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飞机上,我仔细审阅着我的“卖身契”。
待遇确实不错,只是这差事也确实不仅仅是秘书,我必须保证随叫随到,还不能有过多情感外事,这份合约意味着什么,已经不用明说。
唯一给了我尊严的,那便是期限倒是自由,我可以自主“辞职”。
好吧,其实我这人本来也没什么自尊心,你给我钱,要包我,又是美女姐姐,我觉得很ok,我就是三观不正,为了早日躺平没节操。
心安理得地签了字,望一眼林袖裳,可她已经不看我了,她正闭目养神,长睫如停歇的黑蛾,雪白的脸庞全是岁月静好。
她那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好像她不过是半路捡了只小狗狗,她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要给狗狗跑最好的狗屋,送最好的狗粮,那么小狗狗就该温顺乖巧地趴在她脚下,至于小狗狗的那点心理建设,关她什么事呢?
我又看了她一眼,然后扭头看向布满雨珠的窗户。
我上飞机那一刻,我的家乡就开始下雨,于是生来没什么文艺细胞又对浪漫过敏的我也难得矫情了一回。
我自作多情地以为是我的家乡舍不得我,我感动得要哭,这是第一次有“人”舍不得我。
“嗡嗡嗡——”
飞机起飞,我离舍不得我的雨空越来越近,我百感交集,我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我上大学的城市省都没出,我坐半个小时动车就到了,周末回家回到我妈烦我。
十点了,我也累了,可我就是不困,同昨天的情境天差地别。
林袖裳的呼吸轻匀。
她似乎是睡着了,于是我开始想象我们的分别。
……她会舍不得我么?
噗呲一下,我讥笑出了声。
我也闭上眼睛,感受着飞机在气流里的轻微颠簸,心里只漂浮着一个字:蠢。
-
北京,福喜北苑。
“进来吧。”林袖裳见我呆站在门口,扭头招呼我道。
我机械地走近了那个两百多平的豪装大平层,心说这么好?一来就给我配备大房子?这是员工入职福利吗?
像是看透我的小心思,林袖裳站在客厅优雅地笑,“这是我家。”
哦……
我小小地失落了一下,随即心思更加翻涌。
这是要——
“同居。”林袖裳已经替我说出来了,她太聪明。
她赤着粉白的脚向我走来,拎过我手里的箱子,浅淡地笑,“愿意么?”
“不愿意我就送你去酒店。”
她的话音干脆果断,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就是在句话里,我才开始深切地意识她到本是一位身居高位的总裁,她的钱财和地位轻轻松松就能碾压我几百遍,也才开始清醒地明白过来,我只不过是被她捡来的一只小狗狗。
她含情的温柔,她动人的微笑,都只不过是为了让我听话。
好在我没心没肺惯了,我眼里就只有钱,在我的人格还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时,我愿意表现出“吃人嘴软”的乖顺。
我点点头,笑道:“有什么不愿意?这么大房子住着多舒服呀,我还能挑出个不好吗?谢谢林总抬爱啦。”
我好像看见林袖裳微微地愣了一下,可能是我的没皮没脸也惊到了她。
但她向来擅于掩饰,那转瞬即逝的愣神但凡我说出来她都可以说是错觉的程度,于是我哑口不提,她便也顺理成章地忽略,照旧绽出她漂亮而得体的微笑,轻言道:“先去洗澡吧。”
嗯,洗澡。
我看那些小说里洗澡就没有不发生点什么的,我吐槽过,现在我收回,因为我不想吐槽我自己。
我躺在床上,心想林袖裳绝对遭遇什么让她崩溃的事。
可她不用嘴说,而是用她的身体宣泄着诉说,她不哭也不闹,就死抓着我一遍遍地说还要,于是我在她不露声色的声嘶力竭下也快要崩溃了,我开始担心起我的赚钱生涯,我是不是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心灵太过受攻击的地位了?
我爱财,但也惜命胆小,我就是个最为市侩的市井小民,我不愿为财死,更不愿“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最怕鬼了,做了鬼我只会被自己吓死,二进阎王殿根本风流不起来。
林袖裳像一片雪白的糖霜般黏在我身上,她披头散发面容模糊,我不知道她在干嘛,只知道她急促的呼吸在渐渐变缓,我们就像两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谁都不愿过多透露自己的底细。
我等她缓神,于是便无所事事地盯着河流般奔泻在天花板上的银色月光,看着翻飞的白色窗帘将月光之河打成流淌的波浪,忽而情抒才至。
“嘿,我们好像在海底。”
我说得好开心,像是终于体会了一点浪漫的别样情调。
可她回得毫不风趣还很冷漠,“但我讨厌鱼。”
“黏黏糊糊,还离了水就活不了啦,我要是一条鱼,我会从出生哭到我去世。”
得,她破坏了我的兴致,于是我报复性地翻身压她身下。
她不反抗,只是在月光下美丽地微笑着。
她总爱那样美丽又充满无尽包容的笑着,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她的赦免者。
我不喜欢她的态度,于是我真想让她哭出来。
但我失败了,她到底高高在上、自有分寸。
是我自不量力了。
“夏夏,你不会爱上我了吧?”在我泄气地时候,她坐在雪白的被单上歪着头,很好看地笑着问我。
她身披月河,乌发似瀑。
她几乎让这个问题变得明知故问的美貌在这一刻让我的气焰更盛了,于是我赌气似的立马否认,“才没有!”
“那好,”她的反应很平静,再次浅露出她深藏表象下的冷漠,“你别爱我,我们就是劳动与金钱的交易,不要有感情瓜葛,好吗?”
这种商量的温柔语气就更侮辱人了,谁说我就爱上你了?
自恋鬼。
我骂她,可我是看着她骂的,她笑眼弯弯百媚生,高高的雪白山峦也在对我耀武扬威,于是我的骂语便显得无比底气不足。
无奈,我只能虚张声势,拍起了手掌来大声宣言道:“正合我意,我赚够100万我就走,绝不多事,绝不动心,谁动心谁小狗!”
我说得豪气云干、视死如归,可她仍是那样不痛不痒地笑着,好像我的情绪、我的激动,全都不过是她饭后闲余的一个消遣。
我感觉自己身上有一百只被激怒的蚂蚁,它们在我身上暴躁地游窜,可单拧一直出来,却又是那么无关痛痒,于是我的怒火闷声不响地抓头抠身着,而我本人却是面不改色。
但我的伪装还是被林袖裳看破,或许担心她的小狗狗被闷出病,因此她再次展现出了主人应有的温柔关怀。
她伸出小手指,依了我的幼稚,“好呀,谁动心谁小狗,我们拉勾。”
哼,幼稚。
我在心里倒打一耙,然后伸出手指与她拉了勾。
当我的热乎的小手指勾上她冰凉的指尖时,她优美的桃花眼弯得特别幸福,那闪亮的黑眸简直洋溢着道不尽美满。
她明眸皓齿的咧嘴媚笑着,好美,也好诡计多端,我听见她用事后微哑的酥酥声音甜声道:“夏夏,抱着我睡觉。”
“我困了。”
我他妈——
“好啊。”我微笑。
……认栽。
这个词已经说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