗你一下，那条蛇是假的，不然我也不会去吓你。”叶连舟越说越心虚，声音低下去不少。
赵音芸松开一只手直起身子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就是欺负我，从小到大你就喜欢欺负我。”
“啊，好冷。”
风将大衣吹得敞开，叶连舟连声喊冷，赵音芸连忙拽住衣襟扑在他背上勾住他的脖子。
“喜欢你才欺负你。”感受到背上人的贴近，叶连舟补上一句。
背上的人却突然很久没有回话，异样的沉默伴随着两人走出好远。
就在叶连舟以为她睡着了时，赵音芸却突然在他耳边喃喃低语了一句。
“那你也喜欢韩晓青她们吗？”
韩晓青是他们的一个高中同学，长得清秀可爱，曾经为了叶连舟找到赵音芸哭。
叶连舟身子一怔，停住脚步站了一瞬，随后快步走向他停在路边的车，两人先后上了车，叶连舟发动车子打开空调暖气，将赵音芸已经冻红的双手握在手心搓暖。
赵音芸垂着眼不去看他，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韩晓青，但一旦想起，心情似乎就蒙上了一层阴影，不复方才的开心。
叶连舟见一直沉默不语，倾身将她抱入怀中。
“音音，我不喜欢她们，我只喜欢你。”
赵音芸靠在他怀里不说话。
“其实我也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会去招惹她们，那个时候你每天学习都很认真，有时候我逗你你会生气，所以我不敢总是逗你，但我又总是忍不住想去找你逗你……”
“我也想过跟你一起好好学习，但我那个时候就是学不进去，一坐在你身边满脑子都是怎么逗你笑，逗你跟我吵架……所以有时候我就会去找她们……”
“音音，以前是我不对，我当初要是不那么花心，我们可能也不会一分开就这么多年，你原谅我，好不好？”
赵音芸鼻头忽然浮起一阵酸意，禁不住又往他怀里蹭了蹭。
“我们回去吧，我困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