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4)
湚离见状迅速将怀中的墨珏往上抱了抱,殷切希望着清燃能看在墨珏的面子上别徒手劈了他,随后才慌张地出声道:“清燃,莫要信她所说,本座不会那般做的。”
涟臻见这满桌的冰晶,倏地看向了清燃,姣好的脸上皆是震惊,“原来是你,当年我那全力一击居然没有杀死你?!”
清燃抬眸看向涟臻,十分冷淡地说:“我倒是想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一个人想要杀掉另一个人,得偿所愿后又要千方百计地救她,这是为何?”
涟臻信誓旦旦地说:“当然是为了取得那人的信任,一切都是计谋。”
湚离不屑一顾地道:“多此一举,本座根本不会这般做!”
涟臻用手指卷着耳边的碎发,哼笑了一声,媚眼如丝地看向湚离,“那是当然了,毕竟那个时候的你可玩得比现下狠多了,今晚要不要来我房里,让我瞧瞧你有没有退步?”
湚离眼神一凛,雄厚的妖力突然暴起,直接攥住了涟臻的脖颈。
“本座叫你好好说话,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当年的事!”
四周的酒客纷纷抽刀而起,一脸警惕地看着湚离,直到涟臻挥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涟臻眼角绯红,她笑看着湚离,“男人啊,就是善变。当年我分明是帮了你个大忙,你却也是这般对我,明明是你借刀杀人,罪名都是我背,而你倒打一耙也就罢了,居然还不信守承诺。”
湚离自然不相信涟臻的片面之词,他自己的心自己再清楚不过,若是当年真的起了杀清燃的心,自然不会再心动,更不会当初假借别人之手。
“本座的心,本座再清楚不过,你若是再如此这般满口的胡言乱语,小心本座对你不客气。”说完,湚离便松开了涟臻。
涟臻伏倒于桌上,低声咳嗽着,她看向湚离的眼底突然变得一片冷漠,“难道当年那人真的不是你?”
清燃蹙眉,涟臻所说不像有假,尔善只说过自己危在旦夕,其中尔尔怕是只有湚离自己清楚,或许还有天道。
湚离突然划开了自己的掌心,以鲜血起誓,“本座愿意以性命起誓,当年之人绝非本座,本座对清燃从未起过杀心。”
清燃出声道:“你可是想清楚了?现下你我二人皆无当年的记忆,若是当年之事真的如同涟臻所说,你这怕是要应誓了。”
湚离摇了摇头,神情坚定地说:“虽然本座不记得当年之事,但是本座觉得应该不会如同涟臻所说。”
涟臻惊讶地说:“什么,你说你不记得当年之事了?怎么会如此?!”
清燃正色道:“其中复杂情况难以解释,我们来此是应以故人相求来寻当年的康晟,只不过遇上了阁下。”
涟臻蹙眉,“康晟?尸体都化成灰了,还寻他作甚?!”
清燃说:“血海有一老狐,当年康晟进京赶考之时曾有恩于他,但多年情分未曾偿还,又恰逢血海被封,这一错过便过了万年之久。”
涟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说:“好吧,其实我方才句句所说确实不假,但是其中若是还有什么其他的门道,我便不知晓了,我现下可以将当年之事尽量地讲予二位听。”
湚离说:“好好说话,莫要再添些杜撰之事。”
涟臻冷冷地哼了一声,顺道剜了湚离一眼,“臭男人,康晟的事要在豊朝开国之后再谈。我要说的事情在豊朝之前,彼时天下大乱,诸侯尽出,逐鹿天下,当年妖魔横行,还不似现下这般少见。我当年跟在还是诸侯的蒋烽身侧,是在围猎的时候遇到了二位,当年你也是年轻气盛,非要同蒋烽争什么金翠鸟的羽毛。”
湚离听到蒋烽和金翠鸟,额角突然一痛,仿佛那只金色带翠点的小鸟真的落于他的掌心一般,而对面站的是一个雄伟高大的男人。
涟臻说到此,伸手抚了抚发髻上的簪子,露出一副女儿家娇俏的模样,“相传将金翠鸟的羽毛赠予心爱之人,便可同其白头到老。”
湚离笑了一声,“想不到你竟然保存了如此之久,一支羽毛簪子而已。”
涟臻双唇微微一撅,“可不是嘛,你同蒋烽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就为了那只金翠鸟,不过最终你还是让给蒋烽了,随后你们便被蒋烽接进了宫殿中。”
湚离看了清燃一眼,突然有些可惜那只金翠鸟,不知当初的自己是如何想的,为何不用那金翠鸟给清燃做根发簪,她戴着定然好看。
涟臻继续道:“要我说啊,豊朝的建立也有你不少功劳呢。虽然坏事都是我一人做尽,后人对我也是褒贬不一,但是对于我们这些与天同寿的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清燃说:“这金翠发簪你保留了这么久,怕是那人于你而言很重要吧。”
涟臻的神情突然落寞了下来,她将金翠发簪取下,拢于手中细细地抚摸着,“那又如何呢?他只是区区凡人,寿命于我而言不过弹指之间,匆匆数十载,他沉睡于地底下,而我依旧游荡于这世间,开茶楼,开客栈,遇到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却依旧不如他对我那般好。人呐,就不应该遇见太惊艳的人或者事,否则一辈子都忘不了。”
清燃蹙眉,她想起长野离去之时,虽然不能将他复活,却萌生了寻他下一个转世的念头,想要同他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为何不去寻他?”
涟臻轻笑了一声,她抬手拭去眼角的一滴清泪,“寻他?我要的是蒋烽,不是他的转世,转世过后便不是他蒋烽了。纵然他依旧爱我,但却不是蒋烽爱我,名为蒋烽的那个早已化为了一副枯骨。”
湚离心中突然刺痛,他不动声色地抱紧了怀中的墨珏,对于清燃来说,究竟是长野带她初尝情爱滋味,会不会在她的心中长野也是独一份的?
终究还是不同的经历造就不同的人,蒋烽同涟臻同甘共苦,共同打下了豊朝这偌大的天下,后来者自然再比不上蒋烽在涟臻心中的地位,即便那人是蒋烽的转世又如何?
究竟要爱的是那人的灵魂、还是那人的身体,亦或是那人陪着共同走过的时间?
又或者是择一个来爱?
清燃突然道:“每个人的选择不同,我认为那人是,那人便是,那人爱我敬我,我便同他再续前缘,若他心有所属,我便守着过往,其中的酸甜冷暖,我愿意自己尝得清楚明了,所谓心念一动便起因果,以至于其中走过的路难辨难论。”
涟臻苦笑道:“苦,特别的苦,我曾尝试着找过蒋烽的转世,但是他爱上了别人,他不记得我了,更别提我们的过往,他对我狠言相向,我便不想再多加纠缠。”
清燃抬手为涟臻倒了一杯热茶,“那便忘了他,缘分尽了,因果了结,再难强求。不过,你要认清,自己要得究竟是何物,世间再无蒋烽,下一个蒋烽的转世若满心满眼皆为你,你该如何?依旧抓着过去那个蒋烽不放吗?还是敞开怀抱与他的转世相拥?”
湚离倏地抬头看向清燃,他突然很想握一握清燃的手,聊表一番心意。
涟臻闭了闭眼,她一口喝下那杯热茶,将满嘴的苦混着咽了下去,“我要蒋烽,我只要他一个,别的转世我都不要,他们都不是蒋烽。”
清燃伸手指向了湚离,“我与你不同,我爱的是他的灵魂,我要他生生世世都必须爱我。”
湚离难得觉着鼻头一酸,“清燃……”
涟臻微微一笑,“我竟然不知你活得如此的潇洒通透,若是湚离不再是湚离,你还会爱他吗?”
清燃无奈地笑了笑,“已经经历过了,怕是缘分未到尽头。照你们所说,我未是九重天上神之时便是爱他的,没了那段记忆,又修了无情道,再遇到他的一次历劫,依旧是难以自持,其中所带来的辛酸苦楚自是难以言说的,但却让人甘之如饴。”
涟臻摇了摇头,“真是难得。”
清燃道:“一切都是选择,山海从未移动,你若愿意奔赴,只管去便是,别留给自己太多的遗憾。”
涟臻伸手拭去泪水,笑着对清燃道:“我本以为你是那种只会深闺中绣花的姑娘,毕竟第一次见你时着实看不清你的真身,但又有神力傍身,惊诧于世上竟然有我九天玄女看不清的东西,便只觉你是一个普通的修道之人。”
清燃笑道:“怕是那时我也刚降生不久,不曾有现下这般感悟。”
涟臻说:“事情发生于蒋烽死后,湚离前来同我密谋,当时只觉得不对劲,但蒋烽死后我也心如死灰,不加以思索便着了湚离的道。”
湚离慌忙否决道:“那人不是本座,莫要用本座的名字!”
涟臻怒道:“你莫要插嘴!我没有在同你讲话,你安安静静地听着便是。”
湚离道:“本座只是好心提醒你!”
涟臻剜了湚离一眼,继续欢欢喜喜地同清燃道:“我当年确实对你不起,着了那个湚离的道伤了你,他本来允我做妖后的,你也知晓我本是昆仑山的九天玄女,蒋烽死了,我也没必要替他守着豊朝,想着到妖界去也好。但是那一夜之间,你们二人全都消失了,我曾尝试去寻,却久久无果,只能日日夜夜盘旋于这世间。”
湚离觉得当年的情况可能是自己发觉清燃被人所伤,便急忙带她回血海医治,却遇到了天帝同凤溪,他们二人带着天道的意志来拆散他与清燃,允了他救治清燃的法子,却让他们永不见面,顺带将那部分记忆抹除。
恐怕那时他们早有预谋,冒充自己,伤害清燃,欺骗涟臻皆为他们所做。
涟臻道:“当年蒋烽同湚离关系交好,我自然也走动较多,与你们多熟识,只是你性子冷淡不愿意同我多讲话,我对你的了解也仅是一知半解,只觉得当时的你是湚离的掌中宝,对你好的简直没话说,他尝尝绕于你周身,若是你对他笑一笑,他便对你回于十倍的笑。当时觉得你无趣,不知湚离乐在何处,现下向来怕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
湚离辩解道:“现下也是,不光是过去,未来自然。”
涟臻瞪了湚离一眼,“你这人真是无趣又聒噪,清燃是怎样受得了你的?!”
湚离颇为得意的一笑,“这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本座的好,你这辈子都体会不到。”
涟臻怒道:“我不稀罕!”
清燃问道:“那康晟的事情呢?”
涟臻讪讪地一笑,“你们别找了,康晟他没有娶妻生子,老迂腐一个,整日里只会之乎者也,蒋烽爱才,他却以死逼迫蒋烽要处死我。他死谏于朝堂之上后,蒋烽还消沉了许久,我为了蒋烽不再为难,便安安稳稳地待在后宫一直到新帝登基。”
突然,门口传来一年轻人的声音,玉带钩嗡得一动。
“请问,我可以讨口水喝吗?”